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无事发生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梅雪燃住进建章宫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

    两个月下来,梅雪燃每日不是在建章宫侍奉太后汤药,便是在六宫各处闲逛。上至后妃寝宫,下至掖庭,梅雪燃都转了个遍,就连圣宸宫,太后都带她去过两回,她算是在宫里彻底混熟了脸。

    湘月按沈落颜吩咐注意着梅雪燃的动向,发现她虽然在后宫极度活跃,却并没有无事生非,还出手帮了遇到困难的宫人。一段时间下来,湘月便发现梅雪燃的无礼似乎是只对着沈落颜的,除去侍奉太后和闲逛外,梅雪燃最大的乐趣便是往皓雪居跑。

    梅雪燃每次都视宫规礼仪如无物一般,不光行礼问安从来没有,也从来不自称“臣女”。每每还厚着脸皮在沈落颜面前说些别有深意的话,那架势看着像故意惹沈落颜动怒一般。偏偏每次无论她说什么,沈落颜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搞得梅雪燃是乘兴而来,扫兴而归,过得几日再度卷土重来。

    豆蔻几人从最开始被梅雪燃的态度气的站在角落磨牙,到后来麻木淡漠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后来梅雪燃来时,几人都不用沈落颜吩咐,便主动上了茶水点心,然后静静的侍立在旁看梅雪燃又有了什么新招式。

    渐渐地梅雪燃与皓雪居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关系,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了十月中旬。

    九月本是要举办君云逸的万寿节的,被他自己以商州疫情,民生尚未完全恢复为借口给取消了。可众人都知道,他是为了让礼部与掖庭专心筹备封后大典。如今快三个月过去,迎新后所需的各项用品都置办妥当,唯有册封礼时新后所穿的吉服凤冠,因为人选未定而没法制作,故而礼部与掖庭的人便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午后一同聚在了圣宸宫。

    君云逸听过汇报,只说了句“回去等圣旨”便把人都遣了回去。几人走后,君云逸便派人将沈落颜请了过来,而沈落颜前脚刚到,后脚太后便带着梅雪燃出现在圣宸宫的门口。

    君云逸的意思太后明白,太后的打算他也知道。这两个月来,母子二人都是在暗中较着劲,今日是要做个了断了。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在看到太后身影的第一时间就将消息送了进去,君云逸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随即坐直了身子,他知道,今日会有一场硬仗要打。看了看身旁的沈落颜,他有些后悔把她叫来了。

    太后领着梅雪燃是直接进来的,进门也不说话,往交椅上一坐,目光直直的盯着侍奉在君侧的沈落颜,眼底是难掩的狠厉。

    君云逸注意到太后不善的目光,挥手命殿内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自己则是借着问安的机会,不动声色的挡在了沈落颜的面前。

    君云逸明知故问道:“母后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瞪不到沈落颜,太后只能恨恨的收回目光,直言正色的说道:“哀家今日过来就是想提醒皇帝,不要感情用事。”

    君云逸垂眸道:“母后多虑了,朕所做的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算不上感情用事。”

    太后冷哼一声,道:“是吗?可哀家瞧见的却不是皇帝说的这般。如今这后宫里妖妃当权,都蛊惑的皇帝你与哀家离心了!”

    太后话中直指沈落颜,君云逸的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就连站在一旁的梅雪燃的眉心都忍不住皱了起来,作为当事人的沈落颜反而面色平静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君云逸不愿沈落颜背上这骂名,气愤之下便欲与太后争辩。正要开口,一双柔夷便包裹住了自己紧握成拳的双手,回头正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

    沈落颜对着君云逸缓缓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为了自己和太后起争执,只是她眼底深藏着的无奈与苦涩却深深刺痛了君云逸。

    君云逸回握住沈落颜的手,柔声道:“你先回去,朕晚些去找你。”

    君云逸太了解太后的脾气了,接下来的话只会更难听。他不能堵上太后的嘴,不让太后开口,但是他可以不让沈落颜听到那些话。

    见沈落颜依旧有些不放心,君云逸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放心吧,没事的,乖乖在皓雪居等朕。”

    君云逸坚持沈落颜便也不再多说,点了点头,向君云逸与太后福了福身便向外走去,殊不知二人方才的举动极大的刺激了太后,她厉声喝道:“站住!”

