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

    宁安在姜家的第四天,年节到了。

    整个姜府都被装饰得焕然一新,姜宅门口换上了大红灯笼,庭院阁楼被洗刷一清,回廊长道铺好了细密的软毯……说个不为过的,这场景与宁安那日大婚相比,也算有个六七分的相似。

    宁安正懒懒地坐在暖椅上养神歇息,她向来对于其他人的忙碌是不在意的,她心里头藏了太多的事情,容不下旁的。

    骤然出现的外公和姨母一家,生怕宁安再出什么意外,一个两个的婢女仆从都是不错眼地盯着她,宁安觉得自己与被豢养在笼中的鸟雀没什么区别。

    碧晴从外间带来了食盒,打开来将里头的东西一一在矮桌上放置好。

    这丫头算得上尽心尽力,不过另一个么……

    宁安闻着熟悉的药味儿蔫儿了神色,拢了拢身上的狐皮斗篷后指尖在手炉上浮起的花纹间开始来回不停地摩挲。

    她正发愁自己该怎么出去透透气,这不,能带她出府的人就来了。

    “见过大公子,见过小公子。”老远儿地就传来了碧霞欣喜的声音,宁安眉尾一挑。

    说实在的,宁安对周固明这位名义上的表哥的印象,着实算不上好。

    回岑阳的路上,这人就阴阳怪气地讥讽过自己好些话,谁知道当着姨母姜颜的面儿,就换了一副脸色,面上功夫作了个万全,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这不是表哥,而是宁安的亲哥哥。

    “表姐!”披了件锦蓝兔毛大氅的周固良急吼吼地就往里头来,他本就是被拦了好几日,今日终于得到了母亲的首肯能够见到宁安了,自然是走得极为轻快。

    珠帘晃荡一下,冬日的寒气就侵袭到了宁安的身边。

    “表姐,我是周固良。”周固良一见宁安就瞪圆了眼,他下意识想再靠近宁安一点,但被落后两步的周固明给拦了下来。

    “她身子才好些,你小心叫她着凉。”周固明和声说着。

    假好心,宁安心里嗤一声,面上却微微含笑,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稍稍向后靠椅背的举动已经叫周固明给瞧见了。

    “是是,是我疏忽了,表姐。”周固良忙退到珠帘外去,赔着罪。

    一时间又无人说话了,气氛也冷了下来。

    宁安是还不能开口的,因此就自顾自静静待在那儿,前几日骤然发热过后,喉咙就像是吞了炭一般难受。

    反正她与这半道上的什么表哥表弟没话讲,倒是省去了好些麻烦。

    周固明一眼就看出了宁安对他俩的不耐烦,偏偏周固良这个傻小子一点儿都感觉到。“既然你见过了表妹,就让表妹多休息休息,不要在这儿吵她了。”

    周固良正盯着宁安好生出神呢,听见周固明的话只“啊”了一声,显然不愿意即刻便离去。他看看素净如雪的宁安,心道母亲安排的丫鬟没上心,一点儿也没给她装扮。

    “表姐,我跟大哥打算上街去逛逛,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我买来了送你。”就是心底一这么想,周固良嘴里就说了出来。

    周固明丝毫没有意外他弟弟会这般说话,他意外的是宁安听到这儿居然身子向前倾了几分,连带着眼睛都亮了亮。

    “怎么了?表姐是想到喜欢的什么了嘛?”周固良也发现宁安起了兴致,忙追问道。

    他正找不到机会同宁安多说会儿话呢,可不得多讲几句来。

    宁安装作想到什么,随后又作出一副萎靡的模样,好像陡然没了兴趣一般,像是周固良的话伤害到了她一样。

    碧晴似乎是明白一点宁安的心思的,她看看负手而立的周固明,在他眼神的询问下,为沉默的宁安辩白,“……姑娘或许是想跟着大公子和小公子一同去街上。”

    “不成。”

    “不成!”

