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侧人跑远后喜不自胜地拿出手机,群里自顾闻说出家里人硬塞未婚妻后尽是一片讨伐之声。
顾闻订婚前后的始终众人都有所耳闻,知晓顾闻厌烦极了未婚妻。
况且他连订婚宴都没到场,想来也是不认这桩联姻的。
群里洋洋洒洒一片,对顾闻被逼迫的痛惜之情。
“闻哥放心,等你把人带来了我们好好给她上一课。”
“训练场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来的地方吗,等人来了我们吓吓她。”
“逼迫闻哥,给她点教训看看。”
……
把闻灯丢在桥洞后,已经跑出来的人扬眉吐气般笑了声,在群里点了两个字:
“稳了。”
被稳稳扔在暗处的闻灯气得跺脚,她拿出手机打开地图,没有信号,勾起无言的笑——被气的。
她收起手机,循着进来时的路出去。
这条路四通八达,岔路口极多,刚刚闻灯跟人过来时又在生顾闻的气,丝毫没想到顾小公子安排的人能出这样大的岔子。
她站在十字路口,左右前后都看过一遍,只觉得长得万分相似。
完全想不起是哪条路进来的。
这样的路,也只有常年在这里训练的人才能摸出来。
太阳正在下山,待会儿天会彻底黑下来。闻灯咬着牙打赌般择了一条路,想循着光亮先走一段,等有了信号就什么都好说了。
可惜如何走都寻不到出口,闻灯回头看了眼迷宫似的来路,不敢再走下去,担心彻底迷失在这里。
她打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走回原路。
所幸虽然叫做小路,却并不是嶙峋的可怖景象,更像是原来的训练场被荒废。
闻灯伸脚捻着地,怒气冲冲地想回去一定要好好找顾闻算账。
他怎么找的人!能把未婚妻丢在半路。
闻灯丝毫没有害怕的心思,顾闻只是送人去医院,送过阮灵酥后总要问问未婚妻的情况,彼时还不是得把她接回去。
她悠哉等了起来。还有闲情逸致哼着歌,思忖要如何为自己报仇雪恨。
直到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闻灯眼睁睁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跳了两个小时。本就是桥洞下的一段小路,现下彻底没了半点光亮。
风声烁烁,刮起声响。
她有些冷,摩梭胳膊,忍不住佝起身子取暖。
不敢开手电筒,只开着手机屏幕。
她又等了半个小时。
闻灯思考训练场距离医院的距离,想顾闻带自己来时用了多长时间,终于不得不承认,顾闻是把未婚妻忘在这里了。
他抱着阮灵酥,把她丢在这里了。
闻灯想起他的好友讲得那句,她比不上灵灵一根手指头。
她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还得骂他一句有眼无珠。可倘若,顾闻在订婚前已有所爱呢?
闻灯慢慢捏紧了掌心,蹲了下来,头埋在膝上。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
那时她要与顾家订婚,谈的都是利益牵扯,没有一点点消息传过顾闻的不满是因为他被阻碍的爱情。
这样的可能性太可怕。
闻灯打了个冷颤。
她站起来,接受自己被丢下的事实,迫不得已开了电筒,朝着任意一条路走去。
她早该如此,趁着天还未黑时多走些路,而不是在这里坐以待毙。
这里是明城,没有会时时刻刻关注她行踪的人。
闻灯走得很稳,她心思越乱,脑袋越冷静。
能走进来的路,总能走出去。即使这处布置得像迷宫,闻灯给自己打气。
不远处突兀传来轰隆声,闻灯侧耳去听,是机车发动的声音。
光亮争先恐后布满整个视野。
闻灯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迎面疾驰而来的机车令她避无可避,已经荒废的训练场为什么还会有人训练!
机车猛地撞过来,擦着她最近的墙发出巨大的声音时,闻灯摸到一手的血。
她分不清是谁的,崩溃的意识却明显:
——顾闻肯定和她八字不合!
——碰上他好倒霉。
她慢动作般陷入昏暗,脑子里在白光中发出尖锐爆鸣——
妈妈救我!
她不想死呜呜呜。
—
顾洲处理完文件已是夜深,他从公司回了家,顺手点开电视当背景音。
一入目不是什么喜气消息——
“十一点二十三分,一辆机车在违规路段驾驶,造成行人受伤,后径直逃逸,行人目前已经送往医院,肇事车辆警察正在同步跟进。”
已经是一个小时前的事情了。
顾洲视线停了会儿,新闻里显示的地点在顾闻训练场附近。
他招来管家,“顾闻回来了吗?”
