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威

    潮湿阴暗的石门被人打开,乌勒负手站立在门口等候。

    因着血痂残污,楼砚只能隐约看见自己面前来了一人,那是男子的身形,并不是宁安。

    邵慕寻的右臂缠着纱布,或许是因为处理得过于粗暴,仍旧有血渍不断渗出来。

    他将火把拿近一点,看清楼砚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邵慕寻想不通,他眼前的楼砚究竟是哪一点吸引了宁安,能叫她忘却掉他们之间幼时的情分,转而奋不顾身投入他人的怀抱中去。

    楼砚耷拉着眼皮轻轻瞥了眼邵慕寻,他确定他不认识邵慕寻,但出于男人敏锐的直觉,他嗅到了强烈的敌意。

    “宁安,”邵慕寻开口,楼砚听了这声果然开始皱眉。

    火光跳跃间,两人四目相对。

    “她与我自幼订婚,是我的未婚妻。”尽管宁安再一次逃走了,可邵慕寻此刻却认为他才是那个胜利的人,他与宁安还有未尽的缘分,而楼砚,却只能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受尽折磨而死。

    呵,他还当是什么大人物呢。

    楼砚没有说话,可邵慕寻从那双异瞳里看见了嘲讽。

    他不恼,只是紧跟着一声轻笑,“我家与宁家算是占据西北一方的商贾大户,起初家中为我说起这门亲事的时候,我是不愿意的,”邵慕寻语气变得缓和下来,“我说,我不会娶一个我都没有见过的姑娘。”

    “谁知道那年冬天,生意往来巧合之下,我去了宁家小住了半月。”

    “我现在都还记得,宁安站在廊檐下提着灯笼唤我邵哥哥的场景。”

    “我心想,自己还是同意这门亲事的。”邵慕寻又笑了,不知是觉得从前的自己可笑,还是觉得往日的时光不可再回,“你知道吗?宁安曾经说过,我穿青衫最是好看。”

    楼砚冷眼看着邵慕寻,心里头的刺痛感开始蔓延至全身去。

    “有一天我带她去放风筝,最初她还有些放不开,我故意摔倒逗她笑了,她才接过我手里的风筝线跑起来。”

    “那日她穿着一条银朱色的千工绣裙,一边跑一边叫我快跟着她去,”邵慕寻试图从楼砚的脸上看到难受的神情,可他一无所获,“宁安与我在一起是活泼的,不像跟你一起,总是冷冷冰冰。”

    “我与你说这些作什么,”邵慕寻忽然又转了心情,“我找来一具与你十分相似的尸体,在你与宁安大婚之日,扔进了你新宅中的莲花池里。”

    “倒是有些后悔这件事,宁安被吓哭了,我最舍不得她哭了。”

    邵慕寻一身轻松起来,“你在她心里再如何,也是个死人了,而我,会让宁安按照她父母所期望的那样,回到我身边成为我的妻子。”

    “我们或许还会生两个孩子,一个像她,一个像我。”

    楼砚听到这儿是真忍不住了,他趁着邵慕寻沉浸在幻想中直接一头撞过去,锁骨处的铜锁一阵响动,鲜血喷溅,邵慕寻往后忙退一步,楼砚喘着气扑了个空。

    “真是蛮牛一般的人,宁安若是能瞧见你,怕是逃都来不及。”邵慕寻不忘挖苦楼砚两句,他见到楼砚失控才真正是畅快了。

    “你的春秋大梦做得挺好。”楼砚开口,声音有些低沉。

    “什么?”邵慕寻眯起眼,“你好像还弄不明白,如今困在这儿动不得分毫的人是你,可不是我。”

    密密麻麻锥心的痛楚使得楼砚升起一股异样的兴奋,他抬起头对邵慕寻这位不请自来的情敌邪邪一笑。

    “你知道吗?宁安在想我。”

    *

    又是夜幕降临,烛火迷蒙下,宁安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

    “宁安?”姜颜拖着疲惫的身子,以为自己看差了眼,宁安听见了她的话,动了动手指。秋月也唤着,“夫人!姑娘是醒了!”

    “快,将药给我。”姜颜扶着没什么力气的宁安半坐起来,给她捏了捏被角。

    瓷白的碗里头盛着黝黑的药汁,姜颜用勺子舀起吹了吹,“宁安,咱们先喝点药,过半个时辰了再吃点东西。”

    宁安还不算十分清醒,只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什么送到自己唇边,许久没有喝水的她没有防备地张开嘴。

    一口药进来宁安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还没有等她吐出来,姜颜眼疾手快直接捏住了宁安的鼻子抬起了她的下巴。

    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的宁安直接吞了下去,姜颜又往宁安嘴里塞了颗糖来,“不苦不苦。”

    错愕的宁安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又瞬间被姜颜止住,“太医说你这嗓子得慢慢恢复。”

    她暂时没有跟宁安说中毒的事情,章太医医术高明,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不想宁安有了希望又落空去。

