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泠鸢街的安华堂去年从深山中请出来一位妙手回春、百治百效的隐世名医。

    不仅擅长根治各类沉珂恶疾和疑难杂症,还对跌打损伤、骨裂痛风等寻常病症有着出神入化的独到见解。

    由他亲自调制的珠云膏除了可以活血化瘀消肿止痛之外,还有驻颜嫩肤祛疤无痕的奇效。

    孟辞年把沈圆姝送回疏兰院后心里一直焦躁不安,苦苦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去安华堂买了两瓶珠云膏回来。

    沈圆姝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看着孟辞年从怀里摸出两个短颈圆肚描兰花鹅黄瓷瓶,眉眼含着笑惊讶的说:“官人去给我买药了?”

    外面日头那么大,她从没想过孟辞年会顶着烈日跑到街上的医馆去给她买涂手的伤药。

    如此关心的举动,实在让她分外欢喜。

    “嗯。”孟辞年点头的同时用手指熟练地挖了些瓶子里的雪色药膏,轻柔地抓住沈圆姝的手,均匀地涂抹在她的伤口处。

    因为离得太近的缘故,沈圆姝甚至能看清他眼角下的那颗颜色浅淡的泪痣。

    “官人真好看!”

    孟辞年下意识抬起头,一下子就对上了沈圆姝炙热的目光,慌乱之下连带着手上抹药的动作都变得说不出来的僵硬。

    沈圆姝像是不死心一般又重复了一遍:“官人真好看!比天上的皎月繁星还好看!”

    孟辞年被夸的耳根子红了一大片,连忙岔开话说:“据我所知,明日的赏荷宴那位备受长公主宠爱的丹宜郡主也会到场。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谨慎应对,切莫因为小事得罪了她。”

    “丹宜郡主?她不是跟驸马下江南游玩去了吗?这才走了不到一月,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丹宜郡主是长公主的亲侄女,自小在公主府长大。

    前些日子长公主为她择了工部尚书的独子做驸马,本想着是以静制动收一收她那想起一出就是一出的跳脱性子。

    谁曾想还没安分两日,就哭着闹着要出门游山玩水,寻壑经丘,阅尽世间繁华。

    长公主拗不过她,只好让驸马和十来个武艺高强的暗卫陪她一起去了江南。

    按照路程来说,来回至少得三四月的时间,不应该这么快就回来。

    “这里头的缘由说起来还是桩趣事。”

    “什么趣事?”

    孟辞年用帕子拭去了手指上残留的药膏,不紧不慢的说:“丹宜郡主和驸马此行走的是水路,为了安全着想还特意绕开了应河河段。大船行至潼牙湾时遇到了一队往返汴京和江南做生意的商人,他们随行的下人中有一个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的异域美少年。”

    “丹宜郡主是头一回见到这样长相的男子,觉得新奇不说还垂涎起了人家的美色。在分别之际,她豪掷百金将人买了回来。而后便夜夜相拥而眠,驸马见她痴迷的厉害,心中生了醋意梗着脖子要和离。丹宜郡主虽十分喜爱异域少年却也不舍得驸马,只好想了个权宜之计——”

    “她当着驸马的面把异域少年丢在了潼牙湾旁边的小镇上,随后让暗卫骑快马把人偷偷带回了汴京城。过了两日,丹宜郡主谎称自己因吹了江风头痛难忍必须得立刻返程。驸马虽然心生疑窦却还是依了她的意思,哪知回去的第二日就让他抓到两人在京郊别院私会。”

    沈圆姝听的很认真,时不时的还露出惊讶的神情。

    “工部尚书祖上修建凤宣宫和泽清园立过大功,后世子孙心中自有一股傲气。族中男子不纳妾、不养外室,也绝不容许结发之妻豢养面首和男宠。驸马不想让家族蒙羞说什么都要和离,长公主为了平息这桩事也为了给工部尚书一个交代,直接下令处决了异域少年。”

    沈圆姝忍不住接话道:“官人不是说是趣事吗?为何听到最后还死人了?”

    “那是因为我只跟你说了前因。”孟辞年使唤丫鬟提了壶茶来,润了润嗓子后才说:“有趣的地方在后面。”

    “是我太心急了,官人请继续。”

    “长公主名下有数不清的宅子、铺子和田地,其中最大的一座宅子被当做新婚贺礼送给了丹宜郡主。丹宜郡主自成亲之后一直跟驸马住在城西,因为异域少年的死两人闹了矛盾,她便独自一人气冲冲的跑回了公主府,谁知还没找到人评理,就撞见——”

    “她的姑姑——也就是长公主殿下,居然在园子里和异域少年郎情妾意地扑蝴蝶。那场景就跟刚新婚不久的夫妇一般,蜜里调油,让未出阁的女子看了都得脸红。丹宜郡主日思夜想的人,不仅没死,还成了最敬爱的长辈的入幕之宾,她当场就傻眼了。”

