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衡

    许是太后白日里的话起了作用,君云逸当夜就召了人侍寝,皇后周曦归,过了几日是吟贤妃闵笙。众人很快便看明白了,君云逸这是在按着位份依次召幸。

    君云逸将后宫众人挨个召幸过一轮,已是一个月过去。在这一个月间,无人在皇帝面前失兴,也无人格外得脸。众妃虽不满自己的恩宠浅薄,可是看看旁人与自己一样,便也觉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故而开始等待下一次承宠之日的来临。

    就在众妃翘首以盼的时候,圣宸宫却是没了动静,君云逸再一次夜夜独宿。

    天气渐渐回暖,皓雪居中的梅花也都凋零。豆蔻瞧着单调的庭院,便提议让人将这些梅花都移去,栽些其他花来观赏。

    沈落颜坐在廊下与湘月整理着丝线,闻言抬头瞟了一眼,又继续低头理着丝线:“别折腾了,来年还会生长的。”

    豆蔻怀抱着竹编针线笸箩站在一旁,皱着脸道:“可是现在梅花都落了,院子里光秃秃的,真的怪难看的。”

    “你可以挂些风铃飘带上去,这样一有风吹过,飘带随风飘扬,还有铃声阵阵,岂不美哉。”沈落颜头也不抬的说道,“哦,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些琉璃宫灯,制作精美又小巧,你也可以挂上去,晚间点上灯也好看。”

    豆蔻一听瞬间两眼放光,放下笸箩就欢欢喜喜的去库房,寻找飘带风铃和琉璃宫灯了:“好主意啊,还是娘娘您聪明,奴婢这就去办。”

    看着她欢快匆忙的背影,沈落颜无奈的摇了摇头,余光却看见敬事房的人走了进来。

    敬事房的公公行至沈落颜跟前,打了个千满脸堆笑:“奴才参见茵淑妃娘娘,皇上今夜召您侍寝,还请娘娘早些准备。”

    “本宫知道了,谢过公公。”

    距离君云逸上次召人侍寝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第一个召的又是自己,沈落颜顿时觉得有些意外,但还是浅笑着点了点头。湘月机灵的塞了一锭银子过去,又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君云逸再次召人侍寝,却不是从皇后开始,这一消息在后宫激起了阵阵涟漪,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众人都恨红了眼。

    当夜侍寝过后,君云逸连着数日召幸,却依旧还是沈落颜。如此过得一月,沈落颜隐隐有了专宠的趋势。

    众妃瞧得眼红,心底更是嫉恨。每日凤仪宫请安,祝嫔总会出声讽刺,就连几次去太后处请安,太后言语间也尽是敲打。

    这日照例是沈落颜侍寝,云收雨歇过后,一切归于平静。沈落颜靠在君云逸怀中,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视线里的祥龙云纹刺绣,也因她心情烦闷而看着甚是不顺眼。

    沈落颜伸出手指,在精美的刺绣上一下一下抠着。突然眼前光影一闪,手腕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禁锢当中。

    沈落颜愕然抬头,就发现君云逸正皱眉望着自己,眼底还有尚未散去的茫然,显是刚刚醒来。

    君云逸将沈落颜作怪的手放在入怀中,揉了揉她头顶的软发,柔声问道:“不睡觉折腾朕的寝衣,有心事?”

    沈落颜没有回答,声音闷闷的唤道:“皇上……”

    沈落颜低落的声音落入耳中,君云逸瞬间清醒了许多,仰起身子要想看清她的神色:“你怎么了?有人惹你不高兴了?”

    沈落颜压下心底的挣扎,抬脸看向君云逸,声音却是渐渐低了下去:“皇上,您已经连着召幸臣妾一个月了……”

    君云逸替她暖手的动作一顿,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你想说什么?”

    沈落颜眨了眨眼,长长的眼睫垂下,挡住了眼底的复杂,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针刺在心口一样,细密的疼:“皇上膝下子嗣稀薄,雨露均沾……才能有利于皇家绵延子嗣……”

    君云逸神色明灭不定,沉默着看了沈落颜良久,语气间多了些冷淡:“阿颜,你就这么希望朕去宠幸别的女人吗?”

