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补

    这大晚上的,阿娘派霜华在门口堵着他,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徐恒邈心中有些忐忑,挥手让裴永先回去休息,自己则跟着霜华一道往平阳公主那去了。

    进屋时,平阳公主正跟身边的侍女说笑,见徐恒邈来了,马上敛住笑容,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要回这个家了呢?”

    徐恒邈脸上堆着笑,给平阳公主请安过后说道,“怎么会呢?我爹我娘我媳妇都在这里,我怎么不知道回来了呢?我天天都有回来,只是阿娘没有天天派霜华在门口盯着我罢了。”

    平阳公主明显不吃他这一套,“别跟我贫嘴,你回来是回来了,但晚上都睡在哪里了?”

    徐恒邈脸上的笑顿时僵住,很快他又想了一个方法转移平阳公主的注意力。

    “阿娘,我还没吃晚饭呢?您这里可有什么吃的?”

    徐恒邈往桌上胡乱抓了一块点心放到嘴里,但这点心却是甜的,他向来不爱吃甜的东西,但为了果腹,还是勉强吃完了。

    平阳公主瞥了他一眼,将他面前摆着的点心移到自己这面。

    “在外面多喝些风也该喝饱了,还用得着吃东西吗?我这点心你也不要碰。”

    虽然这么说着,平阳公主还是嘱咐霜华让人给他下了一碗鸡丝面。

    平阳公主没跳入徐恒邈的陷阱,再抛下一个击中要害的问题。

    “这几夜你都回来了,为什么还是在书房睡?你是不是跟阿英吵架了?”

    徐恒邈喝了一口茶,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但他的回答却听不出半分的怪异。

    “哪有的事?阿娘您别乱想,我们怎么会吵架呢?”

    徐恒邈说的确实也是真话,他确实没和崔凝安吵架,他也不会让自己有与她吵架的机会。

    平阳公主扫了他一眼,最终将审视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似乎要将徐恒邈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若你们没吵架,你为什么不回房睡?这几天你为什么难见踪影,连阿英也不太清楚你的去向,你难道不是在躲着她?”

    徐恒邈快速摇头,否认平阳公主说的话,“阿娘,您可真是冤枉我了。这几日我奉命为陛下办事,每日早出晚归的,哪有吵架的时间?况且,每夜我回来时都已经很晚了,动静难免有些大,我怕影响阿英睡觉,我便没有回房睡了。您也知道,她每夜睡得都不是很安稳,好不容易睡着了,再入睡就很困难了。我用心良苦,反倒被阿娘您这么说,我可真是伤心。”

    平阳公主眉毛微微上扬,“真的?你没有诓我?”

    徐恒邈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如假包换,情感真挚得不能再真了。”

    平阳公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幸好我没有在阿英面前胡乱猜测,若是影响了你们的感情,那倒成了我的罪过了。”

    徐恒邈笑了笑,“阿娘知道就好。”

    平阳公主又问,“那阿英可有告诉你她明日要回宁昌侯府了?”

    徐恒邈吃了一口面,抬头反问,“回宁昌侯府?是怎么了吗?”

    平阳公主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瞧我这记性,你们俩这几日都碰不到一块去,你又怎么会知道?”

    接而,她又说,“宁昌侯前日骑马时从马上摔下来,将腿摔断了。他一直瞒着,待我们今日才得到消息,你是做女婿的,这种情况下,无论你有多忙,你也应该与阿英一起回去看看。”

    徐恒邈嚼了嚼面线,却觉得索然无味,“阿娘说的道理我都明白,明日我一定与阿英一道回去,阿娘放心。”

    平阳公主点点头,“我已备好礼品,你们明日便捎着回去,记得向亲家传达我与你阿爹的问候。”

    徐恒邈应下又飞速将鸡汤面线吃完,休息了一会儿后,正准备走,却见霜华从门外进来了。

    “公主,杨府送请帖来了。他们五日后会在杨府开海棠宴,想邀请郎君和夫人赏脸去看花。”

    平阳公主用指腹磨了磨指甲上的颜色,漫不经心问了一句,“哪个杨府?”

    霜华握着请帖,支支吾吾的,“就是公主您最……”

    徐恒邈向霜华招招手,让她将请帖拿过来。

    “杨成文还真是用心,竟连我们也请上了,他这么真心实意地请我去,我自然是要去的。”

    平阳公主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什么,你要去?你去便是赏他脸了,难道你忘了他之前是怎么对你的?”

