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鸢飞陵上 > 重逢(一)

重逢(一)

    “殿下!”

    嘉陵冷不丁拔剑、一剑直接毁了石门机关,让鸢凝大惊失色,他纵身飞上、从四散崩塌的乱石中,护住那个废墟中的身影。

    “哈哈……”

    嘉陵脸上带着少见的神情,在鸢凝麾下,发出几声怵然的笑。

    “鸢凝,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嘉陵望着倾颓的皇陵石门,像笑又不像笑。

    果然。

    又出现了。

    只要是与凌阳太子相关的地方,嘉陵便总是会露出这种、让人看了内心极度不安的表情。

    那个在午夜空无一人的大殿外,放声恸哭的背影,那个如同高岭之花被狂风暴雨吹乱在地、零落成泥、面目全非的人中之凤,那个曾经如月神般高高在上,只一笑,便能牵动他全部感情的、高贵的公主。

    只要他来了,一切就都变了。

    突然间,一阵狂风大作,附近几丛青竹和巨大的柏树,被同时连根拔起,落叶飞卷,尘土漫天,吹得嘉陵和鸢凝只能原地伏下,用外袍堵住口鼻。

    漫天的尘土泥沙中,连两三米开外的事物都无法看清,普通人若是被这风砂缠住,怕是七窍都要被来势汹涌的沙石填满,一辈子便要交代在这里。

    鸢凝当机立断,迅速抽出秀水,竖在怀中,闭眼沉声,只见秀水剑通体开始闪烁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利刃消失,取代的是一阵密不透风的金色“刃墙”,将两人紧紧护在其中。

    秀水剑本身便可化作天降奇霖,而水又能化万物,飞沙走石再盛,被这强悍的刃水之墙所挡,自然毫无胜算。

    这阵诡异的风沙又起了数波,见毫无突破秀水的可能性后,便一阵弱似一阵,最后,终于渐渐回归风平浪静。

    操纵秀水,使之化为水刃之墙,看似简单,实则对操纵之人的要求极高,同时会消耗掉大量的精力。

    望着一旁呼吸明显沉重起来的鸢凝,嘉陵无限心疼,拉着他站起身,一抬头,却猛地发现,原先插着逐阳剑的地方,如今已是空空如也。

    安静得如同凝固一般的空气中,忽然传来几声突兀的、清脆的掌声。

    方才风沙的中心,此时却站着一个人影。

    嘉陵的心忽然莫名猛跳。

    那人身材极为高挑。

    乌黑的长发,如同洒满星辰的黑色瀑布,垂至腰间。

    与鸢凝不同,来人的脸如雕似刻,长眉入鬓,一双银灰色的眼睛,如同宝石般镶嵌在深深的眼窝,眼神戏谑地、望着这个世界。

    他左手拿着一样东西。定睛一看,正是大公主曾经从不离手的佩剑逐阳。

    银色眼眸的主人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一步、一步靠近。

    路过鸢凝时,他只是略微顿了顿脚步,连一个多余的侧眸,都不曾留给他。

    终于,凌阳太子走到嘉陵身前,抬起枫红色的衣袖,将逐阳剑随手丢在一边,声音中满是爱怜:“公主,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

    “……”

    “……”

    虽然尝试了好几次,但她还是失败了。

    在这个自己苦苦追寻了两百多年的人面前,她竟然,连发出声音这种事情,都做不到。

    哪怕只是一个音节。

    干燥开裂的双唇,干涸发涩的声带,狂跳不止的心。

    面对嘉陵呆若木鸡的反应,太子看起来,却好像完全在自己的预料中一般。

    “很好。很好。”

    不愧是曾经名冠天下的凌阳太子。

    一双丹凤眼狭长柔厉,银色的眼珠,像两颗破碎的金刚石。他眼下,还有一颗位置不偏不倚的泪痣。不论他看向谁,那副眼神,都给人一种悲悯苍生的感觉。

    与这双特殊的眼睛一别,便是两百多年。

    两百年后,她还是她,一个皇权在握、高高在上的掌政公主;而两百年间的一切,对这双眼睛的主人来说,却早已物是人非。

    “殿下……”

    即使气场被凌阳太子完全压制,鸢凝只愣了片刻,便迅速回过神,想要越过他,到嘉陵跟前。

    可“殿下”二字才刚出口,太子不知何时,已神不知鬼不觉拦在他面前,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小公子?”

    鸢凝没有理他,只是又唤了几声殿下。

    嘉陵依旧呆愣在原地,没有给他回应。

    “两百年了,她还只是你的殿下?”

    太子终于侧过身,只用余光和鸢凝对话。问完这个问题,他眼神里多了些怜悯的意味。

    鸢凝一改往日、一言不合便拔剑出手的习惯,抬起头迎面望着太子、一字一句:“筑国十二钉的后代,能和殿下活相似的岁数,所以并不急于片刻。”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不似太子的凌阳血统,寿命短天资浅,才会急匆匆地和大公主立下一纸婚约。

    太子轻蔑一笑,如雕似刻的侧脸上,多出几分危险的阴影:“看来这两百年里,你也不是什么进步都没有。”

    鸢凝的手又不自觉地摸上秀水,太子眼前一亮:“你还有了剑灵?”