    孟辞年像茶楼里的说书人一样,故弄玄虚的停了一会儿,将茶杯里的茶喝了个见底才不急不徐的说:“后来,丹宜郡主既没有去找长公主理论,也没有把实情告知驸马。但偏偏就有胆大不怕死的把这桩事的细枝末节一字不落的捅了出去,一夜之间传遍了汴京城……”

    “她的丑闻盖过了你的丑闻,成了百姓们口中的笑话。明日的赏荷宴一定会想方设法拿你出气,这也是我为什么要特意提醒你要小心谨慎的原因。”

    “我有许久没出门了,难怪一点儿也不知情。”沈圆姝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好不容易保全了名声却无意之间得罪了郡主。没好果子吃不说,还得愁掉好些头发。

    梧桐树下忽然刮起了一阵冷风,孟辞年掐算了下时辰,已经不早了。

    忽然想起桌上还有一摞没看完的公文,于是说:“我去书房了,你先进屋歇半个时辰,待会儿我让丫鬟把晚饭给你送过来。”

    沈圆姝点头,起身时忽然看到了天边的晚霞,红紫相连中间混杂着浅浅的金光,像是一只被打碎的琉璃盏,被仙人悬在了银河间。

    ***

    大理寺卿王政出身商贾,祖祖辈辈上百年的经营为后世子孙累下了不计其数的财富。

    城南的宅子寸土寸金,王政不仅买下了占地最为宽广的一座,还重新更改了布局。

    原先的宅子三步一回廊五步一凉亭,随处可见盘结交错精致雅韵的朱楼水榭。

    只因孙大娘子喜爱花草游鱼,他就让人把府中的建筑拆了个大半,全部用来养鱼种花。

    为博美人一笑,不惜在府里挖坑做湖、填土造山,如此行径,当真是财大气粗。

    沈圆姝看着眼前树木茂盛的小山坡,目瞪口呆的赞叹:“果真是家财万贯,连造山用的土都是闽州有名的兖土。这么多土从闽州山高水远的运过来,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银子。”

    兖土是闽州窑匠用来烧瓷的一种红土,土质细腻绵密,烧出来的瓷器会在表面附上一层胭脂色的玉裂,深得后宫贵人们的喜爱。

    旁边的女子忍不住接话说:“这些土算什么?对王家来说不过是几个收租的钱。去年孙大娘子的生辰宴,王大人从南海寻来了一颗贝珠,比小儿的拳头还大,周身散发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金光,堪称举世无双的宝物。这样的东西换成银钱,起码能买下一整座城池。”

    正说着园子里忽然响起了鼓乐声,荷塘边赏花吟诗的女眷纷纷回头张望。

    得知孙大娘子为她们请了戏班子,唱的还是时下最风靡的《点鸳鸯》后,几乎所有人都快步流星的往戏台子的那边走。

    “走吧,我们也去瞧瞧。”女子说。

    “不了,此处景色甚好,我还想再多待一会儿。”沈圆姝说。

    “那你当心些,别跌入水里。”

    女子与沈圆姝素不相识自然没有劝她的道理,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赶去听戏了。

    沈圆姝正疑惑为什么一直没看到丹宜郡主的时候,一位身着绫罗绸缎头戴宝石翡翠的女子突然走到了她跟前。

    “沈圆姝,你倒是会躲,要不是有人给我指路,我还真不一定能找着你。”

    “郡主万安。”沈圆姝低着头恭敬的行礼。

    “行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用装出这副循规蹈矩有礼有节的模样。听说沈老夫人已经不认你这个孙女了,你不待在家中好好闭门思过,怎么还有闲工夫跑到这名门贵女云集的宴席上来丢人现眼?”

    丹宜郡主比沈圆姝高半个头,说话时气势凌厉步步紧逼,像是要吃人一般。

    “王大人是我家官人的上司,孙大娘子给我递帖子,我自然是要来的。”沈圆姝往后退了两步,强装镇定的说。

    丹宜郡主见她回话总是避重就轻,心中更觉厌烦,双手抱胸专捡不好听的说:“也不知道那位姓孟的郎君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娶了你这么一位不尊长辈目中无人的刻薄女子。若换做旁人,早将你休弃了,哪还能继续留你在家中让自己蒙羞。”

    “我知郡主如此疾言厉色,是因为心中憋着一口恶气,但我绝非是有意得罪您。若您觉得骂我两句能消气,我便一声不吭的受着。等骂完之后,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沈圆姝时刻谨记着孟辞年的叮嘱,即便心中有诸多不快,却始终忍气吞声。

    丹宜郡主见她这么快就向自己低了头,心中惊讶不已,疑惑不解的问:“你不为自己辩驳几句?”

    “即便我说了郡主也不会相信,与其继续惹怒您,不如老老实实的听训。”沈圆姝说。

    “虽说沈老夫人已经将你赶出了家门,但你好歹也是沈将军的嫡女,这么低三下四的求人,像什么话?”丹宜郡主板着脸数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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