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上掠过凉意，在不全黑的光线里，尹汐依稀能感应到暖色的灯光。
他们两人的距离很近，不觉之间尹汐便有点困倦，时不时闻到小空间里，玫瑰混杂卸妆水散出一股奇怪又浓郁的香气。
她想跟林辰说话，但总找不准时机，最后放弃地噤了声。
昏暗里感官很敏感，胳膊和肩膀都因穿的是吊带裙而露在外面，湿凉的棉片激起了她一排鸡皮疙瘩，若是垂眸还可以在胳膊上看见。
身前，林辰的动作不轻不重，控制得刚刚好。
当中尹汐感到有一两次，林辰像是顿住了，但也没听见拿东西的声音。她不明情况，只是单纯地以为林辰不够娴熟而已。
然而，她不曾看见的画面里，林辰望着她，眼眸深邃，里面即将压制不住的暗色火焰在燃烧。
在将近十分钟后，林辰开口：“好了。”
尹汐睁开眼，强光让她不太适应，眨了几下正欲从台子上下来，就听林辰又低哑地道：“嘴上好像还有点口红，再等一下。”
她闻言又乖乖坐好，伸出手往唇上摸了摸，可没感到口红的残留。她正奇怪，就见林辰已经拿着卸妆棉走了过来，这次没沾卸妆水。
不等她提醒这一事，林辰的手就半撑在了台子边，另只手抵住自己的腰，唇覆了上来。尹汐恍然大悟他的用意，醉人的香气仿佛愈加浓烈，犹如他们之间不断叠加的暧昧。
她坐在那里，上半身后倾实则没有支撑，唯独只能靠着林辰，不由得将手抬起，搂住了男人坚实的肩膀。
林辰感到她的动作，溢出轻笑，轻轻地咬了下她的唇。然后，尹汐就觉得那股温度缓慢地移开，而她已经迷醉，脸染上了红晕。
林辰顺着女孩已经通红的皮肤一寸一寸吻到耳垂，接着动作向下，深情地掠过她的脖颈和锁骨。
尹汐趁自己还有一丝清醒，小声问：“……会不会太晚了？”
林辰未语，继续缠绵地吻着她。片晌，他将她的腰扣得更紧，一片沉沦里道出一句：“很快就好。”
“林——”尹汐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上次欠的，这次还。”
尹汐倒没有阻止的意思，主要是觉得台面硌得不舒服，便用有限的力量动了动。林辰察觉到她的不适，停下来喘了口气：“怎么了？”他的眼眸迷离。
话到嘴边却被吞了回去，尹汐忽然摇头，搂住林辰的脖子，在他耳边结结巴巴地道：“那个，关…关灯。还有，注意裙子。”
凌晨十二点多，尹汐躺在床上睡着了，对面座椅上搭着米白色的伴娘裙。裙子赵影送给她了，不用担心破损之类的事。
林辰还没睡，半靠在床的一边帮尹汐整理被子，握住她的手摩挲。犹记来之前买的那枚戒指，一想到会被她戴上证明她名花有主，心里就暖洋洋的。
不知过去多久，林辰才停止思绪躺了下来。尹汐是背对着他睡着的，他便过去，从后搂住她。
夜如此美妙……
一觉醒来已是十点钟，尹汐迷迷瞪瞪地睁眼，第一次发现自己比林辰醒得早，可还没来得及得意，枕边人就抬起了眼帘。
“我还以为我终于比你醒得早一次了。”她叹息着说。
林辰含笑，垂眸忽然被什么吸引，盯着她的脖子看了又看。“干嘛？”尹汐迷惑地问。
林辰笑而不语，眼里的神采不同寻常。
尹汐恍然大悟，瞬间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摸了摸脖子质问道：“留下印子了？”就见男人笑得更肆意了。尹汐又羞又恼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这可是第二次了。
“找件高领的衣服吧。”林辰提议，边说边乐。
“你还笑！”尹汐倏地坐起来，跑进卫生间查看。很浅的粉色。
林辰翻出了一件衣服，端详一番道：“这件应该可以。”言毕，又往尹汐的肩颈处瞅了眼。
尹汐见状无奈地叹气：“还不是你，我最不喜欢穿高领子的衣服了。”
“这次也是怪我。”林辰尽力敛着嘴角，可脸上没有半点歉意。
尹汐狠狠白了他一眼，推他出去后才换好衣服。
回到家中，他们平平淡淡地过完了剩下的五一假期，朋友圈被赵影和陆明一蜜月的消息刷了屏。再开学，林辰便跟学生们一起进入了高考最后的倒计时。
五月刊，晨曦杂志如期发表了收集到的为高考加油的语句，做成了留言板的形式。不过可惜的是，没用上周云何精心准备的采访，不管是经典版还是青少年版都没用上。
就因此事，周云何还愤愤不平了好几天，尹汐请他吃了顿饭才平息。
跟周云何走出饭店的那天空气闷热，万里无云，太阳暴烈地照得人们汗流浃背，南城眼看要入夏了，尹汐期待着街上的蝉鸣。
“没几天就高考了，”周云何抻了抻胳膊，“大家很快就要解脱了！还是夏天好。”他莫名感叹。
尹汐点点头，幻想着高考那天城市里车水马龙的景象，她知道林辰会在校门口给学生们加油，而她会等他回家。
便是那几日高考进行得激烈，高考前一天的晚上，林辰失眠了。于是尹汐陪他彻夜畅谈，直到窗帘开始透光，两人才稍微迷瞪了一个小时，接着林辰又整装待发去了一中。
在被窝里迷瞪了又一个小时。尹汐听见玄关响动，林辰送完了学生回来，靠在一边抱歉地道：“第一次带高三的学生，没经验，害得你也没睡好……”
“没事啊。”尹汐用手摸了摸林辰眼下的黑眼圈，“你在家休息吧！我得去公司了，都迟到好久了。”
