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婵眼眸微微一动，说道：“你该走了。”
黑衣男子听此，并未多问，拱手一鞠，下一刻，原地便空无一人。
万婵将已经空了的棕色陶罐缓缓放到灶台边，拿起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动着汤。
等到汤微微冒泡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道男声，带着疑问：“万婵，汤好了吗？”
蔺平阳刚走到厨房门口，便闻见铺天盖地的臭味袭来，深吸一口气后，蔺平阳还是憋住了气，等进入了厨房后，蔺平阳见到站在陶罐面前的万婵，心下有些疑惑。
只有万婵一个人？可他刚才分明感受到两人的气息。
“温温热，蔺小将军要现在喝吗？”
听到万婵温吞的语气，蔺平阳回答道：“不了，等它全部热了吧。”
沸腾要时间，冷却也要时间，能拖一时是一时。
万婵点了点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蔺平阳双手抱臂靠着门框，看着万婵的背影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深思。
万婵从小好像就是这样，慢吞吞的，每次在褚姲胡闹的时候，都远远地坠在身后，可是从未跟丢过褚姲。
“蔷薇苑就你们两个人在吗?”蔺平阳决定先探探口风。
“现在你来了，就是三个人了。”
万婵歪了歪脑袋，说道：“殿下不喜欢有太多人打扰她养花。”
“蔺小将军你这是……？”
蔺平阳微微挑眉，说道：“叫我的名字就好。”
见万婵点头，蔺平阳这才说道：“毕竟以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此地当值，多了解一些也是好的，以防有失礼之处。”
万婵：……依她看，再怎么无礼，殿下也会原谅你的。
虽然内心是这么想，但是万婵还是应到：“蔺侍卫，你问吧，奴婢会知无不言的。”
“殿下为什么这么喜欢蔷薇花？”
他可还记着呢，他又不是傻，褚姲口中的“野蔷薇”说的分明就是他，只是他不与褚姲计较。
万婵：“不知道。”
蔺平阳：“那为什么褚姲一直觉得自己是百花仙君？”
万婵：“不知道。”
蔺平阳：“……为什么褚姲那日会无故坠马？”
他跑路的时候也回头确认过褚姲是否追了上来，那时褚姲还生龙活虎的，脸上的笑意灿烂的甚至有些过于猥琐了。
万婵：“不知道。”
蔺平阳：“……那你知道什么？”
万婵拿起陶碗，将已经滚烫的汤盛入碗中，想了想，回道：“那要看你问什么了。”
蔺平阳：……是了，能和褚姲一起长大的会是什么正常人。
是他太过天真了。
这么想着，蔺平阳下意识接过万婵递过来的碗，低头看着手中的汤，鹰眼眯起，遮住了眼底的探究。
“蔺侍卫，喝汤了。”
蔺平阳抬眼，看着万婵没有说话，万婵不明所以，但还是说道：“不过你得去殿下面前喝。”
万婵顿了顿，补充道：“毕竟是御赐之物。”
蔺平阳没有出声，而是直接拿着碗转身，就在转身的一瞬间，眼眸幽深。
他似乎，明白陛下将他安排在褚姲身边的原因了。
蔺平阳自小习武，虽然五官灵敏，但是战场上刀剑无言，受得伤多了，虽然不至于到免疫痛感的地步，但是他的忍耐力却日复一年的提升。
对于常人来说，沸腾的温度，是能轻易接受的吗？
就算是再怎么做过重的活计，手上附有厚茧，也不会达到徒手的地步。
想到刚才万婵淡定自若的神情，蔺平阳大拇指摩挲着滚烫的碗壁，听着身后细微的脚步声，目不斜视地往褚姲居住的院子走去。
帝女府，卧虎藏龙啊。
在二殿下出生前，褚姲的安全，暂时就由他负责了。
蔺平阳最后还是没有把那碗堪称黑暗料理的汤喝掉，在和万婵回到褚姲的房间时，手里的汤已经一滴不剩了。
褚姲看着蔺平阳有些意外，随即又满意地点头：“这才对嘛，以后本殿下送你的东西，痛痛快快收下就好了，大男人，干嘛扭扭捏捏的。”
蔺平阳：“……是。”
他其实是想多怼两句的。
对于一个有病的人来说，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都赞同她，让她成为一个神经病。
虽然褚姲本人就是一个神经病，但是想到万婵这个危险分子。
蔺平阳突然对褚姲的傻白甜多了些同情，一种莫名的无奈和责任感油然而生，促使他选择闭嘴。
埋伏在褚姲身边这么多年，褚姲都没有察觉到不对，甚至看褚姲的样子，对万婵还颇为亲近。
褚姲对蔺平阳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有些莫名，以为是蔺平阳没喝够，埋怨自己没有多赏赐一些，便说道。
“以后陛下赏赐的汤，本殿下都赐予你了。”
呵，男人，她这么大方，是不是心里已经在偷偷感动了！
蔺平阳：……我他妈谢谢你。
蔺平阳的沉默并没有影响褚姲半分，褚姲端着架子点头后不紧不慢地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陪本殿下去逛逛早市吧。”
现今这个时辰，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早市未散去，据说会卖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不过最重要的是，说不定还能亲自听听她昨天的丰功伟绩。
褚姲走出房门，轻吸了一口院内的花香，感觉自己的心情更加舒畅了些，又深吸了一大口，但花香之中夹杂着的味道猝不及防呛了褚姲一口。
“咳……什么味道？”
褚姲眉头蹙起，抬手捂住鼻子，视线扫视四周，停留在一处，那里的土壤颜色与其他地方的颜色明显不一样，有些发黑。
等褚姲再想要细看的时候，蔺平阳上前把褚姲的身子扳正，面对大路，淡定地说道：“殿下若是再不快些，早市就快收摊了。”
褚姲背对着蔺平阳，缓缓仰头，盯着蔺平阳，虚眯起双眼：“你是不是……”压根没喝。
“是什么？”
蔺平阳低头看着褚姲，语气疑惑，“殿下难道不想去早市？那城北的摊位也很热闹。”
褚姲没说话，静静地看着蔺平阳。
眼眸中神光熠熠，映着盛开于屋檐的蔷薇，以此为界，半是晴空碧洗，半是英姿勃发的少年。
花香四面八方地袭来，蔺平阳不知道是院子内的蔷薇花，还是……
从褚姲眼中回神，蔺平阳不知为何有些不自在，放下手往后退了一步，花香散了些。
见褚姲的头依旧保持姿势，皮肤白皙，乌发散落，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蔺平阳的不自在瞬间烟消云散，表情一言难尽。
“……你能不能正常点。”
远看和大白天撞鬼了没两样。
褚姲这才把头扭正，淡定地反驳道：“没见识，这只有仙君才能做到！”
蔺平阳：……
那全天下的人都是仙君了？
褚姲说完便不管那股味道的来源，径直朝着苑外走去。
没喝就没喝吧，但以后赏赐下来的汤，她还是要给蔺平阳的。
别问，问就是仙君吃不得这些。
原材料都是植物药材，四舍五入不就和她一个品种吗？
那就更吃不得了。
蔺平阳本想跟上，但脚下一顿，示意万婵先走。
万婵明白蔺平阳的意思，没有拒绝，慢吞吞地跟在褚姲身后，心中却想着。
等回来，得把那块土给挖掉，不然味道可能久久不散了。
万婵对蔺平阳的戒备似乎一无所知，但走在前面的褚姲却是感受到了。
唉，家薇真是爱吃醋，连万婵的醋也吃，等她找个时日，一定要好好说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