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

    因着皇后近日神思倦怠,便免了阖宫嫔妃这几日的晨昏定省,沈落颜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君云逸驾临皓雪居的时候唬了湘月一跳,忙安排了阿夏和棠竹奉茶侍驾,自己则快步走到内殿,去唤沈落颜起身。

    湘月进门就见到豆蔻靠坐在墙边睡的正熟,还牢牢抱着怀里的软毯不妨。

    沈落颜对宫人们一向很好,平日里衣着吃食都是好的,又从不打骂宫人,还常有各种赏赐下来。就连夜里守夜,都命人给备下了厚实上好的软垫和锦毯。而此时的豆蔻正是因为这舒适的环境,而睡得格外香甜。

    湘月无奈的上前摇醒豆蔻,急道:“姑奶奶快别睡了,皇上来了。”

    豆蔻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啊?谁来了?皇上?哦。什么?皇上!?”

    豆蔻登时清醒了过来,连忙爬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衣裳发髻。湘月则顾不上她,上前挽起层层柔软的帷幔。

    遮光的帷幕被掀起,清亮的光线自窗扉间透过,正正亲吻在沈落颜白皙的脸庞上。

    感受到阳光的笼罩,尚在睡梦中的沈落颜不由得皱了皱眉,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继续安睡。

    湘月上前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起,说道:“娘娘,皇上来了!您快起来接驾啊!”

    沈落颜刚被拉起的身子立时软软的躺了下去,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皱着眉嘟囔道:“唔……湘月,又是你啊……我好困啊,再睡一会儿嘛……”

    湘月拉沈落颜的手一顿,娘娘的这个“又”真的是很精髓了。

    豆蔻整理好自己的衣裳,才将软垫锦毯收起,君云逸就走了进来。

    君云逸进门就看到正和湘月抢夺着被子的沈落颜,想起自己天不亮就要出寝去上朝,而她却能在自己宫里舒舒服服的睡着,一股邪火自心中升起。

    君云逸沉着脸走近床榻,道:“你们都下去。”

    “皇……”

    湘月看着君云逸面色不善,待要说什么,就被豆蔻扯了出去。

    豆蔻拉着湘月出了门,湘月使劲甩开她的手,焦急的说道:“你拉我出来干嘛?你没看见皇上不高兴吗?万一责怪娘娘怎么办?”

    豆蔻笑嘻嘻的挽住她的手臂,道:“姐姐就安心吧,娘娘赖床又不是第一日了,你何曾见过皇上为了这个责怪的?咱们啊,去给娘娘准备些膳食才是最要紧的。”

    湘月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便和豆蔻一同走向小厨房,只是仍有些放心不下的说道:“娘娘起身了谁伺候洗漱啊?”

    豆蔻道:“还有那么多小丫头呢。姐姐别想了,先去小厨房帮我炖只鸡,我回房换身衣裳就过来了。”

    湘月点头应了:“好,你速去速回啊。”

    此时寝殿内没有人干扰,沈落颜睡得更加香甜了,浑然没有发现床榻前站着的人早就换过了。

    君云逸在床边坐下,伸手推了她一把,沈落颜不耐烦的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君云逸见状脸色黑了几分,伸手就去扳她的身子,沈落颜挥手打开君云逸的手臂,随即将被子蒙在头上继续睡。

    君云逸星目圆瞪,当即去扯锦被。感受到身上被子的滑落,沈落颜忙一把牢牢的抓住,嚷道:“湘月!你今天怎么这么讨厌啊!”

    君云逸脸色如同锅底一般,咬牙切齿的说道:“沈落颜!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朕是谁!”

    沈落颜转过头来揉了揉眼,抬起沉重的眼皮。朦胧的视线中,一道挺拔的的身影坐在床畔,那人逆着光瞧不清面容,但很明显那并不是湘月。

    意识到这一点沈落颜立刻清醒了几分,刚想坐起身看清楚些,却不防床畔那人却突然靠近,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颜清晰的映入眼帘,不是君云逸又是何人。

    沈落颜登时困意全无,手臂撑着身子就要起来见礼。还不待沈落颜有所动作,君云逸的一只手已经掐住她光滑的面颊。

    君云逸恶狠狠的道:“看清楚了吗?朕是谁?”