“走，我送你。”林辰说着拿起车钥匙。
“算了吧，我怕你开着开着睡着了。”尹汐笑盈盈的，“罚你晚上做晚饭吧？”
“想吃什么？”
“红烧排骨！”
那几天便是在类似的对话中度过的，不过这些回忆起来都不算记忆深刻，要说终生难忘的，理应是高考结束的第二天。那天学生们只在校园里待半天，不过林辰作为班主任还是得上岗。
原来解脱是这种感觉，就是走廊和垃圾桶中不时就能看见的被丢弃的卷子和习题本；就是畅快淋漓的玩耍和欢笑；就是毕业季的告白或者为了重逢做准备的离别。
中午十二点多，尹汐去一中找林辰，在教学楼下见到了他。那时的他在跟几名学生道别，有的学生眼泪汪汪的很是不舍。
她怕自己打扰了师生之间的谈话，便定在原地等候。
“姜尹汐。”不久，耳边却传来了一声唤。
她抬眸，林辰在冲她招手，接着就是学生们激动热切的问话和眼神。她过去跟学生们打招呼，在队伍里看见了陈子平。
“姜编辑好。”陈子平还是如初的模样，带头第一个问，“林老师，我们都毕业了，总该给我们透露姜编辑的身份了吧。”
“你们不都知道了吗？”林辰抓住尹汐的手，换来了学生们异口同声的“咦——”的哄闹。
“姜编辑一看就跟林老师您很配！”有同学插嘴。
“是吧。”林辰毫不忌讳。
最后是如何尽欢而散的，在记忆中早已模糊。仅是午后微醺的光线里，她和林辰牵着手闲逛。夏日的校园颇有一番清爽的感觉，旁无他人，左右相伴着风声。
经过一栋栋楼房时，林辰给尹汐讲述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子平那小子第一个就把消息传播出去了，说总算了结了一件心事，不然他们毕业后都有遗憾，还要为他们这位一点经验没有的班主任操心。”林辰边说边笑。
“以后他们大一些了，也可以回学校找你啊。”尹汐看出林辰的惆怅。
“嗯，是啊。”林辰轻叹一声。之后，他告诉她，他特别喜欢教师这个职务，希望可以一直任教下去。
尹汐不断点头，拨浪鼓似的：“没问题，你怎样我都支持！你是个很尽职尽责的老师，而且有耐心、善解人意，如果我高中遇到你这样的老师该多好啊。”
“那很难。”林辰厚颜无耻，嘴角一抹充满孩子气的笑容，“我这么独一无二的人，全天下你没法再找第二个了。所以，咱们还是做恋人比较好。”
“说得好像真的可以选似的。”尹汐调皮地嘟囔一句，“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会是最最最支持你的人的林辰同学！”
“哦，我知道。”话落林辰低头，声调平缓。
他们走着走着就逛到了操场，那里空空如也，午光温热不太刺眼，把两人的面庞照得清晰柔美。
林辰忽然止步，转过身面对尹汐，俊眉下的双眸格外清澈。
“嗯？”尹汐不明所以。她看过去，就像他们初遇那天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她的眼神是温柔的。
“姜尹汐女士，”林辰笑道，“我们结婚吧。”话似一阵清风拂来，尹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怔，不过立刻反应过来。
心跳在不觉中飞速上升，化作天空中的一朵云，云朵又渐渐湿润了，变成眼眶里的泪水。林辰看着她，也似那日初见，女孩眼圈微红，却因为两颊的红晕变得不那么明显了。
有一颗泪淌落下来。
“戒指还没拿就哭了。”林辰心疼地笑起来，伸手为她擦去泪水。
“没有啦。”尹汐不好意思地拨开林辰的手，稍微别过脸去。
林辰含情地注视着她，又道：“姜同学，你说说哭这么多次，攒着眼泪换钱吗？”
尹汐不语，视线被泪水搅得模糊不清，光晕之中，曾经的往事涌来，一幕幕就像一部播不完的电影。尹汐可以闻见空气里隐隐的花香，夹杂夏天的热气，她不是在做梦，这些都真实地发生了。
身前，林辰依旧没有挪开目光，眼里满是笑意。很快，他从兜里掏出了戒指盒，小心地打开。戒指上镶的钻石是美丽的深蓝色，若星辰一般。
“请问——”他想单膝跪下，却被尹汐拦住了。
“别。”她低低的语调，“就站着说。”
林辰便起身，风吹来，把男人的刘海吹开，露出清秀的脸庞。“姜尹汐，”他顿了一顿，柔情似水地望去，“愿意嫁给这位跟你纠缠至此的先生吗？”
“愿意。”尹汐的声音带着少许哭腔，但目光却坚定不移，难以撼动。
话落，她还是没忍住泪水，如珠子般一颗颗滑落，抬手擦也擦不完。
“好了好了，”林辰小心翼翼地为尹汐戴上戒指，捏了捏女孩的手，“没事的。”他看着尹汐的模样又怜惜又想笑。“不哭了啊，这可是件高兴的事。”
他们相拥，尹汐靠在林辰的肩上，抱紧了他，感受着他的心跳和温度一点点与自己交融。
“我知道。”她说，“这是开心的眼泪。”语气里终于有了笑音。
六月的暖阳下，她左手上的蓝色戒指闪着光。她终是找回了他，他们终是会一直走下去。也许会吵架；也许会冷战；也许会经历其他可怕的磨难。但从今往后，他们都不再是只身一人。
而这一切的一切，化作心上的烙印，永不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