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心

    裴永进门时见徐恒邈在书桌上写些什么,便走过去多点几盏蜡烛,让光线再变亮一些。

    徐恒邈沾了沾砚台上的墨汁又在砚壁轻轻划了划,提笔准备再写,却又像是有些犹豫。

    裴永见他在深思,过了一会才问,“郎君,你这写的信,是要传回随州的吗?”

    徐恒邈点头又落笔写着什么。

    裴永自言自语道,“出了这样的事情,迟迟不报,等到现在才写信回来告知,想必是已经拖到不能再拖的地步了,也不知道这事怎么解决。郎君回来前,让宣督军暂理军营中事,听闻他最近生了重病,应是无力再料理军营中其他琐碎的事务了。靠其他人去查,定也是查不出什么来,难怪此时才发信报回。”

    徐恒邈言简意赅,“所以陛下传我回去,让我将此事查个清楚。”

    裴永愣了愣,“回随州去吗?什么时候?那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徐恒邈叫住准备打点收拾的裴永,“还有几日的时间,来得及,陛下说了,等到天气暖一些才动身。前面大雪封路,即便此时要走,也走不了。不过好在已让张先前去监军,他会先将情况打探清楚,待我再一同去查。”

    裴永点头应下,“那也要提前先收拾着,不然一旦接到动身出发的命令,怕是会仓促。”

    徐恒邈微微颔首,“那你便将我的东西收拾好,你的东西便不用收了。”

    裴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郎君,什么叫我的东西不用收了?”

    他瞪大了眼睛,语气又变得有些急切,“郎君,您不带我一起去吗?”

    徐恒邈道,“此番去随州我并不打算带你一道去,我想让你留在都城,替我照看家中。”

    裴永有些心急,快步走过去,“郎君,您每回远行,我都是会跟着的,怎么这次要把我留下来?您一个人去,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路途遥远,路上又危险,您怎么能不让我跟着呢?况且,这府上侍女侍从总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还是让我跟着去更好。郎君,您就带上我吧!”

    徐恒邈将信放在一边晾干,用布巾擦了擦手,才郑重其事地说,“我深思熟虑过后,还是决定让你留下。与我一起到随州去的人手不少,有他们一道去,你难道还不放心吗?只是很多事情都没有查出眉目,我这要动手到随州去的话,夫人的安全便成了问题。我想将你留下也是因为我信不过旁人,有你在,我总会安心一些,我到随州去的顾虑也会少一些。”

    裴永面上还是很遗憾,“郎君,可是……”

    徐恒邈望着他,眼神很恳切,“裴永,就当是为了我,你必须留下。你总不希望我们离开后,这里出了什么事情吧?”

    裴永也明白道理,最后还是应下了,“郎君吩咐什么,我便去做什么,郎君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夫人的。”

    徐恒邈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将信件封好,递给他,“这封信是写给张先的,等会便把这封信寄出去。”

    裴永收好信又问,“郎君,此次您到随州去,应当不单单是为了查伪劣铁剑的吧?”

    徐恒邈知道瞒不过裴永,索性答道,“这次我去随州当然是为了查清楚伪劣铁剑,但我更想知道,怎么我们回来后,便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怀疑是有什么人混进营中了。铁剑入库,必先有专人清点,怎么清点了这么多次,现下才发现出了端倪。若是真有人内外勾结,那这件事便复杂很多了。再者道,这一批铁剑是交由靠近瓜其城的齐州铸造的。从瓜其城购入铁石并将其锻造成剑。不知从源头或铸造上会不会出了问题。这些事情,总得要查个清楚。再说了,种种证据指向珲曜所为,若有机会前去探查,或许再能找出些别的东西,到那时,我们离真相便不远了。”

    裴永心里并不安定,“郎君,此行危险重重,我还是放心不下。”

    徐恒邈笑了笑,“好了好了,怎么说得好像与我难舍难分一般。我不过便是出门一两个月,你便放心好了。有你照看着,我会放心很多。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也能马上察觉传信于我,你为我解了后顾之忧,与在我身边相伴也没有分别了。”

    见裴永还要说些伤感的话,徐恒邈催促道,“好了,快些将信寄出去,我还有几天才到随州去,不是今晚。”

    裴永吸了一口气,便走过去推门。

    将门推开那一刻,只见平阳公主和霜华就站在门外,裴永不由得眼睛瞪大,“公主。”

    平阳公主皱着眉问他,“你们刚刚在说什么,阿邈要走?走去哪里?”

