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探

    徐恒邈慢慢收紧眉毛,朝张先看去。

    “监察使但说无妨。”

    张先道,“在随州营中,应当是有两个互不对付的人。一个是如今得了重病的督军宣乐天,一个便是督尉韩靖。听说他们一向不和,明里暗里有过不少的争吵。但可能由于徐将军坐镇的缘故,他们不会将事情闹得太难看,他们在你面前,即便是心不和也要装作面和吧?据我连日的观察,自宣督军病倒后,这营中便换了风向,不少事情可都是韩督尉拿主意了,如果宣督军一病不起,那么大权自然是落到了韩督尉的身上,不知徐将军认为呢?”

    徐恒邈面色凝重,“监察使的意思是说,乐天的病与韩靖有关?”

    张先又道,“现下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如果此事真的有诈,单从这利害关系上看,韩督尉是最值得怀疑的人。”

    听了张先的话,徐恒邈觉得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宣乐天与韩靖各自统管两军,二人的官职虽然不一样,可论起根本,在这营里也是平起平坐的。正是这样的情况,才更容易出现纷争,明里暗里定有人想争个高低。

    但因为徐恒邈不喜军营争斗的缘故,这些事情一直没有摆到台面上。徐恒邈固然心思细腻,也是在无暇顾及太多。有人心里想什么,想做什么,只要藏得够深,他也难以发现其中的端倪。

    当时接到诏令返回都城,徐恒邈也在暂理事务人选中犹豫了许久,多方权衡之下,还是选定由宣乐天暂代随州营的事务。

    不想祸端便是由此出现了。

    徐恒邈沉思片刻方才与张先说话,“监察使说的话,我心中有数了。不过,眼下还有一件要紧事去做。”

    张先不明白徐恒邈说的话,“徐将军,你是什么意思?眼下还有什么比查清营里的事更重要的?”

    徐恒邈喝了口茶又问,“不知监察使来随州营这么久了,可有听到邪祟之说?”

    张先变了脸色,“徐将军,你……”

    徐恒邈朝他点点头,示意他不必这么紧张,“监察使放心,我明白军中的规矩。相信监察使也听到了一二。自随州大水退后,便有不少百姓染病。开始先是出现头晕之状,后来便卧床不起,不论吃了什么药,始终不见有什么起色。后来有一游历的方士到随州来,一语道破,他们之所以卧床不起,是招了洪水的邪祟,邪祟不清,他们的身体怎么也好不起来。就那方士做一次法,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不知你可信这样的说法?”

    张先顿了顿,“若真有奇效,有那方士在,随州城每年便不会有人病逝,随州城的大夫早该丢饭碗了吧?”

    徐恒邈脸上的表情稍稍松快了一些,“监察使所想,与我的想法如出一辙。只是,这样的消息,是如何传入军中,又如何传到你我耳中,想来你我的心里都有了一些猜测。这件事情,兴许不是空穴来风,需得查探清楚才好。”

    张先问,“你想怎么查?”

    徐恒邈吹开茶面的浮沫,笑道,“若监察使有兴趣,不妨亲自与我走这一趟。”

    夜色渐黑,晚上的风似乎更大了。

    门前的那一对灯笼被晚风吹起,高高抛起又被高高丢下,里面的烛火摇晃得厉害,照到地上的光便四处闪了闪。

    见有人走进,柜台的掌柜便热情招揽,“二位客官,是要住店还是喝酒?”

    其中一人轻咳一声,“掌柜的,请问那位会驱赶洪水邪祟的方士可住在此处?”

    掌柜的敛起笑容,上下打量着他们,“二位来得真是不巧,这个时辰那位高人应是歇下了,二位还是改日再来吧!”

    客栈掌柜虽然面上的表情称得上是礼貌,但他的话并不算客气,甚至还带着几分赶人的意味。

    徐恒邈心领神会,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掌柜的,此时应不算太晚,不知可否方便看看,那位方士歇下了没有?”

    掌柜见他拿出真金白银,脸上又堆上笑,“客官说的是,外面真热闹,高人又哪里有这么快歇下呢?二位稍等等,我这就带二位上去。”

    果然拿钱好办事,那一锭银子的重量足够让客栈掌柜在一瞬换了态度。

    掌柜亲自引二人上楼,兜兜转转,来到一处僻静的客房。

    掌柜敲了敲门,过一会儿便听见有人应了一声,掌柜继而谄媚道,“高人,有两位年轻的郎君拜访。”

    “二位还请改日再来,如今天色已不早了。”

    还未入门,便被下了逐客令,掌柜收了好处,眼见自己的面子挂不住又再敲了敲门,“高人,这两位郎君可是费了好些功夫才寻到这里来的,实在是想见您一面,您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见一见?”

