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柔软的声音在林间小木屋里回荡，震得田笙鸥久久回不过神来。

    是我没见过世面，这法提香竟然这么厉害吗？！！

    提纳里看着田笙鸥难以置信的表情，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不用紧张，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不过，教令院不仅查禁了违规的那一部分药品，先前一直在使用的法提香也一同被列为违禁药物，就连教令院直属的医疗机构都被迫换成之前传统的熏蒸法。”

    田笙鸥接过话来，“也就是说，法提香的药效已经远远超过教令院可以接受的程度，所以教令院才要一棒子打死，彻底禁绝相关药物。”

    “以上不过是我们的推测，毕竟现在法提香已经被查禁，谁也没有足够的实验数据证明法提香能够阻断虚空。”

    田笙鸥烦躁地抓了抓利落的短发，低声抱怨道：“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是个头……”提纳里玩味一笑，道：“追寻答案是我们作为学者的动力，也是教令院传承下来的使命。失去对问题的渴求，人类将不复存在。”

    田笙鸥刹那间想起了艾尔海森传说任务里那群失去虚空终端后变得毫无主见的教令院学生，他们以为在利用知识，殊不知自己早已被虚空终端俘虏，成为只会服从知识的工蜂。

    暝彩鸟从门口一掠而过，提纳里意味深长地注视着田笙鸥拧起的眉毛，修长柔软的耳朵调皮地抖动两下。

    “须弥人的先祖如一群在沙漠中跋涉的旅人，智慧之神赐予了他们走向知识殿堂的钥匙——虚空终端，于是他们婪地获取殿堂中的财富，久而久之，他们忘记了何为‘饥渴’何为‘求知欲’，以为自己就是智慧的主人，直到泯灭在无穷无尽的知识里。”

    提纳里将枯萎的蕈兽尸体撞进一个小木盒中递给田笙鸥，语气平和地说道：“如果你还想继续调查下去，不妨去问问你那个‘朋友’，到底是从哪得来的蕈兽尸体。”

    对啊，假如这些蕈兽是桑格塔制作的，为什么要交给艾尔海森？艾尔海森和桑格塔又是什么关系？

    受到提纳里的点拨，田笙鸥也没在化城郭耽搁太久，她回到教令院逢人便问有艾尔海森的下落。一个知论派的学生告诉田笙鸥艾尔海森这个时候一般在智慧宫的图书馆看书，于是田笙鸥直奔图书馆。

    上下通行的天梯构建起象征智慧的穹顶，连廊垂下泛着柔和光韵的华丽吊灯，仿佛一朵朵在悬崖上盛开劫波莲。此时智慧宫安静非常，只能翻书纸页摩擦的沙沙声。

    田笙鸥沿着环形的建筑找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艾尔海森。他背靠着椅背坐在无人一隅，头颅低垂，浅灰色的头发遮住眼睛，在冷峻的脸上投下静默的阴影。长腿弯曲横陈另一条腿上，健硕的手臂举着一本《古代遗迹语言类型学》安静地阅读，整个人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

    一心查案的田笙鸥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上前向艾尔海森打招呼。

    沉浸在书籍中的艾尔海森被突如其来的询问打断了思路，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以为是来调阅档案的学生，淡淡道：“如果想要调阅档案请在工作时间将正式申请表送到我的办公室。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不受理调阅申请，请你下个工作日再来吧。”说罢继续低头看书。

    田笙鸥无语住，压低声音道：“我不是来调阅档案的。”之后将放着蕈兽尸体的木盒打开，对艾尔海森道：“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艾尔海森眼神淡漠地扫了一眼盒中的东西，“这并不是我的东西，我对标本并不感兴趣。”艾尔海森放下书本，双手环抱在胸前，审视着田笙鸥，“图书馆不是失物招领处，如有我是你，我会选择将失物直接交给图书馆管理员，而不是在这里挨个问。这种做法既低效，又愚蠢。”

    啊！多么令人窒息！

    田笙鸥在现实中属于那种聪明之上天才未满的学生，对于天才这种生物，田笙鸥自觉地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所以在田笙鸥看来，艾尔海森尽管有着令人敬佩的智慧，俊美的容颜，以及诱人的胸大肌，但她知道，这样的天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脾气向来火爆的田笙鸥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怒火压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她拉开艾尔海森身边的椅子坐下，语气略带急躁，“您也不用装，伊诺全都告诉我了，这东西就是你让他从化城郭带的。”接着又道：“提纳里前辈猜测这蕈兽尸体和最近被查禁的法提香有关，不知书记官大人为何会需要这种东西呢？”