    徐恒邈将请帖收好,笑道,“阿娘,您放心,从前的事情我当然没有忘记。去杨府赴宴,自然不是主要目的,我只想透过这张请帖进杨府去探一探。正所谓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张请帖看起来虽然有些碍眼,但确是能解燃眉之急。”

    见他神神秘秘的,平阳公主也拿他没办法。他这么做,必定是有他自己道理的。

    时候也不早了,徐恒邈与平阳公主道别后便回去了。

    正在整理行装的崔凝安被走进来的徐恒邈吓了一跳。她放下手头上的整理事务,起身迎他只是说话的语调有些不自然。

    “将军回来了。”

    隔了几日再听见她的声音,徐恒邈还有些不适应,只是淡淡点头应了一声。

    “听阿娘说,岳父的腿受伤了,我同你一起回去看看吧!”

    崔凝安摇摇头,“其实阿爹的伤只需休养便好了,其他的也没有大碍,将军事务繁忙,就不用与我一道回去了。”

    徐恒邈觉得心中怪异,直截了当地问她,“你可是在怪我,这几日没回来也没告知去向行踪?”

    崔凝安愣了愣,屈身否认,“将军切勿多心。裴将军告知将军有要务在身,我想着将军应以事务为重,不愿将军分心,也绝对没有责怪将军的意思。”

    徐恒邈扶起她,眼里多少藏有愧疚,“对不起,我……”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走入这扇门前,他曾想过自己对崔凝安应该摆出什么表情,说些什么话。

    只是每每与她单独接触,她的真诚总是让他本就不硬的心肠变得更软。

    似乎这几日纠结的,愤恨的,无解的情绪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他纠结的事无非便是崔凝英对他的态度,是否对他倾注了真心,是否能被自己的心慢慢感化。

    但这一瞬却让他想得比前几日更透彻通明。

    他所认为重要的,又何尝不是他们二人之间新生的隔膜呢?他认为崔凝英隔绝了他,那么这几日他的所作所为不也是将她推得越来越远吗?

    徐恒邈觉得自己的思绪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人已经娶回来了,再怎么样他已经成功了一半了。剩下的另一半还是要靠他自己达成。

    既然是一块冰,他便有充足的自信和热情将她捂热。

    一日不行,那便十日,十日不行那便千日万日。

    长此以往,他便不信这块冰不会慢慢消融。

    这几日痛苦的根源还是来源于他自身。若是他坚强一些,坚定一些,抱着水滴石穿的信念,他或许便能把崔凝英偶发的冷淡看作是一个小小的挫折,便不会将它无限放大,变成自己痛苦的心魔了。

    徐恒邈张开双臂将她轻轻圈在怀里,“对不起,是我不好,这几日没有跟你透露我的半点消息,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也再没有下次了。”

    崔凝安的身子发僵,鼻子忍不住有些发酸,垂落在腰间的手终于还是冲破了犹豫和挣扎,慢慢环上了徐恒邈的腰身。

    顷刻间,她落下一滴泪,滴落在徐恒邈的左肩上。

    这几日没了徐恒邈的踪迹,崔凝安的心确实乱得厉害。

    她不知是否自己的冷淡挂得太过明显,才致徐恒邈心灰意冷,所以有意与她避开。

    看他今夜归来,崔凝安的所有担心和忧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几日她也想清楚了,他爱的是阿姐不错,但自己也爱他。爱是相当的,她没有理由将刺对向一个她所爱之人,将他推得越来越远,让他神伤,让他心烦,这确实是她所不愿意看见的。

    转念一想,崔凝安惊觉自己心中的嫉妒之火,越来越旺了。

    她想装作无事发生,继续享受着徐恒邈对她的好,继续将这披着谎言外衣的日子平淡地过下去,她甚至想抹去徐恒邈有关阿姐的一切爱意,让他全心全意地只看她一人,只爱她一人。

    但她不能这么自私,在能保全自己一点点私心的情况下,她只能竭力维持原状,装作一切不知,像从前一般平安度日,相敬如宾便好,她不能再要求自己得到更多了。

    她不能再纠结于爱与不爱,否则这个问题只会变作一把尖刀,刺入她的体内,将她的肌骨削得瘦削,挖得她的心神千疮百孔。

    这于她自己无益,于徐恒邈也无益。

    替嫁之事也许在一开始便是一个错误,如今既无法回到原点,阻止错误的发生,那便改变自己的心态,至少让这错误还有些许值得赞许之处,说不定还能补救一二。

    更何况,她自己也是甘愿沉溺在这错误之中的。

新书推荐: 公主不要皇位跑路了 [综影视]淮橘渡春风 我坑世子那些年 玄学破案记 星光高照 明月曾经照我还 瓷色不芜 珩星予吾 伽蓝记 漫漫星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