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夜话

    同谢湘佩告辞后,沈令淑方去与沈夫人他们回合。

    沈夫人似是没受到多大影响,林林总总买了许多,见沈令淑回来,还拿起对耳坠子在她耳边比了比,“方才我和君儿就觉得这颜色衬你,一看果然不错。”

    她说完便立刻收回将其放到了柜台上,招呼掌柜包起来,动作快到沈令淑连那耳坠子长什么样也没看清,匆忙间只瞧着材质大约是碧玉,雨过天青的颜色。

    而沈夫人下一瞬就将沈令淑拉至身旁,声音恍惚,“那位谢姑娘……你看你二哥哥还有没有可能……”

    沈令淑朝她摇了摇头。

    沈夫人泄了气,“你二哥眼光倒好,只是没本事。”

    沈令淑扶住额头,她知她阿娘只是惋惜,但她二哥哥已经够惨了。

    聂君竹这会儿已明白了大半,道:“姑母太过苛责二表兄了,这种事又不能偏怪谁,只是没缘分罢了。”

    沈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止不住的连声哀叹,口中念道:“这样好的一个姑娘!原是我们家没有福气。”

    沈令淑往四周一看,才发现沈嘉言不在,问道:“二哥哥呢?怎么爹爹也不在?”他阿爹陪阿娘逛街一向尽心尽力,从不会早早离开。

    “别提了,自从你和谢姑娘走后,他就跟丢了魂一样,我看不过眼,正好家中管事来寻你爹爹,就打发他回去了。”

    这一日虽有这许多不顺意的事,但及至回府,她们一行人收获也颇丰。

    沈令淑稍晚些专门抽空去找了沈嘉言。

    她二哥哥今日并不好受,她本心里并不愿意再去打扰他,但她今日不说,明日不说,却总有一日要说,长痛不如短痛。

    沈令淑迈进沈嘉言的院子,只见他将小厮们都赶了出去,一人在房里执杯买醉,他日间束好的头发散了一半,神色怅惘。

    沈嘉言见沈令淑到来,脸色灰败下去,但终归是在妹妹面前,他放下酒杯,坐正了身子,“是她叫你来?”

    沈令淑盯着她二哥晕红的双颊,握紧袖中的发簪,忽就不想将它拿出来,她二哥哥如今瞧着,实在很可怜。她虽与他时常拌嘴,可他们是亲兄妹,他如今这样,自己也不好受。

    但又不能真的藏一辈子,谢姑娘说得很明白,既然神女无意,拖着也不过徒增感伤。

    她朝沈嘉言摸出了那支花钗。

    沈嘉言伸手接过,露出个苦笑,“我早知她不会要,她一向很果决,我从听说那件事起就觉得是我妄想,但还是想着试一试。

    “可她真送还回来,我却不大能接受了。”

    沈令淑眉都纠结成了一团,“哥哥,忘了她吧,早早断了念想,对彼此都好。”

    沈嘉言却反问她:“若是有人叫你忘了萧二郎,你可愿意?”

    沈令淑道:“这如何能一样?”

    “如何不一样呢?感情都是一样的,我喜欢她,想让她做我夫人,这并不令人羞耻。”

    “但谢姑娘却没有这样的心意,她同我说,若你能想通,她还是愿意同你做师兄妹的。”

    沈嘉言愣住半晌,随后又无奈道:“做不成的。”

    沈令淑想了想,若是要她忘掉萧清则?她摇摇头,连忙掐灭这个念头。

    “不过妹妹你也不必担忧,我如今既已知晓了她的态度,今后必不会再做出格的事,再过些日子我又要回青州,想来她从今往后便长留盛京了,我定不会去搅扰她。”

    她一向不拘形迹的哥哥说出这样伤情的话,沈令淑心底着实难受。

    沈嘉言送她出门,她走出去好久,回头看时,仍见他立在门前,低头望着手中那枝在月光映照下泛着光亮的发钗。

    想来是极伤心的。

    但对整个盛京来说,一个小郎君的伤心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听说镇国大将军不日便要回来了!

    盛京的百姓对聂锋聂大将军敬仰已久,他们中许多人都听说过戎狄人的凶猛残忍,他们对中原腹地虎视眈眈,自大晋开国以来屡屡在边境挑起事端,若不是边关将士守着国门,百姓的生活绝不会像如今这样风平浪静。

    光元盛十几年来,镇国大将军不知已击退犯边的敌人多少回,是大晋人心目中当之无愧的战神!