    满含威严的声音没让沈落颜停下脚步,太后不禁大怒,在众人都为反应过来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向沈落颜冲了过去。太后抓住沈落颜的手臂使劲一扯,随即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便落在了沈落颜的脸颊之上。

    太后所用力气之大,让沈落颜身形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几乎同一时刻,君云逸满含震惊与怒气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母后!”

    沈落颜也没想到太后会有此举,一下子被打的头脑发蒙。太后与君云逸说了什么她也听不清,只有阵阵嗡鸣声在耳畔徘徊。

    君云逸顾不得太后的指摘,弯腰将沈落颜扶了起来,动作轻柔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再伤到了她。紧抿的薄唇和紧紧搂着沈落颜肩膀的手臂昭示着他的怒气,看向沈落颜的眸子里是化不开的心疼与自责。

    沈落颜心中委屈,在对上君云逸关切的目光时却还是挤出了一丝微笑,道:“臣妾没事。”

    沈落颜微红的眼角让她的话失去了信服力,君云逸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白皙面颊上的指印,眼底有了一抹水光。太后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君云逸再也按耐不住,回眸转身便要和太后理论。

    感受到他抽身的动作,沈落颜慌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恳切的说道:“皇上!臣妾没事,臣妾真的没事!”

    沈落颜没错过君云逸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翳,她与君云逸相伴多年,知他已然气急。生怕他冲动之下做出落人口实之事。毕竟那人是太后,是他的母亲,也是木氏之女。

    君云逸自是明白沈落颜的意思,见她如今身受这等屈辱还在为自己考虑,更是坚持了要替她讨个公道的心。

    君云逸的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道:“朕心里有数,你回去等着朕。”

    随即抬高了声音唤道:“赵全!豆蔻!传轿,送贵妃回宫!”

    言罢,君云逸不等再沈落颜开口,便将她塞到了豆蔻手中,命她将沈落颜好好的带回去。赵公公与豆蔻不知发生何事,但见皇帝面色不善也不敢多问。

    御前的人动作都很麻利,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便将沈落颜送回了皓雪居,软较更是到了皓雪居正殿门口才停了下来,没让任何人见到沈落颜面颊上的伤痕。

    待沈落颜离开后,君云逸才转眸看向了太后,周身的戾气也不再压抑。

    太后心底一怵,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旋即意识到竟被自己的儿子所吓住,不禁有些恼羞成怒,瞪圆了双眼,道:“你这般盯着哀家做什么?”

    君云逸没有回答,反而走到了御案后坐了下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太后,身上的阴郁之气却在慢慢消散。太后被君云逸看的心底发毛,却又不肯失了气势再次开口,只能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就在太后快要崩溃的时候君云逸开了口。

    君云逸嘴角噙着一抹凉薄的笑意,道:“朕在想,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太后宽心展颜呢?”

    太后早就想好若君云逸开口替沈落颜说话,自己便可借她无礼将他堵回去,哪曾想到君云逸开口竟是为自己考虑。

    太后以为君云逸服软,脸上便多了几分得意,道:“那自然是……”

    君云逸截过话头,道:“那自然是想其所想,忧其所忧。朕日前听闻木家四子木起,仗势欺人、强占民田。太后身为国母,母仪天下,自是以万民为子,对木起这劣行深恶痛绝了。朕亦不欲太后为此烦忧,看在他年纪尚幼的份上,便去军营磨炼几年,以示惩戒。”

    这木起乃是太后侄儿,虽不过十六岁,却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自小便被木家主母捧在手心上,娇生惯养的,让他去军营磨炼,怕是得脱一层皮。

    太后立时皱起了眉,君云逸察言观色的道:“太后这是觉得罚的轻了?难得太后这般深明大义,那便再赏他一百军棍吧。”

    一百军棍下去,木起得去半条命。

    “你!”太后柳眉倒竖,“噌”的站起身来,手指直指君云逸,胸口剧烈起伏却说不出话来。

    君云逸却是气定神闲的冲她挑了挑眉,道:“太后怎么了?”