    微冷的话语让沈落颜心尖猛的一痛,自己怎么会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呢。可是她没有办法,先不说后宫其余妃嫔,一个个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就是太后……

    沈落颜神色黯然地低下头,避开了与君云逸对视,轻声说道:“皇上是六宫妃嫔的夫君,若因臣妾而让皇上冷落六宫,导致后宫怨气四起,那便是臣妾的罪过了。”

    君云逸面色冷淡,眸色深沉的望着沈落颜,似要看到她心底去一样。不知过了多久,君云逸叹息一声,将沈落颜往怀里揽紧几分后,阖上双目:“朕知道了,你安心睡吧。”

    一时间殿内悄然无声,沈落颜睁着眸子,定定望着重重叠叠的鲛纱软帐摇曳摆动,心中一片寂寥彷徨。可在静谧的夜中,却有丝丝缕缕的暖意,从身侧的人身上传来,竟神奇的安抚了沈落颜那颗彷徨的心。

    沈落颜才睡着不久,敬事房的人便来报时辰到了。沈落颜依着规矩起身更衣,坐上了送她回皓雪居的软轿。

    临出门前,沈落颜回首望去,只看得到重重纱帐后,君云逸模糊的身影,他似乎一直在看着她。

    接下来的两个月,君云逸都是召了不同的人侍寝,却再也没有召幸过沈落颜。宫中人人都说茵淑妃惹了皇上不快,遭了厌弃失宠了,沈落颜听罢也是一笑了之。

    周曦归抱着筠若一边哄一边说道:“外面都传成那样了,你也不着急?”

    沈落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若是她们嘴上说说,心里能觉的痛快些,可以少给我添些堵,那便随她们去好了,左右我又不会少块肉。”

    周曦归叹了口气,道:“你跟皇上到底什么情况?这段时间,皇上可是一次也没去看过你。还有你,你也不去找他。”

    提起君云逸,沈落颜便没了方才的洒脱,苦笑道:“我自己说的话,结果自然也该自己受着。对了,筠若怎么样了,前些日子的病可好了。”

    知道沈落颜不愿多言,周曦归也顺着她的转了话锋,看着君箬眼底满是心疼:“好多了,只是偶尔还是睡得不安稳。”

    沈落颜轻轻摸了摸筠若熟睡的脸庞,想起来自家元辞,面上多了些慈爱的柔光:“姐姐最近也是辛苦,又要照顾筠若,又要安排选秀的事情,还得应付着太后。”

    周曦归揉了揉酸软的肩膀:“好在还有一个多月就殿选了,我看过画像名册,这次选秀出挑的人不少,估计太后会选不少人进来,后宫可要热闹起来了。”

    “是啊,这回太后应该满意了。话说刘德妃的禁足也快结束了呢。”想起这些日子常常在宫里摔东西、打人的刘有木,沈落颜唇边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周曦归却是感觉头疼不已,她是真的心疼那些被摔掉的上好瓷器:“哎呀,我都把她给忘了。这安生日子本就不多,等她出来了,这后宫里更要鸡飞狗跳了。”

    二人闲坐片刻,眼见日头西斜,沈落颜便告辞回了皓雪居。走近扶莘宫的拐角,沈落颜就看见傅嫣锦站在宫门外,似乎等了很久。

    这两个月来,后宫就数傅嫣锦和楚欢侍寝的次数最多,而傅嫣锦更是连晋两级,如今已经是美人了。可身受圣宠的傅嫣锦,最爱去的地方并非君云逸的圣宸宫,而是沈落颜的皓雪居。

    “淑妃娘娘,您回来啦!”傅嫣锦远远看到沈落颜,提着裙摆便迎了上来,一双魅人的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沈落颜放光。

    沈落颜看着小跑来到自己面前的傅嫣锦,有些头疼:“傅美人,本宫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本宫并不擅舞,着实教不了你什么。”

    这两个月来,傅嫣锦来往皓雪居频繁,却是只为了一件事:就是让沈落颜教她跳舞,而且越挫越勇。

    傅嫣锦一如既往的坚持,歪头想了想,笑道:“那娘娘就教嫔妾跳您上次跳的剑器舞好了,嫔妾是真心想学!淑妃娘娘,求您了!”