    而做为大将军的女儿,聂君竹的日子最近也好过了不少。

    不知沈夫人进宫对她姐姐说了些什么话,反正等沈令淑知道的时候,聂君竹的规矩已经学完,能自由出入了。

    沈令淑掐指算着,这年七月七,大约是她与姐姐做姑娘时过得最后一个女儿节了。

    她颇有几分惆怅,虽然她极愿意同萧清则成婚,可想到一旦成了别人家的媳妇,总归没有当女儿自在。

    她缠着聂君竹:“好姐姐,今年的女儿节我们两个出去可好?不要他们跟着。”

    聂君竹对她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离经叛道,从来没有不应的。

    于是七夕那日晚间,她们报备过行程,在院子里问过巧拙,便盛装打扮领着丫鬟们出门了。

    聂君竹对跟在沈令淑身后的知夏与问秋两人道:“我近日倒是少见你们这两个丫头。”

    问秋快嘴答道:“许是我们姑娘那日在仁明殿里吓到了,表姑娘你是没见到当日的情境,血都流了一地,那位贵妃带来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去,从那时起,姑娘便再也没带过我们进宫。”

    聂君竹沉默下去,她自是听说了那些事,也知道根源原是因着自己,却让淑儿担了不少。

    沈令淑却撇嘴,“问秋啊问秋,我原是心疼你们,怎的到了你嘴里,我就成了胆小鬼了?”

    知夏却道:“姑娘却是着像了,我们与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这样的人,原就该挡在主子前头。”

    “表姑娘您评评理,如今哪有不带丫鬟的贵女?我们也求了姑娘许多次,但姑娘每每到了出门的时候,总将我们留在府中。”

    沈令淑眼睛里其实还留着那日的血色,她道:“那便当我是吓破了胆,我往后也决计不会再将你们带到宫里去。”

    沈令淑转头去了路旁一个卖小灯的摊贩面前,不再理会她们的絮叨。

    她看到了一个兔子形状的灯,肚里有个小球骨碌碌地转着,她瞧着新奇,便将之买下来提在手中,“姐姐你瞧,这灯倒有趣。”

    聂君竹远远瞧着她弯着的眉眼,便没多说什么,淑儿总是有些奇怪的念头,有时她细细去想,发现有的也有几分道理,但总是不入流的。

    这夜盛京没有宵禁,小小的一弯月亮挂在天边,在灯光的辉映中,似乎完全将它的光亮遮盖了。她们在御街的坊巷里,同街上的游人挤来挤去,实在是很有乐趣。

    沈令淑甚至最后喊到:“姐姐,今日我门不回去可好?”

    聂君竹看着身旁众人提着的小零碎,连她手里也满了,略微叹口气:“尽说傻话,我瞧着头顶的月亮都快偏西,想是已经二更过半,再拖些时辰姑母他们该着急了,若是到时国公爷亲自来抓我们回去,那便不好了。”

    沈令淑憨憨一笑:“我说笑的,这便回去吧。不过先说好,我今日不愿坐马车,我们散步回去?”

    聂君竹见她还很精神,于是应下。

    回程的路上人便少了,走至中途,逐渐能够听到路边草丛间蟋蟀的鸣叫声,微风拂过,连带着沈令淑手中的兔子灯也晃动了几下。

    她余光瞥见一株半人高的木槿上开着朵紫花,轻巧地转身凑近去看,原是一朵朝颜花,她惊奇道:“木槿与朝颜都是朝开夕落的花,它们俩长在一处倒不奇怪,但这朵朝颜如今还开得正胜,这却是件奇事。”

    “这世间总是存在些落拓不羁的生灵,只是今晚有幸得见罢了。”

    听到来人的声音,沈令淑忙直起身。

    她怕是耳朵不灵光了,连马车过来都没察觉。她转身同聂君竹一道行礼,“见过祁王殿下。”

    赵竑坐在马车上抬手示意她们起身。

    沈令淑心道,这人总是神出鬼没的,但自从上次赵竑帮过她以后,她对他的惧意便少了许多,因此也能同他寒暄两句,“殿下今晚也去御街上逛了?谢姑娘可在?”

    不怪沈令淑做此想,赵竑今日穿着绣金线的亲王蟒服,又大张旗鼓的乘着宝马香车,着实仔细收拾了一番,越发显得清贵无比,极像是去赴约的模样。

    赵竑狭长凤眸定定瞧着她,“我今夜不曾见她。”

    啊?

    这话叫她怎么接?沈令淑懊悔,她同他有什么好寒暄的,请个安便罢了,为何要多嘴?

    她犹自在那里纠结,就听得赵竑沉沉嗓音传来:“怎么不见萧郎君?”

    沈令淑不知为何,说了谎话,“先生他方才刚走,我与姐姐慢慢回,哈哈,慢慢回。”

    话音刚落才觉结结巴巴,又想还不如说实话的好!

    也不知赵竑究竟听出来可没有,不过他倒没有计较。

    他只对一旁立着的聂君竹道,“孤同沈姑娘有几句话讲,可否请聂姑娘移步?”

    聂君竹狐疑的看向赵竑,没有立时应下,她甚至微微向前侧了身子,将沈令淑护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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