    看着君云逸阴云密布的面庞,沈落颜心下一虚,干咳两声道:“皇,皇上怎么来了呀?湘月也真是的,都不知道叫醒臣妾。哎?湘月呢?”

    沈落颜说着起身就想逃,君云逸另一只手牢牢抓着她的肩膀,将她堵在了自己与床铺之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茵淑妃睡的那么沉,谁喊的醒呢?谁又敢打扰你休息呢?”

    沈落颜干笑道:“呵呵,皇上怎么取笑臣妾呢。”

    君云逸沉默不语,挑了挑眉定定的盯着她看。

    沈落颜浓密的睫毛似蝶翼一般轻扇,一边挣扎着想要起身,一边笑道:“皇上,要不您先松开臣妾,的脸,咱们再说吧。”

    君云逸轻笑一声,并不松手,反而还捏了捏。

    沈落颜一阵气结,伸手去扒拉君云逸的手臂。

    两人你来我往,难分难解。

    来往多个回合也没能挣脱君云逸的挟制,沈落颜心下郁结,无奈的放弃抵抗,闷闷的转过头去不看他。

    而与沈落颜玩闹过后,君云逸胸中郁积也消散了不少,眼底浮现深深的笑意,目光在落在她散乱的衣襟时深了几分,喉咙上下滚了滚。

    由于方才的挣扎,沈落颜此刻发丝凌乱,寝衣的领口早已散开,春光乍泄,引人心驰神往。

    君云逸一时看呆了,原本捏着沈落颜面颊的手掌改为在她面颊上轻抚。

    感受到君云逸在自己面庞上摩挲的手指,沈落颜回转视线,顺着君云逸深沉的目光,才猛然发现自己散乱的衣襟。

    沈落颜一时大窘,双手慌乱的将衣襟拉好,面上飞起红霞。

    看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君云逸低声轻笑,凑近几分道:“呵呵,阿颜此般模样倒是格外动人。”

    沈落颜瞪大了眼睛,随即眼前一暗,君云逸冰凉的唇温柔的覆在她的唇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息。

    沈落颜只觉得面上如火烧一般,双手无力的扯着君云逸胸口的衣襟,暧昧的气息逐渐浓重了起来。

    突然传来一声铜盆与屏风碰撞的声音,打碎了室内的旖旎气息,君云逸皱着眉坐直了身子,同时挡住了旁人看向沈落颜的视线,道:“谁?滚出来!”

    一个娇小的人影自屏风后扑了出来,阿夏放下手里端着的盆子,带着哭腔道:“皇上饶命啊!奴婢不是有心冲撞圣驾的!奴婢只是想服侍娘娘起身。”

    沈落颜在君云逸身后整理好衣衫坐起身,君云逸替她披上一件外衫,上下打量了阿夏一番,道:“起来吧。”

    阿夏叩首起身,清秀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分外惹人怜爱。

    君云逸撇了立在原地的阿夏一眼,不悦道:“还愣着干什么,过来伺候。”

    阿夏脸上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晕,端起铜盆与脸帕走近,见君云逸伸手向她,脸上绯色更浓。阿夏低着头绞了帕子去擦君云逸的伸开的手掌,白嫩纤细的手指在洁白的罗帕间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阿夏的举动却是君云逸剑眉紧皱,他突然从阿夏手中扯过罗帕,有些嫌弃的说道:“你这丫头不仅冒冒失失、粗手笨脚的,就连脑子也不太灵光。”

    阿夏一时窘迫的面色如同熟透的虾一般,悬着的手尴尬的僵在半空中。沈落颜睨了她一眼说道:“分明是皇上吓坏了臣妾的丫头,怎么反倒嫌……唔……臣妾的丫头蠢笨了?”

