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厨也急急跟出来,连忙道歉:“周小姐,是我没挑好人,这徒弟往日里都机灵得很,想着也许能逗您开心,没想到连盘子都抓不稳。”
她抓着阮灵酥胳膊,“还不快道歉!”
阮灵酥直勾勾地盯着闻灯,泪珠从她姣好的面容上串成了线,泣道:“我不是来逗趣的。”
“……”
这是重点吗!主厨一口气险些没上来,若不是有人在得按紧人中。
闻灯半阖着眼,“打了多少?”
主厨面露迟疑,“还没数。”
闻灯蓦地抬眼,打了盘子还得用数这个字眼,她原先听到的劈里啪啦居然不是夸张。
早在两人踉跄跑出来时就有帮佣进去查探,这会儿出来,眉宇蹙着瞥了阮灵酥一眼,走近闻灯,“周小姐,您上次购置的云纹盘子……”
帮佣顿了下,“无一幸免。”
闻灯掐了下指尖。
那是周父周母要回家时她定制的,是她喜欢的样式,她家里有一套一模一样的。厨房里不止这一样瓷盘,阮灵酥精准打碎它们,闻灯都要怀疑她是故意。
她还没开口,阮灵酥流着泪诉道:“闻灯,只是几件盘子,你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这几样盘子于闻灯而言,确实是再张一次嘴新入购的事情。可她胸口始终绕着一股恶气,总叫她不想这么轻易放过阮灵酥。
打碎她的盘子,不说如何解决,连道歉都没有,只问她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当时阮灵酥拿了那笔资助,也是这样跑到她面前,与她讲她一定不会介意的。
闻灯不看阮灵酥,朝向主厨,“按价赔偿吧。”
专人定制的花纹,价格不会便宜。主厨肉疼,面上连连应下。是她带了阮灵酥来,甭管背后怎么解决,明面上可不得他来赔。
“谢谢周小姐不计较,我回去一定严加培训。”
这事儿就算了了。主厨也松口气,她起势靠的就是名声,谁提起他不说一句做事入心,现下却出了把主人家盘子打了的事,若真计较起来,以后名声没了,旁人再喊他都嫌跌份,他还哪来的生意。
主厨朝着阮灵酥道:“这回是周小姐心善,你别留在这儿碍手碍脚了,我来伺候周小姐。”
阮灵酥不动弹,“闻灯,有钱不可以为所欲为的,你不能仗着有钱为难我,你明知道我赔不起。”
这台词闻灯可太熟悉了。
她没有和阮灵酥如此般正面交锋过,但以前她拿奖学金时,她那一派的人讲话也是如出一辙:你明知道阮灵酥的情况,怎么可以抢她的奖学金呢?
闻灯定定看着她,勾起一点笑,目色一偏,“你选徒弟的眼光确实不怎么样。”
她居然被忽视了!阮灵酥心头一哽,捏紧了拳。
她眼底水亮亮的,目光都凝在闻灯面上:“闻灯,你真的要计较这几个盘子吗?”
闻灯接过她的视线,泪珠凝出的光芒恍惚叫闻灯听到心照不宣的另一句话。
——你真的要计较这几个盘子吗?
——你要让学校里的人知道你因为几个盘子为难同学吗?
主厨简直要疯了。她来赔,她来赔还不行吗!这阮灵酥怎么回事,怎么还听不懂人话一样向出了钱请人来做菜结果痛失定制盘子的主人家犟上了。
她自己挑的徒弟,这会儿也觉丢人,又怕闻灯怪罪。冷汗都要滴下来,朝主人家赔不是,“我这就带走她,我马上让她走!”
阮灵酥不走,她眼泪掉的越发厉害,“闻灯,顾闻知道你为难我吗?”
她朝着其他帮佣道:“帮我去叫顾闻好不好,帮我去叫顾闻好不好。”
她讲得可怜,闻灯都想吩咐人把她丢出去。阮灵酥仰着头,“你为什么不敢让顾闻来,你也知道他不会向着你是吗?”