    太后好不容易将胸中那口气压了下去,咬牙道:“皇帝这是要拿哀家子侄替你的宠妃出气是吗?”

    君云逸缓缓摇头,温言道:“太后何出此言,朕此举正是顺应太后心意。贵妃替朕生儿育女、管理公务,更在朕病重之时衣不解带的照顾。如此功绩,因为失了礼数都要受太后掌掴,太后如此严刑峻法,朕若是再瞻前顾后、顾念私情未免太过糊涂了,只怕会让旁人以为朕软弱可欺。”

    太后张嘴欲辩却找不到一词,只能面色沉郁的坐了回去。

    君云逸也不理会,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垂眸看向桌面的纹理。木氏一族嚣张跋扈已久,他早想除之而后快了,今日的木起只是个开始。太后对木起的行径早就知晓,不过是多加放任,今日这一百军棍就勉强算是抵了沈落颜所受的巴掌了。

    须臾,太后便平复了些心情,也心知木起之事再无可挽回,便道:“皇帝既然处罚了那便罢了。哀家今日来是为了正事,皇帝命礼部与掖庭筹备封后之事,如今也都筹备妥当了,那么皇帝打算立何人为后?”

    君云逸见太后明知故问,凤眸微眯,轻笑一声不做言语。

    君云逸的不按常理出牌让太后心中多了几分不安,此刻却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清了清嗓子正义凛然的说道:“看样子皇帝还未想好,哀家这里倒是有一合适人选。雪燃,你过来。”

    太后慈爱的招手召过梅雪燃,亲切的拉着她的手,道:“这丫头在建章宫侍奉哀家两月有余,尽心尽力,性子也招哀家喜欢。她父亲替皇帝镇守边关多年,忠心耿耿,劳苦功高。皇帝你瞧,雪燃这丫头无论容貌还是家世,都是一等一的,正是皇后的最合适的人选。”

    君云逸淡淡一笑,道:“太后的提议是很好,只是此事关乎梅小姐终身,其父更是朝廷的股肱之臣。怎么也需要问问梅小姐的意思不是吗?”

    太后见君云逸没有拒绝,大喜之下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彼此交换目光的小动作,喜笑颜开的道:“这是自然。”

    太后一边笑着一边心道:她怎么可能不愿意,试问天下哪个女子不愿意登临凤位,母仪天下。

    君云逸唇角勾起,将目光看向了梅雪燃,道:“梅小姐怎么说?”

    梅雪燃侧首看了眼太后,见她满眼鼓励的看向自己,深吸一口气,道:“回皇上的话,臣女不愿!”

    感受的周身瞬间阴冷的气息,梅雪燃缩了缩脖子,在太后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继续说道:“臣女知道太后娘娘对臣女抱有厚望,可是臣女自小在边关长大,粗鄙无礼,实在不敢肖想中宫之位。辜负了太后的期望,臣女有罪。”

    说罢便深深的拜了下去,不敢抬头去看太后的神情。君云逸仿佛没有看到太厚铁青的脸色一般,浅笑道:“既然梅小姐不愿,那此事便作罢吧。”

    “好!很好!你们两个真的很好!”

    太后凌厉的目光在君云逸和梅雪燃身上徘徊几旬,忽然明白了过来,一甩袍袖冷笑着离去。

    梅雪燃害怕回去被责骂,想在圣宸宫多留一会儿,却被着急赶去皓雪居的君云逸赶了出去,无奈之下便打算在御花园躲躲再说。这一躲便是一下午,回到建章宫的时候已经是夜阑人静之时。太后早已歇下,守在门口得莲稚见她回来终于松了口气,忙引了她回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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