    裴永支支吾吾的,“公主,郎君他……”

    平阳公主见他半天说不出个道理,索性迈步进去,自己问个清楚。

    徐恒邈正准备将靠窗一边的烛火吹灭,却听见匆匆的脚步声,他回头去看,“阿娘,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平阳公主一脸严肃地望向他,“刚刚你说,你要去哪里?”

    徐恒邈吹熄几盏蜡烛,笑了笑,“我还能去哪里?”

    平阳公主有些生气,伸手打了他手臂一下,“你这个坏孩子,越大越会骗人了。我分明听见了,你说你要回随州去。霜华,你也听见了,你说是不是?”

    霜华点点头,“公主说的是。”

    徐恒邈将平阳公主扶到一边坐下,“阿娘,大晚上的,您消消气,霜华,快给阿娘倒一杯茶。”

    平阳公主瞪着他,“别说有的没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徐恒邈见瞒不住,迟早也是要说的,便老老实实交代了,“陛下召我回随州去查一件案子,待这件案子水落石出,大约来接替我这职位的人便会到了。”

    平阳公主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你查完这件案子,陛下便会召你回城吗?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徐恒邈道,“阿娘,我什么时候骗过您,这是陛下亲口向我言明的。”

    平阳公主瞥了他一眼,“你如今说这话的时候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当时要去投军时,一日不知道撒多少个谎骗我。最后见骗不成我,干脆便想些阴招翻墙出去,这些难道不是你干的吗?”

    徐恒邈不好意思地低低头,“阿娘,过去的事情,您怎么还老提。我之前那是迫不得已,现在我完全没有撒谎的必要。再说了,我爹娘我夫人都在这里,我不回来还能去哪里?”

    平阳公主又问,“这件案子非得你去查不可吗?那么多可用的人,为什么非得让你去?你这一去,没个两三月,怎么回得来?”

    徐恒邈坐下解释道,“阿娘,我是借着陛下的诏令回城成亲休沐,但如今我的官职还挂在随州,于情于理,随州的事情总归是要我去管的。若是在我任上发生的事情,我都无法解决,让后来者接这个烂摊子,这实在是说不过去。总归要将这件事情查个清楚,别人才会少些闲话,我自己也能安心一些。”

    平阳公主想了想最后轻轻点头,“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只是你回来这么久,我和你阿爹总觉得不真实。我每日醒后,总觉得你回来是一场梦,哄我们高兴了,等我们睡着后,你便会偷偷溜走,不会再回来了。阿娘真的很怕,很怕再也看不见你了。从前不让你离开我们,便是怕没有我们保护,你会受伤。如今看见你成长到今日的模样,我和你阿爹都很高兴。但如果让阿娘再选一次,我还是不会赞成让你去投军。战场上刀枪无眼,你身上的荣光越多,我便越担心害怕。或许,我就是一个自私的母亲。”

    见平阳公主神伤,徐恒邈靠近轻轻安慰道,“阿娘,您的用心我都明白,我也不会因为您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而对您有怨言。我能有今日这一切,多数是仰仗您和阿爹所得。”

    平阳公主抬起头,重重地叹息一声,“知道为什么在你回来前,我便向陛下求你的婚事吗?我怕你永远留在离我和你阿爹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阿爹管得太多,可我也不得不为你将来打算。我私心想着,不管你答不答应,我绑着也要将你结成这门亲。不论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你在都城有了自己的小家,心中的羁绊和牵挂总会多一些,你出门在外,无论你走得多远,也能多想一想家。如今有了这样一门好婚事,阿娘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徐恒邈的神情慢慢暗下去,哽咽几声,“阿娘,就算没有这门婚事。您与阿爹,都是我一生的牵挂与念想。我在外,有几次险些活不下来,只是靠着念想,硬撑着熬过去。只是家国使命在身,我总想着自己的事务,忽略了你和阿爹的感受,说到底还是我不好。”

    气氛好似越来越沉闷,平阳公主擦了擦眼睛又笑了笑,“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大晚上的,说得人心里怪难受的。我今夜来也不是特意来听墙角的,只是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怕你忘了时间,想来提醒你让你早些回去陪陪阿英。”

    徐恒邈松了一口气,也随之笑笑,“谢谢阿娘提醒,我这便回去。”

    平阳公主又嘱咐了一句,“你回随州的事情,可要好好同阿英说,语气柔和一些,别像是下达命令一般。这虽然是命令,但你也得要跟阿英好好商量一下。你们毕竟才成婚一年,正是感情最好的时候,切勿说错话,惹她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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