    艾尔海森好像听不出田笙鸥言语中的威胁，慢条斯理地说：“虽然我已毕业多年，但仍时常因学生的认知能力而震惊，并深感遗憾。”他将书合上，站起身俯视着田笙鸥道：“且不说伊诺的说辞是否真实。从最简单的逻辑推理出发，任何一名受过正统生论派教育的学者都不可能把猜测和推论作为呈堂证供，如果你仅凭这样贫瘠又缺乏实证的辞藻就想从我这里的拿到你想要的东西，那我建议你还是认真修习生论派的课程后再来讨论吧。”艾尔海森兴趣缺缺地拿起书，转身向门外走去。

    田笙鸥早就在游戏里领教过艾尔海森伶牙俐齿，才不会因几句阴阳怪气破防，她紧跟在艾尔海森身后一路出了教令院，“您误会了，我并不是想要威胁您，只是这件事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艾尔海森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往家的方向走去，“如何重要？”

    眼见着艾尔海森就到家了，田笙鸥自认他不会请她到家里坐坐，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艾尔海森的手臂，转到艾尔海森身前。她压低声音，把自己的经历添油加醋一番告诉了艾尔海森。只见她故作愁容，语气惨淡，“我那远在璃月的大姨时常接济我们，如果没有她，我妹妹连治病的钱的掏不起。她因生论派学者的法提香入狱，我身为生论派的学生却不能救她于水火之中，我还有何脸面存活于世！！”

    田笙鸥抓紧了艾尔海森的双手，诚恳道：“您大人有大量，帮帮学生吧。”

    艾尔海森并未被田笙鸥的说辞打动，但当听到经理人桑塔斯时，他的表情明显阴沉了下来，“你确定桑塔斯现在在璃月吗？”

    听到艾尔海森的询问，田笙鸥便知机会来了，“我不能确定，但总务司绝不会轻易放过桑塔斯。”

    艾尔海森不知想到什么，青灰色的眉头皱起，片刻后，他对田笙鸥道，“我对法提香的了解并不比提纳里多，不过，你如果实在感兴趣可以去图书馆的医学类书架的第五排第……”

    “师哥！”

    就在田笙鸥以为即将得到关键信息时，轻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田笙鸥扭头看去，见青年依靠着黄铜路灯，身形修长散漫，毫不因打断他人对话而羞愧，反到眼角微微上扬，水蓝色的眼眸因落日金黄更显轻佻，

    达达利亚不紧不慢地走到二人身前，忽然扫过田笙鸥紧握艾尔海森的那双手，内心突然不受控制地抖动了几下，他因自己的刹那间的变化感到奇怪，就连嘴角的笑也淡了几分。可随即他努力压制住心中的不满，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可声音却略带委屈，“师哥抛下我一人在教令院，就是来和别人聊天的吗？”

    达达利亚强硬地将田笙鸥的手从艾尔海森的胳膊上拽下来，“枉我在实验室里苦等一下午，原来在师哥心里，我竟然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你说什么呢你！！”田笙鸥被达达利亚这一番茶言茶语搞得晕头转向。

    这人是吃错药了吗？发什么神经！

    “你给我好好说话。”

    “师哥，我大老远从至、冬、来到须弥，你就放心我一个人待在实验室吗？万一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田笙鸥听了达达利亚小女儿般的扭捏造作说辞简直吓傻在原地——你不是愚人众执行官吗，谁敢欺负你！

    相较于田笙鸥的诧异，艾尔海森在这个至冬人出现的那一刻便换上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他在田笙鸥和达达利亚两人之间逡巡良久，神色几经变换，仿佛笃定了什么事情，他突然道：“我没有兴趣观赏二位的同袍之情，告辞。”说罢，转身离去。

    “诶！！等等！！”

    但艾尔海森并未理会田笙鸥，渐渐走远。

    田笙鸥挣开达达利亚的钳制，忍不住斥责道：“你要是这么闲就去图书馆看书！我和书记官还有事要谈，你你你哪来的回哪去吧。”说着就想要追上去，却被达达利亚一把拉住。

    “师哥莫非在调查法提香？”

    “你怎么知道！”

    达达利亚突然俯身凑到田笙鸥耳旁，柔声道：“师哥不必惊慌，正巧我知道一些线索，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温暖的呼吸喷在耳边，磁性的声音顺着耳朵直击大脑。田笙鸥被达达利亚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有些措手不及，她立刻后退几步和达达利亚拉开距离，脸上略微泛红。

    “好啊，你你你你说来听听？”

    达达利亚唇边溢出笑意，“这里不适合聊天，不如到兰巴德酒馆去，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清朗平静的嗓音带走空气中最后一丝阳光，夜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