    周固明和周固良同时开口,他们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移到宁安的身上。

    宁安在姜家这几日别的什么都没学到,但装疯卖傻倒是一个不落下,半句话的功夫,她就红了眼角,泪在眼眶里盈盈亮亮,一眨眼,左边就落下几颗来。

    “姑娘……”碧晴见了拿着帕子想去给宁安擦拭,被一旁看戏的碧霞抢先了去。

    碧霞伸手想要轻缓地给宁安拭泪,被宁安扭头躲了过去。

    她见自己没得逞也不尴尬,一转过身冲着周固明和周固良就跪了下来。

    “大公子,小公子,姑娘实在是憋闷得极了,听见小公子您说上街,如何能不想要跟去?奴婢见了都心里不是滋味,姑娘还没有在岑阳好好儿逛过,整日在这儿就是病好了都得生出许多郁气来,不若就让姑娘出一次门吧?”

    宁安垂着眼,心里已经在为碧霞拍掌称好了,白霜若是在这儿,必定是早跟碧霞呛声儿了,她最是见不惯这种做派的了。

    周固明不知道宁安心底是在想象这等事情,毕竟从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瞧见狐毛绒絮间宁安巴掌大的脸,除了失落的神色,他辨不出别的情绪来。

    “大哥,你看……”周固良是绝对有恻隐之心的,他就是想也能想到,宁安突然回了家是多么不适应。

    周固明隐晦地瞧了一眼宁安,没立即回答。

    地上跪着的碧霞揪着自己的腰间的香囊,见周固明还没有举动,心里头已经开始后悔起自己方才为什么这么冲动去帮宁安。上回她没能在大公子面前落到好,这次难不成又棋差一招,弄巧成拙了?

    宁安自是不屑于碧霞是何心思的,她向来没有将这样一个婢女放在眼里。但宁安又确实寻不到别人能做到帮她出府,她借着周固良的话头作一场戏来,加之碧霞的添油加醋,宁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在周固明跟前示弱。

    别人看着周固明是清清润润一方君子,可宁安对这种人最是清楚不过了。

    面上温温和和,实则狠下心来比谁都要残忍。

    她从前不就认识一位么?

    爹娘给她定的那位前未婚夫,邵慕寻。

    江北邵府内——

    邵慕寻一连在房内闷了两三天,都久久没能从楼砚的挑衅里头回过神来。

    府内上下没有人敢去触霉头,除了,楼湛。

    他此刻正端着一碗紫菜馄饨直直立在邵慕寻的门口。

    “您该吃些东西。”外头寒风凛冽,不过楼湛倒是不怕冷,他看了掂量了下手里头的食盒,吞了两下口水。

    那些婆子丫鬟不敢送饭食,非要推他出来做这差事。做便做罢,怎的还非要这暴躁鬼吃了他才能吃?他真是满腹牢骚。

    邵慕寻听着楼湛蹩脚的官话,不知想明白了什么,僵硬的面庞突然裂开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来。

    是了,楼砚之所以还能在他面前喘气儿,不过是因为他的计划出了纰漏。

    按照原本的打算,楼风会被人牵制在汾水河谷处,然后徐池与梁非珏联手除掉他,最后汗王部族开始内乱之际,由他推着不谙世事的傀儡楼湛上位。

    一则邵家的兵器制造冶炼早就已经足够压制住一些想要自己称王的外邦贵族,二则楼湛算得上是正统汗王的后代,继承汗王之位显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邵慕寻千算万算,居然没能料想到楼风身边的乌勒是个豁得出命的忠臣,否则楼风怎么可能活着走出汾水来。

    还有那不知身份半路杀出来将宁安从他手里夺走的公子……

    一个两个,都贼心不死。

    就在楼湛思索着要不要干脆还是自己饿死算了的时候,邵慕寻终于开了口。

    “进来。”

    楼湛猫着腰,提着食盒推开了门,因着邵慕寻此次回来后便不喜白光,房内的纱窗都吩咐了人用厚厚的油纸封了起来。外面其实因着冬日暴雪很是敞亮,但楼湛刚走两步便觉得自己已经置身于了一片昏黄里。

    “时候到了,你该出现了,楼湛。”

    邵慕寻透过楼湛深邃的眉眼似乎是在与另一个人作别一般。

    嗯?

    低头的楼湛被邵慕寻这句话给吓到,惊愕地抬起了眼。

    什么时候?继承王位?

    嗯?这么快吗?一点商量都不打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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