    沈落颜拒绝的话本已到了嘴边,可看着这么一个妩媚动人的异域美人,一脸真诚祈求的盯着自己,立刻转了话锋:“那好吧,既然傅美人诚心想学,便请傅美人明日午膳后来皓雪居吧。”

    傅嫣锦大喜,欢天喜地的对着沈落颜连连福身:“多谢淑妃娘娘!嫔妾就不打扰娘娘了,娘娘您好好休息,嫔妾明日再来。”

    湘月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娘娘真的要教她吗?”

    “你看她这段日子一直来,本宫拒绝了那么多次也没有放弃,想来是真的想学。而且她长那么好看,本宫也实在不忍心拒绝。一支舞罢了,教给她就教给她了。”沈落颜扶着湘月走进寝殿,却见桌上堆积了好些珍宝,“哎,怎么这么多东西啊?”

    “参见娘娘。这都是皇上赏赐的呢。”

    “是啊,皇上说娘娘的生辰快到了,给娘娘的生辰礼呢!”

    豆蔻和阿夏正指挥着小宫女将东西登记入库,见到沈落颜进来,一个个积极的向她展示着各种赏赐。

    “娘娘你看,这个赤金莲花簪真好看。”

    “还有这个羊脂玉手镯,成色也好好。”

    “还有……”

    沈落颜笑着走近桌边,接过阿夏手中捧着的羊脂玉镯,放在阳光下仔细端详。想到君云逸还记得自己的生辰,唇边的笑意不觉更深了。

    湘月观察着沈落颜的神色,迟疑的开口:“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沈落颜转头看向她:“你说。”

    “奴婢不知道娘娘和皇上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两个月皇上不来看娘娘,娘娘也不去找皇上。可是皇上平日里对娘娘的爱护,奴婢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皇上给娘娘提前送了生辰礼,娘娘何不趁此机会,向皇上服个软呢。”

    沈落颜听罢有片刻的沉默,随即道:“去传膳吧。”

    虽说这几个月皓雪居的供奉与往日无异,可几个丫头私心里还是希望圣恩常驻的。如今见沈落颜对湘月的进言不置一词,不由面面相觑,手脚麻利的收拾了桌上的赏赐下去传膳。

    沈落颜独自坐在桌边,脑海中思索着湘月的话,不知不觉间将那手镯套在了自己腕上。

    晚膳后,沈落颜坐在窗边练字,豆蔻自外间进来捡起散落的纸张。只见上面都只写着一句话: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

    豆蔻看着沈落颜神色有些痴迷,不放心的出声唤道:“娘娘……”

    沈落颜收回飘散的心神:“什么事?”

    “该是奴婢问您怎么了?”豆蔻将手中的纸张送到沈落颜面前,单刀直入的道,“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这是诉说相思的。娘娘您来来回回就写就这一句诗,是在思念皇上吗?”

    被一下戳破心事,沈落颜握笔的手一抖,饱满的墨汁自笔尖滴落,在洁白的纸张上绽开,正如她心底的阵阵涟漪:“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呢!本宫就喜欢这一句,所以就只写这一句,不可以吗?”

    豆蔻半信半疑的看着她:“哦……”

    沈落颜被豆蔻盯得有些不自在,看了看已经脏了的墨汁,索性搁下笔不写了:“你看,都怪你,把这上好的宣纸都弄脏了。本宫的兴致都败光了,不写了,把这些都拿下去烧了吧。”

    豆蔻没再出声,听话的收拾着桌上的笔墨纸砚,表情却是一副你说的都对,直气的沈落颜将她赶了出去。

    看着豆蔻从外间将门拉上,沈落颜这才轻松了些许,末了深深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手腕上的羊脂玉手镯,却再也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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