    他看了眼嘉陵,又看了看鸢凝,忽然笑道:“她去找你了,是不是?”

    “太子的问题,似乎有点多。”

    凌阳太子终于收起了笑意:“问题多,总比某人当年被我一个眼神,就吓得销声匿迹几百年要好。”

    听闻此话,鸢凝看起来不动声色,太阳穴的一道筋已经凸起:“你……”

    “我如何?”

    太子似笑非笑,一身枫红色长衣,那轮廓看起来妖冶飘渺,愈发不像是一个“人”。

    “你往日故意留下线索,却总在最后关头消失,为的就是让殿下一直寻你而不得。你为什么要让她这么痛苦?”

    “哦?”凌阳太子说罢,眼睛向旁处一挑:“你觉得呢,阿绫?”

    大公主听见这声呼喊,打了个寒战。

    “你私自截下已经被殿下净化的邪灵、挪动殿下生母所在雀笼,煽动殿下一次次出手,做自己不想做之事,你……”

    向来寡言少语的鸢凝,此时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对太子控诉着他对嘉陵所犯不公:

    “你还是人吗!”

    这一声“你还是人吗”,喊得极为洪亮,比他之前说的话,高出了几个分贝不止。

    红衣太子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被一个曾经乳臭未干、只因自己一个眼神便仓皇失措的小孩,当面指着脸骂。

    太子依旧笑吟吟地,鸢凝见状刚要抽手拔剑,咽喉却已被太子猛地一把扼住:“这些、都只是,我要向公主,讨的一点点债而已。”

    鸢凝想要说什么,可按理说早该功法尽失的太子,此刻手上的力量却大得惊人,他只能艰难地发出一两个“嗯啊”的音节,整张脸正迅速被上涌的血液填得潮红。

    太子俯视着眼前因为憋气,而满脸通红的鸢凝,表情忽然怪异起来:“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你、好像也是我要讨的债,之一?”

    说罢,只见他右手掐住鸢凝的手指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白色,鸢凝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太子冷然一笑,单手紧握住他的咽喉,一个转身,将他整个后背按在一块石头上,左手赫然伸向身侧佩剑——

    就在利刃出鞘、剑锋对着白衣公子的胸口、即将落下的一刹那。

    “哐当”一声,凌阳太子的剑,忽然被另一把剑猛地拦下。

    双方剑势都是同样的凶狠凌厉,两剑相击,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鸢凝终于从太子的桎梏中解放出来,一袭白衣跌落在地,混沌的视野中,一个身影不急不缓地走到他面前,拦在他和太子之间。

    “嘶……”

    忽然只听太子倒抽了一口冷气。

    大公主拔剑与太子相抗之时,两刃交锋所迸发出的紫色火星,灼伤了他的手。

    整个山头忽然刮起一阵风来。

    残破的竹林和柏树,在这阵风中簌簌摇摆。风带起她的长发,银色的发簪上,凌霄花的花纹,在依稀的月光中闪烁。

    嘉陵低垂着头,飘扬的长发,盖住了脸上的表情。

    她手握逐阳剑,全身都被一层淡淡的天火笼罩,漫天飞舞的紫色星火,斑斑点点,如同烟火余韵,纷扬照映在漆黑的夜空。

    不论是鸢凝,还是凌阳太子,都从未见过这幅场景。

    大公主这一剑竟与天火合二为一,在太子的剑身上,赫然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的豁口。

    “公主的这一剑。”银灰色的瞳孔深处,仿佛也燃起了两团火:“是不是也吓到你了,小公子?”

    “……”

    鸢凝面色凝固,胸口却掩不住地微微上下起伏,显然是没想到,嘉陵的一剑,竟有此等威力。

    他已经太久太久、都没有见过她拔剑了。

    朝远民间只知大公主善用天火,却鲜少有人知道,大公主的剑术又是师从何处,她的佩剑是哪一把,在天下十剑中是否榜上有名。

    就算是宫里的老人,也只知道大公主原本的确是精通剑术的,后来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便再也不在人前用剑了。

    当日,在奇水镇与剑灵阿秀打斗的时候,纯纯带来的东西里,嘉陵也只是拿走了封神石,而对那柄剑,却退避三舍。

    太子对鸢凝下此重手,嘉陵若要阻拦,除去天火,她还有一条被广为传颂、用得如鱼得水的暗月索,每一样,都足以拦住太子。

    可她却偏偏,选择了逐阳剑。

    嘉陵此行,一直保留着大公主的本相。此时的她,手中握着她的逐阳剑,剑尖低垂,一袭素衣,一支带着元氏家徽的银色长簪,全身上下,简朴至极,却丝毫不掩天姿绝人的风骨。

    她缓缓抬起头,望着面前曾经日思夜想、誓死相随的那一抹枫叶红,目光盈盈:“阿衡,近来可好?”

新书推荐: 星叙月杳 军区首席预备学员 女侠请饶妖命 御妖引 我在洛京开花铺 被魔王伺候的日子[西幻] 探案?不急,来一口(美食) 穿在三国装神棍 错绑金手指后赢麻了 七零之剩女决定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