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

    第二日一早,崔凝安与徐恒邈便一道回宁昌侯府去了。

    韦白收到消息,一早便在门口等待二人回来。

    见马车在门口停下,韦白往两侧招招手,示意侯在两边的仆从前去一同搬运行李。

    崔凝安和徐恒邈下了马车,韦白走上前向他们躬身行礼。

    “娘子,姑爷回来了。”

    崔凝安见到韦白,不免有些着急打听崔毅的情况。

    “韦叔,我阿爹怎么样了?大夫来瞧过说什么了?”

    韦白答道,“娘子放心,大夫来过了,也给侯爷包扎了,就说是侯爷的腿骨折了,要修养数月方才能好转。具体如何,还请娘子亲自去看吧!”

    崔凝安点点头,领着徐恒邈一道往崔毅屋里去。

    崔毅躺在床上,皱着眉伸手挡住崔夫人递来的补汤。

    “我都已经喝了几天了,不想再喝了,再喝下去,我自己都要变成药材了。”

    崔夫人有些无奈,依旧将碗端在他面前。

    “这汤又不苦,都是精心炖了好些时候的,你说不喝便不喝了?”

    崔毅的别过头去,态度很坚决,“夫人,你就饶了我吧!这补汤喝太多了也不好,我看今天就不喝了,明天再喝行不行?”

    崔夫人也不肯让步,“今日若是不喝,那便不要同我说话了。”

    正当崔毅为难间,有侍女通传说是崔凝安和徐恒邈来了。崔毅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让人请她们进来。

    崔凝安快步走入房间,浅浅地向父母行了一个礼后,凑过去查看崔毅的伤势。

    “阿爹,您怎么伤成这样了?”

    崔毅看见女儿回来十分高兴,只是摆摆手,“摔了一跤而已,休养几月便好了,人年纪大了,身体也是不如从前硬朗了。”

    崔夫人没办法,只好将补汤放到一边,又朝给他们行礼的徐恒邈微微点头致意。

    “明明还说不想让女儿女婿知道你受伤了,见他们回来了,你笑得可是比谁都要开心。”

    崔毅拉着崔凝安的手,笑道,“许久未见女儿了,难道你不开心吗?”

    崔夫人笑了笑,“当然开心,侯爷这一受伤,劳动女儿女婿都来看你了,你自然高兴。”

    徐恒邈将带来的补品放到一边,“岳父岳母,这是我爹娘给岳父准备的补品,让我替他们前来探望,以表心意。”

    崔夫人派人将补品一并收下,又让徐恒邈坐到身侧。

    “公主和驸马客气了。”

    徐恒邈微微俯身示意,“最近事务繁忙,还未能抽身带阿英回侯府探望父母,是我的不是,还请岳父岳母不要见怪。”

    崔夫人对这话很受用,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我们都理解的,你们成家了,也有自己的生活,不必再像从前一样围着我们转。不过日后要是得了空,你们是应该多回来看看我们。”

    徐恒邈点点头,“是,岳母的话我记下了。”

    站在床前的崔凝安看见旁边的桌子放着一碗乌黑的汤,便问,“阿爹,您身上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接骨换药不够,还要喝药休养吗?”

    崔毅眨眨眼,像崔凝安使了一个眼色,可她却没有会意。

    经过崔凝安的提醒,崔夫人想起那碗补汤,便走过去将补汤端起来再递到崔毅面前。

    “这哪是什么药,是厨房新炖的补汤。你阿爹从马上摔下后,腿骨折了,元气定有所亏空,不得好好补一补吗?”

    崔夫人对崔毅扬了扬下巴,“趁现在女儿女婿在,你便将这碗补汤喝了吧!”

    崔毅依旧不为所动,摆摆手让崔夫人放到一边,“待会儿再喝,待会儿再喝,我看这汤还烫得很。”

    崔夫人一眼便看穿了崔毅的心思。若是再放一放,他估计便要说汤凉了,不想喝了。

    “你有跟我说嘴的功夫,这碗汤早就喝完了。若是侯爷不逞强,非要去驯服那匹烈马,你也不会从马上摔下来,更不用喝你不愿喝的补汤了。”

    崔毅的面皮还是有些薄,被崔夫人当着女儿女婿的面揭短,面子上多少是有些挂不住。只好接过那碗补汤,闷头喝完了。

    崔夫人将一块帕子递过去,让他擦擦嘴。

    崔毅稍稍坐直了些,探头去看在前面立得笔直的徐恒邈。

    “不知贤婿棋艺如何?可有兴趣与我下一盘棋?”

