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真相会由我说出。”
达达利亚斜倚在床上，阳光穿过轻盈的床幔洒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略显硬朗的侧脸。一瞬间，田笙鸥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流动的水波中挥舞刀剑，心思单纯的少年。
“非酋。”田笙鸥突然想起在裂缝中遇到了那团软趴趴的黑泥，“你就是非酋，对吗？”
听到田笙鸥的询问，达达利亚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道：“其实你心里应该早就有了答案，不妨说来听听。”
田笙鸥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出了心中的论断。
“你曾经和我一样，来自真实世界，或者说是高维空间。”
“真准确的来说，你曾经也是系统那边的人，对吗？”
达达利亚不置可否道：“继续。”
“也许是bug的诡计，又或者是系统A的出卖，你被迫变成了【达达利亚】，不仅失去了属于高维世界的记忆，而且被bug所奴役。”
“她给你洗脑的同时，又灌输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思想，让你为之牺牲自己。”
“而我的出现打破了你们的计划。所以bug命令你用一切手段来除掉我，只有这样你们的计划才能继续实行。”
“至于系统群……我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系统A和bug有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交易的内容中肯定有牺牲【宿主】这一项。”
田笙鸥抬眸，直直望向达达利亚，“而你，是被牺牲的第一个人。”之后她耸了耸肩，继续道：“至于我呢，自然就是第二个倒霉鬼喽~”
说到这里，田笙鸥有点得意起来，“不过还好我比较幸运，得了个比较靠谱的小弟，要不然死到异世界都没人给收尸。”
达达利亚瞧着田笙鸥那得意的小眉眼，有些好笑地点了点头，“你的运气确实很好，之前在须弥的时候，我就领略过了。不过除了幸运，我想你身上还有一个东西救了你。”
田笙鸥不知所以问道：“什么东西？”
“莽撞。”达达利亚不动声色地说道。
“哈？”田笙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腾得一下站了起来，逼问道：“你是在骂我吗？我觉得你需要对你的救命恩人有最起码得尊重！”
达达利亚赶紧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别生气，我换个词……勇敢，对勇敢。”说完，达达利亚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呢喃道：“如果我当时有你这般勇敢，现在也不会陷入如此境地。”
达达利亚收起他那副人畜无害的笑，正色道：“有一点你说对了，我曾经，准确的来说是我的前世，确实不是达达利亚。”
“我叫张斐邱，和你一样，来自高维世界。”
虽然田笙鸥心中早就猜测，但多次想置她于死地的敌人在裂缝之中莫名其妙主动救了自己一命之后，摇身一变成了“自己人”，这种感觉还是……有些奇妙。
正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听到达达利亚的话，田笙鸥心中被某名的亲切感所笼罩，她忍不住朝达达利亚靠近了几步，柔声道：“那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自然是因为女皇……哦不，因为bug。”
浓密的睫毛低垂，半遮住一汪水色的眼眸，达达利亚低声道：“在我被拉进这个世界不久，我就被系统A出卖了，在一次特殊的行动中，系统A向当时还未发展壮大的bug泄露了我的位置。”
“我与bug正面交锋，而结果显而易见，我输的很惨，连通我的系统也被bug挟持，被改造成了它操控提瓦特的工具。”
“你的系统？”田笙鸥若有所思道：“就是那个跟在你身边的‘神使’，叫菲克对吗？”
“不，她的名字叫弥时娜丽，bug取的名字。”
田笙鸥挑了挑眉，“她对我说她叫菲克，那估计是个假名字了。”她继续道：“不过我有个疑问，以你当时的身份——作为一个高维生命，就算打不过bug，也不至于被人直接剥夺记忆，属于高维生命的那部分生生从你的本体中撕裂出去吧。”
达达利亚苦笑了一下，道：“你说的不错，这也是我的疑惑。”
他迎着细碎的光点望向田笙鸥，在发现对方眼里露出些许怜悯的神色后，眼神突然晦暗起来。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田笙鸥愣了一下，感受到达达利亚语气中的冰冷，疑惑道：“为什么？你不想报仇吗？”