    几人等了一阵,才见有人将门打开。

    掌柜客气地朝他点点头,继而退下去。

    开门的人是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男人,额上几道沟壑并不是很明显,只是随着眼皮的张合,若隐若现。

    未免露馅,徐恒邈和长相还是装模作样地给他行了一个礼。

    那男人狭长的眼睛似乎闪着光,那目光礼貌地往他们身上带了带又请他们进去。

    “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

    待他们坐定后,徐恒邈才说,“随州发洪水时,我们家中受灾,我与兄长在水里泡了许久才被人救起来。但自此以后,我们便出现头晕之状,时不时还觉得全身乏力,实在是难受得紧。看了许多大夫也不见有什么起色,后来辗转打听到,说是您有方法帮助我们解困。我们实在是害怕,怕是再拖下去,我们便卧床不起了。后来得人指点,知道您就在此处,所以便冒昧前来打扰了。”

    方士眯了眯眼睛,“原是这样,两位郎君也算是找对了人。与其吃那些没用的药,还不如来找我做法驱邪来得实在。你们二人应当是染上了洪水邪祟了。洪水虽退,但邪祟是未消的,单凭那些汤药,根本对邪祟不起作用。”

    张先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只隐隐约约闻得一股丹药的味道,还混杂着些不知是什么的刺鼻味道,

    “请问,需要如何做法才能为我们消灾呢?”

    方士皱了皱眉,“不急,做法需要些时间准备,今夜你们来得仓促,我还有许多东西没准备好,这样吧,要不你们明早再来?”

    张先摇摇头,“不巧,明早还有其他事。况且现在我们头疼得紧要,就等您做法给我们治一治,再折腾一晚,我们怕是吃不消。您的名气这么大,每日来往的人定不少,应该还是有剩余的做法用具吧?”

    方士显得有些为难,“并非是我故意推脱,我这,实在是还缺些东西……”

    徐恒邈与张先互相看了一眼,继而又掏出一小块金子,按到桌面上。

    “假若您真能替我们治好,这权当是定金,其余的好处还在后头。”

    张先抬眼看了看他,“若是今晚便能做法,那这块金子,便能早点用出去了。”

    终究,方士还是有所松动,咬着牙接过了那块金子,“二位郎君这么有诚意,我也不好拂了你们的面子。我这虽说是缺了些东西,倒是也不打紧,我还有其他材料可以补上。还请二位盘腿坐下,闭上双眼。”

    二人闭上眼睛,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顷刻,只闻得焚烧草木的味道,耳边则是方士一连串念咒的声音。边念,边有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又过了一阵,所有的声音,味道都消失了,方士才请他们睁开眼睛。

    “二位郎君,我已做完法,可以睁眼了。”

    睁开眼后,二人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故而揣着明白装糊涂问了一句,“怎么做了法后,好像头痛之状不见消减。”

    方士擦了擦额上的汗,解释了一番,“此法虽有效,却也不是即时见效的,你们的邪祟不严重,但邪祟离体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二位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早上起来,便会发觉变化了。”

    徐恒邈再问了一句,“就这样便好了?”

    方士咳了咳,郑重其事地朝他们点点头,“二位郎君也知道,我名声在外,没必要哄骗你们砸了自己的口碑,二位想知道真假,明日睡一觉后便知道了。时候不早了,二位请回吧!”

    张先与徐恒邈对视了一眼,颇有默契地扬了扬眉毛,也不再过多纠缠,很快便离开了。

    方士见二人走远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忙将房内的金银细软,衣物都收起来,将之前收好的东西也一并带走。

    将一切东西都收拾妥当后,这方士又换了个装扮,照了照镜子这才背着包袱出门去。

    为了掩人耳目,他选择客栈的偏门离开。一辆马车早便侯在偏门那里,只待他上车便能离开。

    在车上放好包袱后,他才坐下朝车帘外的车夫喊了一声。

    “可以启程了,就按我之前跟你说的路线走。”

    只是左等右等,帘外无人应答,更无策马拉车的声音,方士有些不耐烦,“你耳朵是聋了吗?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见?”

    骂了一声,还是没反应,方士顿时火冒金星,怒掀车帘。

    但掀开车帘却看不见刚刚还在牵着缰绳的车夫,方士探出头去看,当瞥见夜色中被光亮罩着的那两个人影后,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将头缩回去。

    只是一道声音的穿透力极强,隔着一层不薄不厚的车帘透入车内。

    “大晚上的不好好歇着,怎么要急着赶路?是心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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