    徐恒邈往前走了几步,表情很是恭敬谦虚,“略通一些,若是岳父不嫌弃我愚笨,还请您指点一二。”

    崔夫人有些无奈,“女婿回来还没歇一会儿,侯爷便让人陪着下棋了。”

    崔毅无视崔夫人的话,命人将一张矮几拿到床上来,亲切地向徐恒邈招招手,“贤婿过来坐。”

    崔夫人轻轻扯了扯崔凝安的衣袖,示意她让开位子,让徐恒邈坐过来。

    “让阿邈在这和你阿爹下棋。听说你要回来,我让厨房新做了一些点心,你随我一起去尝尝。”

    崔凝安点点头,随崔夫人一道走出去。

    崔夫人摸了摸女儿的脸,笑道,“脸色比之前还要好一些,看来你在徐家是过得很好的。”

    崔凝安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扶着崔夫人的手往前走去,“公公婆婆待我很好,将军也很体贴我,与我从前在家中一样没有分别。”

    崔夫人轻拍崔凝安的手背,“那我就放心了。你在游猎集会受伤时,我见阿邈对你是很上心的,可见你们夫妻感情和睦。”

    崔凝安没有做声,只顾往前走。

    侍女在亭子里烧好茶水,又将新做好的糕点摆放整齐,见崔夫人他们来了,才将茶水从壶里倒出来。

    崔夫人将面前一碟乳白色的糕团移到崔凝安面前。

    “这是桂花馅的乳糕,我昨日尝过,觉得口味清新,空口吃也不觉得腻。”

    崔夫人指了指左边的一碟蜜饯果子,“今年腌的蜜饯有些太甜了,不过配着茶一道吃倒是不觉。”

    崔凝安将桌面上的点心都尝了一遍,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阿娘,您可知道我们府上与珲曜国的人有无往来?”

    崔夫人顿了顿,“珲曜国人?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崔凝安喝了一口茶,口里甜腻的味道便被冲淡了。

    “没什么,只是那日偶然听见将军说珲曜国的二王子两月后要到宁国来,我便随口问一嘴。”

    崔夫人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神情变得严肃,像是要义正言辞地警告她。

    “身为宁国臣子是严禁与珲曜国人有过多往来的,除去被人怀疑有勾结之嫌,还会被有心人窃取相关的情报。这样不忠不义的事情,你阿爹是肯定不会做的,你也千万不要过多提起有关的事情,免得引起他人的怀疑。”

    过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崔夫人的脸色变得惨白,“莫非,是女婿怀疑我们与珲曜国人有勾结,所以要你来探我们的口风?”

    见崔夫人越想越偏,崔凝安制止了她的的话,“阿娘多虑了,将军没有这样的想法,我们这次回来,是看望阿爹的,我只是想偏了,故而问了一句。”

    其实,沿着崔夫人的想法往深处想,徐恒邈向她问起此事,确实可疑。

    若是他想借机探一探宁昌侯府的动静,大可不必摆到明面上问她,自己手底下悄悄派人查探不就好了吗?

    崔凝安相信以徐恒邈的势力,能将宁昌侯府这大半年的交际拜访,迎客往来之事都能摸得一清二楚,又何故要来问她呢?

    这样想来,应该是她和崔夫人多心了。或许,徐恒邈真的只是随口提起一句罢了。

    崔夫人仍不安心,“安安,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崔凝安再三保证,“阿娘,即便我为徐家妇,也是崔家人。若是将军真的怀疑宁昌侯府,我必第一时间告知爹娘,何苦等到今日提起。事情轻重,我定能分清,侯府的安危我谨记心中。”

    崔夫人总算松一口气,点点头便不再过问了。

    而崔毅与徐恒邈之间的棋局似是有些胶着,双方二人皆皱眉苦思,似乎在想下一步该如何走。

    终还是崔毅先行打破了这个僵局,也赢了这盘棋。

    崔毅的目光扫了扫棋局,向端坐在他对面的人发问。

    “你明明可以赢我的,为何又甘愿让自己落于下风?”

    徐恒邈态度依旧有礼谦逊,笑道,“我棋艺不佳,落棋犹豫,失败也是常理之中。”

    崔毅伸手搅了搅木盒中剩余的棋子,盒中便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能将局面控制得平衡,且不动声色地给人赢的机会,那并不简单。这一局,你让我让得很明显。”

    徐恒邈低头不语,不知崔毅是否不喜他这种行为。

    翻涌的搅动声停止,崔毅轻轻摇头。

    “到这样的局面,必须得有人破局。此时,再不能想着什么前因后果,礼仪规矩。若双方都持观望态度,这一局便成了僵局。更有甚者,你有意无意间给了对方机会,便等同于给了他先发制人,遏制你的先机,这样对你并不利。棋局上博弈,技法固然重要,但有时候,输赢也是很重要的。”

    崔毅的锐利的眼光似乎要将徐恒邈看透。

    “下棋尚且如此,对付别人也是如此。这棋局好比如今的都城,暗地维持僵局,表面却是风平浪静的假象。若不能有人决断打破,那对方酝酿的敌意终有一日会反噬到你的仁慈所施予的方向。我猜,圣上动了心思,是打算要破这个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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