“报仇？”达达利亚嗤笑一声，说道：“跟谁，bug？”
“不然呢……”
田笙鸥有些气弱，她捕捉到达达利亚眼里的一丝不屑，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老乡好像并不愿意与自己统一战线。
达达利亚问道：“你既然见过弥什娜丽就从来不觉奇怪吗？”
“奇怪？”田笙鸥拨了拨耳后的头发，努力回想着一直跟在达达利亚身边，通体淡蓝色的恐怖女人——她脑袋后面扎着个马尾，眼睛很大但是没有神采，个人一种很冷淡随意的感觉，仿佛没有事情能激起她的兴趣……不过这都是假象，那女人用锁链抽起人来真是不一般的疼！
“要说奇怪的地方……”田笙鸥一拍脑门，大声道：“哦对了，为什么弥什娜丽跟我长得有点像？”
“系统说，它的形象是根据宿主喜好进行幻化的。可按道理我们之前压根没见过，更别说喜欢与不喜欢的问题了，你怎么可能知道我在真实世界的样貌？”
“莫非……这也是bug计划中的一环？”
达达利亚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田笙鸥，唇角微微下垂，扯出一个无奈的冷笑，轻声道：“我们见过的。”
“什么……”
“在高纬世界中，我们是认识的，不仅认识，而且很熟悉。”
“……”
达达利亚起身，拖着还有些虚弱的身体一步步靠近怔愣在原地的田笙鸥，他附下身子尝试把头轻轻埋在那纤白的肩膀上，侧耳感受她略微不稳的心跳和逐渐加快的心跳。
他缓缓闭上眼睛，试图在田笙鸥身上寻找到一丝来自高纬世界的讯息。
“或者说，我应该叫你一声——师姐。”
田笙鸥的大脑轰的一下炸开，像是被针扎到一样惊得往后撤去。
“你是我在真实世界的师弟？别开玩笑了，我可不认识一个叫张斐邱的人。”
达达利亚站在田笙鸥面前，喉结上下轻滚，自嘲般扯了扯嘴角，“我没有道理用这种事情开玩笑。”
紧接着，达达利亚一字一句地把田笙鸥的学校、导师姓名、实验课题、宿舍地址都报了出来。
田笙鸥依旧不相信，反呛道：“这些信息又不是什么机密，以bug的能力，像调查这些根本不在话下……”
达达利亚打断田笙鸥继续道：“你会习惯性地记录所有的实验步骤和细小的数据变化，如果实验结果不理想你就在数据旁边画个猪头以表示实验失败。”
“有一次院系拍摄宣传片，你的记录本被导师拿去做了道具，结果被低年级的学生围观不说，还被大老板调侃是学术猪八戒。”
“你的工位在靠窗的第二个格子，因为那里阳光不错适合睡觉。电脑上左侧是实验进度表而右侧却别着‘早日退休’的工艺牌。”
“你平日只喝绿茶，是因为你困咖啡。”
“你总是能第一个知晓学校小卖铺的打折情报，是因为老板是你曾经的邻居。你永远知道校外商场新开了哪些饭店，然后带我们去薅羊毛。”
“你宿舍楼下的几株海棠花永远在三月盛开，但用你的话来说它们并不团结，总是一半纯白，一半浅粉。”
他顿了顿，对田笙鸥说道：“如果个人信息可能调查得到，那这些呢？”
淡淡的微笑挂在达达利亚的嘴角，像是夏日的微风吹散寒冷的风雪，令人心动。
达达利亚的声音温暖而和煦，三言两语便把田笙鸥带回了那仿若隔世的世界，曾经平淡日子如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里闪过，真实的让人不敢触碰。
田笙鸥喃喃道：“既然你曾经真实的存在过我的生活之中，那我为什么会忘记你呢？”
”因为我被高纬世界抛弃了。”达达利亚打开了房门，新鲜的空气和阳光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达达利亚张开双手好似要将它们拥入怀中，“正如你看到的那样，高纬世界的我早就融化成了一滩烂泥，尽管我恢复了曾经的记忆，但我的生命结构已经改变——我，再也已经回不去了。”
“再次苏醒后我就变成了达达利亚，达达利亚的记忆就是我的记忆，他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他的使命同样也是我的使命，这里对我来说才是真实的世界。”
……
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田笙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原来高纬世界和提瓦特之间的裂缝能吞噬高纬生命体的信息，而被吞噬者将永远被高纬世界所遗忘，最终变成一滩烂泥。
要不是危机时刻冬极出手，她可能和张斐邱一样永远被高纬世界所遗忘了。
“那么bug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呢？”
达达利亚转身，逆光而立，让人看不行他的表情。
“女皇的夙愿，便是要越过真实与虚假的裂隙，让提瓦特变成真实的存在。”
“我们，要成为真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