    宁安刚好了些,舒舒服服换身衣裳才清爽。

    姜颜正想叫秋月去服侍宁安沐浴,又想到秋生的事儿,改口唤了旁的婢女来,“碧晴碧霞,你们一会儿服侍姑娘梳洗。”

    碧晴碧霞称是。

    姜颜又想去摸摸宁安的手,宁安没能躲开,“这两丫头后面就跟着你了,我都教过她们,若是你想更衣,便手指敲两下;若是想用膳,便是三下……”

    年节前繁忙,姜颜交待过后,又探查了一番宁安的神色,见确实好了许多,这才带着秋月往书房去处理杂事。

    碧晴上前去,“姑娘,奴婢服侍您去梳洗吧。”

    另一头的碧霞却没有动作。

    碧晴扶起宁安来,见碧霞倨傲的样子,就知道她又是主子瘾上来了,“碧霞,你去吩咐厨房做点好消食的饭菜来,需得清淡点儿的。”

    支开碧霞总比让她在这儿对姑娘甩脸子强。

    碧霞心里嗤一声,也不行礼扭头就走。

    要不是这几日大公子每日都会来这儿,她才不愿意做这苦差事去服侍个来路不正的瞎子呢!碧霞气冲冲地出去,没两步路就碰见了周固明。

    “奴婢见过大公子。”碧霞生怕自己脸上的愠色叫周固明瞧见了,连忙微笑。

    周固明不知晓她这是因为见到他的缘故,以为这婢女是因为宁安清醒而欢喜,“听母亲说表妹已经醒了?”

    “是,姑娘已经醒了,见她喝了药夫人才离开。”碧霞想要多说点什么,偏偏此时脑袋里什么都想不出来。

    “母亲安排你在她跟前侍奉着?”周固明看了两眼碧霞,问道。

    碧霞一喜,“是,夫人叫奴婢与碧晴两人跟着姑娘。”

    周固明点点头,心里却想母亲怎么就只留了两个婢女,宁安发起疯来的样子,就是一个他都要费力压制,母亲还是太过于信任宁安了。

    不过转念一想,宁安本就情绪不定,院子里的下人们一多,反而是更叫她气息不顺,没得叫她刚有了起色的身子又病下去。

    依照周固明与宁安在马车上共处的那几日来看,在他眼里宁安就是个时刻可能被点燃的炮仗。

    不是说姨母当年可是各家争抢的儿媳吗?怎么宁安好的没有学到,尽学了些令人诟病的坏脾气。

    周固明本来是打算去看宁安一眼的,只是没有想到半路上被碧霞遇见了。

    “你不在她跟前,是做什么去?”

    碧霞自然知道一大家子对宁安的重视,她也更想在周固明面前表现自己,“奴婢去厨房看看,姑娘许久未曾进食了,得叫人做一些好克化的饭菜。”

    是了,昏睡了这么久,早就该饿坏了。

    周固明嗯了一声就要往院子里去,碧霞哪里舍她整日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离开,她心一横拦住了去路。

    “姑娘正沐浴,大公子不便去瞧她。”碧霞羞涩地说了这句话便垂下头去,不敢再看周固明一眼。

    果然周固明停下了步子,昨夜他吃错药一般由着宁安牵住了手,今日就有些忘却了礼节深夜去见她了,还挑了她沐浴的时候。

    你在做什么,周固明心底咒骂自己一声,似乎是被自己都琢磨不透的举动惹恼,转身拂袖便要走。

    碧霞以为是自己方才的提醒不合规矩,见周固明面色不善,急急想着别的措辞,“大公子可要去厨房看看?也不知姜家的厨子合不合姑娘的胃口。”

    不提这句周固明还不至于脸黑得那么厉害,一说姜家厨子不一定合宁安的胃口,周固明就想起了楼砚。

    秋生递来的密信里将楼砚往常是如何关怀宁安的,写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他为宁安每日都下厨,就连秋生都忍不住在信里夸楼砚手艺好。

    得亏是死了。

    周固明冷哼一声,“她是姜家的人,合该吃得下。”说罢两三步便往客院去了。

    碧霞没有讨到好,反而被周固明嫌烦,一下子将过错都归咎于宁安头上去。

    “什么姑娘,我看就是个扫把星!”

    另一头热气下的宁安忽然打了个喷嚏。

    碧晴忙加了点热水,“是奴婢的不是,叫姑娘受寒了。”

    宁安听着这话,想到了白露白霜来,她摆摆手轻轻笑了笑,意思是不关碧晴的事。

    西子情态含笑的宁安叫碧晴看愣了神去,“姑娘笑起来的样子,就是仙女下凡也不外如是了。”

    怎么跟白霜那丫头一样,油嘴滑舌的,宁安阖上眼,不自觉落了颗泪来。

    岑阳北城门下,两个佝偻着身子的乞丐互相依偎着取暖。

    木炭灰摸脸的白露白霜脏兮兮的,不仔细瞧还真以为是哪儿来的逃难的人。

    “姐姐,咱们真能找到姑娘吗?”白霜打了两个哆嗦问。

    “咱们一定能找到。”白露笃定地说。

    不管是多久,姑娘也都一定在等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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