    君云逸一边用帕子替沈落颜沃面,一边道:“就属你口齿伶俐。”

    沈落颜得意的冲君云逸抬了抬下巴,随即看向阿夏道:“行了,别在这站着了,下去休息吧。叫豆蔻与湘月进来伺候。”

    阿夏埋头低声道:“豆蔻姐姐与湘月姐姐正在替娘娘准备午膳。”

    沈落颜闻言更是欢喜,笑道:“那就让她们好好准备吧。你去唤棠竹进来伺候就行了。”

    阿夏应了声“是”端着东西躬身退下。

    君云逸的目光一直落在沈落颜身上,见她听到“午膳”二字时双眼放光模样,嗤笑道:“茵淑妃是睡醒了就吃?”

    眼见君云逸语气不善,沈落颜顿时警惕,自己似乎表现的太过欣喜了,实在有失身份,随即敛衣正色道:“皇上此言差矣,臣妾没有睡醒就吃,距离豆蔻她们做好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

    君云逸抬手摸了摸下巴,思考道:“爱妃说的也是。反正还要一段时间,便与朕手谈一局吧。爱妃若是赢了,朕有礼物相赠。若是输了……输了,爱妃今日的午膳便归朕了,爱妃只能看着,你看可好?”

    沈落颜拧眉道:“臣妾可以说不好吗?”

    君云逸勾唇一笑,道:“爱妃觉得呢?”

    沈落颜登时站了起来,道:“皇上!这不公平!您明知道臣妾的棋艺不怎么样,还要跟臣妾比。臣妾怎么可能赢啊!”

    君云逸轻飘飘的丢下一句:“朕让你七子。”

    说罢便不顾身后沈落颜的抗议,在进来的棠竹的服侍下换了身常服,坐在外间窗下的软榻上,等待着沈落颜。

    待沈落颜更衣完毕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本是故意拖延时间,希望豆蔻可以已经做好了午膳,或者君云逸等的不耐烦了,便不必了对局了。

    谁知当沈落颜慢吞吞的走出内室时,君云逸正拿着她平常看的一本游记看的津津有味,丝毫没有不耐的神情。面前的矮几上是已经准备好的棋局,午膳却是一道菜也没好。

    君云逸余光瞟见沈落颜拖拉着步伐走近,低垂的眼眸中多了几分笑意,薄唇轻启,平静的说道:“收拾好了?那便开始吧。”

    说着便合上书扔在一旁,打开棋罐,将黑色那罐递到沈落颜面前。沈落颜低头看了眼那被君云逸骨节分明的手指牢牢握住的棋盒,又抬头看了看那双手的主人,央求道:“皇上……”

    君云逸歪头挑眉,道:“对自己这么没信心?那爱妃直接认输吧。想想怎么讨朕欢心,要是表现好了,朕可以考虑许你一同用膳。”

    沈落颜柳眉倒竖,从他手中抢过棋罐坐在了君云逸对面,不服气的道:“士可杀不可辱,皇上就这般瞧不起臣妾!臣妾偏不认输!”

    君云逸轻笑道:“那爱妃先请。”

    沈落颜轻哼一声不再理他,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棋盘上面。如今既然躲不过去了,那便放手一搏吧。

    沈落颜的每一子都落的十分谨慎,虽然在闺中也读过有关的书籍,但是只有一个跟她半斤八两的豆蔻。沈绪偶尔得空还会陪她对弈两局,来的次数却也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因而沈落颜的棋艺差的不是一般。

    两人你来我往的下了近一个时辰,只是相较于沈落颜的苦思冥想,君云逸就轻松了许多,神情惬意的随意落子。

    终于豆蔻精心准备的午膳呈了上来,那令人齿颊生香的饭菜立时分走了沈落颜大半的注意力。

    眼见棋局还僵持着,沈落颜抬起脸笑道:“皇上,您看这午膳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先用过膳了再下吧。”

    君云逸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枚棋子,点了点头道:“是该先用膳,那便快些结束吧。”

    如果说前半句话让沈落颜如吃蜜糖,那后半句就是给她当头一棒。沈落颜落下一子,腹诽道:哼,你说结束就结束吗?