德叔摇摇头,“小公子和周小姐都没回来。”
他俩倒玩的开心。
顾洲关了电视,行去洗漱。
等他洗完澡出来,德叔面色复杂地敲门汇报道:“先生,小公子回来了,周小姐没有跟着。”
顾洲换了居家服,视线轻飘飘落在德叔身上。
一个成年人,夜不归宿大概不值当他的管家这样深思。
德叔继续道:“小公子带了其他人回来,好像是那边管家的女儿。”
顾洲闭了闭眼,“让顾闻过来。”
顾闻过来的时候心情很好,一副酒足饭饱之态。
“哥,这么晚你找我什么事?”
他思忖可能的情况,主动道:“我带回来的可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人,是阮姨的女儿,两人也好久没见了。”
顾洲面上显了不耐。
顾闻瞬间闭嘴,他哥对他这些事情向来是没什么兴趣的,悻悻熄了声。
“闻灯呢?”
顾洲话音落下,顾闻抬起茫然的脸。
下一瞬,面色惨白。
“闻灯还没回来?”
顾闻下意识辩解:“不该的,我早早派人把她送回来了。”
他摸出手机,给交接的人打过电话。
对方接起的很快,还带了点请功的架势,“闻哥,怎么了?”
“闻灯呢?”
对方顿了好几秒,“闻哥,你没找到她吗?”
他声音变得小心翼翼:“我以为你吓够人早接回去了。”
不然怎么可能现在才给他打电话,若真是要找人没找到,早该联系他了。
顾闻哪还听不出来是有人自作主张,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带了怒气,“我是不是让你把人好端端送回来!”
对方吓得不轻,“闻哥,我以为……”
“人在哪儿。”
对方忙报了位置,顾闻落了狠话,撂断电话后手都在抖。
颤着声音叫了声“哥”。
顾洲吩咐人备车,声音听不出情绪,“你最好祈祷你的未婚妻平安无事。”
“周家女儿刚到顾家就出了事,落下去的股价你想好怎么填。”
他讲的是利害关系,顾闻满脑子听不进其他。
在小路上,应该不会有事的。
她脾气那么大,那么凶悍,吓不着她的。
小黑在一侧听了个正着,就要冲出去。德叔堪堪拦住,顾洲警告喊了声,去换了衣服,它才算安分下来,整个狗却还是显得暴躁不堪。
一行人乘车到了路口,小路车开不进去,几人下车。顾洲对这里算是熟悉,他久不来,却还记得路如何。
小黑更是着急,直接冲到了最前头。
这条狗当年跟着他走过不少次,顾洲随他去了。
一行人竟在一个路口遇到了警察,两方通了消息,警察道:“监控显示,肇事司机应该就在里头。”
顾闻脸上彻底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手电筒将桥洞照的透亮,小黑四处摸索,看到了地上的血迹,以及机车走过的痕迹。
小黑顺着血迹冲的飞快,在最前头绕了许久,突然“汪汪”大叫起来,其间情绪绝对不算好。
顾洲沉了眉眼,扫了失魂落魄的顾闻一眼,先一步朝前迈去。
视野转了几圈,闻灯映入眼帘时,顾闻甚至被惊得退了一步。
她满身满脸的血,掌心紧紧贴着墙面,塌倒着,眼睛闭着,腿紧紧蜷起,青白相间的衣裙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整个人像失去生息。
而距离咫尺的一侧是巨大的机车,旁边同样摔了一个血人,奄奄一息地咕哝出声响。
闻灯身上的血,应该大部分是肇事人溅出来的。
顾洲眼睛里的深色褪下去稍许。
小黑牙齿咬着闻灯袖口,想把人抬起,又翻回来扒自己主人。
顾洲瞥了眼顾闻。
顾闻才算回神,踉跄走过去,就要抱起闻灯,小黑一把冲上去拍开他的手,发出称得上凄厉的狗叫。
它听了原委,不叫顾闻碰闻灯。
“小黑。”
顾洲声音沉着,小黑抖了下,仍挡在闻灯面前。
而后,大着胆子不避不让地看向自己主人。
这就有些棘手了。
顾洲无言看了这条吃里爬外的狗几眼,上前把沾了血的小姑娘抱起来。
小姑娘几乎没什么分量,脸下意识朝他侧过来,顾洲低头时,正瞧见她嘴巴在嗫嚅什么。
出乎他意料,他反应过来时已经下意识辨别了出来。
是在叫妈妈。
眼角甚至不明显地沁出泪。
顾洲手上的力道紧了些,抱着人大步离开。
顾闻在身后跟着,有心想接过,小黑挤在中间不叫他靠近。
他颤着声音,“哥,她有没有事?还有气吗?能不能活?是不是被撞到了?”
被抱在怀里的闻灯迷迷糊糊间满脑子都是讨厌的人的声音。
她往怀里靠了靠想躲避烦人声音的打扰,清冽的雪松味绕在鼻尖。
闻灯下意识嗅了嗅,更深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