    君云逸似是听到了一般,抬眼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轻轻落下一子,道:“好了,用膳吧。”

    沈落颜疑惑的抬头看他,只见君云逸已经起身站在自己身旁,复又低头仔细看了看棋盘。这才发现君云逸早就留了多个陷阱在其中,方才那一子干脆利落的定了乾坤,方才他一直让着她呢。

    “午膳没了……”

    沈落颜有些丧气的将手中的棋子都撒在棋盘上。

    君云逸轻笑一声,手掌落在她头顶揉了揉,柔顺的触感令他心情愉悦,道:“过来侍膳。”

    沈落颜不情愿的跟在君云逸身后走到膳桌旁,依着规矩替他布菜。这是她第一次站着侍候君云逸用膳,看着满桌的珍馐美味自己却吃不到一口,沈落颜的心情着实不好,她决定等君云逸离开后,让豆蔻再给自己做一份。

    好在君云逸进食的速度很快,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用完了膳。他接过沈落颜递过的茶水喝了一口,命人唤来了豆蔻。

    得知皇帝召见,豆蔻忙丢下了灶上的鸡汤赶了过来,行过礼刚刚站起身,就听见皇帝询问:“你做的菜味道很好。”

    能得皇帝夸赞那是莫大的荣光,豆蔻欣喜的跪下谢恩:“奴婢多谢皇上夸奖,奴婢都是跟娘娘学的,都是娘娘教得好,奴婢厨艺不及娘娘十之二三呢。”

    君云逸抬手示意她起身,抬眼看了沈落颜一眼 笑道:“阿颜的厨艺的确出众。你今日可还做了其他吃食吗?”

    在注意到君云逸看她的那一眼时,沈落颜心底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如今听他这般问,便拼命的给豆蔻使眼色。

    奈何豆蔻不知原委,根本没有看明白沈落颜的意思,一时呆呆的回道:“灶上还炖着一道参鸡汤,娘娘最喜那入味的鸡肉,所以多炖了会儿。”

    君云逸看着沈落颜道:“哦~参鸡汤啊,那朕可要好好尝尝了。”

    君云逸随即转向豆蔻,道:“炖好了你亲自送到圣宸宫来。朕还有政务处理,便先回去了。”

    说着便起身离去,走至门边君云逸突然回头,道:“这会儿距离御膳房传膳应该还有半个时辰吧。”

    沈落颜木木的点了点头,君云逸道:“那正好。传朕旨意,御膳房今日不许给皓雪居送午膳。”

    沈落颜不可置信的看着君云逸:“皇上!”

    这不光吃了自己宫里的膳食,还好带走,还不许御膳房给自己送!真是一点空都不给人钻啊!

    君云逸笑眯眯的说道:“爱妃怎么了?”

    沈落颜扯出一抹笑容,福了福身,咬牙道:“无事,臣妾恭送皇上。”

    君云逸满意的点头,脚步轻盈的离去。目送君云逸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沈落颜瞬间撤下了脸上的笑容,目光凶狠的看向了豆蔻,这丫头平日的机灵劲呢。

    豆蔻心虚的后退两步,道:“娘娘,灶上还炖着鸡汤呢。奴婢,奴婢得去看看。”

    豆蔻说着就一溜烟的跑了。沈落颜郁闷的在桌边坐下,闻到自小厨房飘来的香味只觉得更饿了。

    沈落颜垂眸沉思半响,突然站起身就向外走去。

    恰好豆蔻捧着装了参鸡汤的瓷罐走出来,见沈落颜要出门,忙道:“娘娘您要去哪啊?”

    沈落颜盯着她手中的瓷罐,恨恨的道:“去凤仪宫!要送去赶紧去,别在本宫面前乱晃。”

    豆蔻自是知道沈落颜心情不好,脚下加快了步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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