可笑!闻灯无语,她压根就没对顾闻有过指望。
还想用激将法逼她主动把顾闻叫过来。她是蠢吗看这两个人一起气她?
闻灯正要吩咐保镖送客,那侧传来声响,“怎么这么热闹。”
顾闻的声音。
闻灯指尖一动,最终还是好端端坐着。
顾闻从枝桠隐灭处走来,嗓音虚弱,还哼着笑,“什么菜是我不能吃的?躲在这里吃独食。”
这句话是顾闻在心里转动半天憋出来的,既然他决定示弱,虽然闻灯一点眼色都没有根本没有主动与他和好的自觉,但他都开了这个头,也不怕主动找过来了。
正好他受着伤,还能用一遭苦肉计。
顾闻难得想到闻灯还能思路这么灵光,已经想好露面后即使闻灯冷嘲热讽也让她几回。未料他端着精心提起的笑刚见到露天餐厅的光亮,胸口受伤的地方就被砸过来一团。
他低头去看,看到泪流满面的阮灵酥。
阮灵酥像看到救世主般喊他:“顾闻。”
“帮帮我。”
顾闻没料到这场面,呆滞般抬起头,对上面无表情的闻灯。
他自觉拼凑出事实,见闻灯不待见他也没生气,扬笑故做无谓道:“闻灯,是我要送她去医院的,你怪我就好,别牵连其他人。”
闻灯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没忍住被气笑了。
她懒得看这纠缠的两人,“阮灵酥把我定制的盘子打了,既然你要护着她,记得替她转账给我。”
闻灯又朝向主厨,“你接着做,要是不好吃,就不是赔钱这么简单了。”
主厨高高兴兴应下闻灯给的机会,点头哈腰的进了厨房。
闻灯扭头走了。
顾闻下意识想跟上去,被怀里的人拽住。
他皱着眉把人扶稳,“你来做什么?”
“我……”
她一讲话就想哭,顾闻不耐烦,“算了。”
“阮姨今天出去了,你改天再来吧。”
他说完就要追着闻灯过去,又被帮佣拦住,帮佣小心翼翼问道:“小公子,您要替阮小姐赔偿吗?刚周小姐留了卡号。”
顾闻这才有兴致听了一耳朵始终。
原来就是一堆碎盘子的事。顾闻觉得这事儿太小了,摆摆手叫阮灵酥赶紧离开,“盘子的事你别管了。”
阮灵酥转悲为喜,“谢谢你。”
“那我去和闻灯讲一声。”
“别。”顾闻忙拦住她,“你现在留着碍她的眼,我给你解决就行了。”
养尊处优的小公子讲话也不顾及他人,压根没注意听到他话的阮灵酥白下来的脸色。
他匆匆把人送走,吩咐帮佣给闻灯打钱。
不是替阮灵酥还钱,就是想着闻灯都把卡号亮出来了,他总得有所表示。
拿钱哄人,这有什么不容易的。
帮佣操作了几刻,“小公子,卡里没钱。”
“……”
顾闻险些忘了这一遭,又给兄弟打了个电话借钱。
顺利给闻灯打过去后他扬着笑脸,一鼓作气准备接着去找人。
想起自己刚刚同闻灯讲的那句话——
闻灯回他讲他护着阮灵酥。
那句话也得解释下。
他就说外人没必要牵扯进他俩的事情里。
顾闻想这样低声下气闻灯总该给他好脸色了。
他心情有些激动,强压下来,告诉自己他只是不想再受罚,所以才要和闻灯冰释前嫌!
顾闻说服自己,步子更快了。
身后突然传来声响,他刚要回头,黑色的麻袋从天而降,将他牢牢禁锢。顾闻两手一撑,胳膊上的伤口又挣开。
他闷哼一声,叫腕上的蛇出去探情况。
蛇还没出去,麻袋里被打进一股气体。顾闻嗅到味道,来不及屏住呼吸,就晕了过去。
—
闻灯已经缩回房间了。她卡里进了账,冷哼一声,“还真要替她赔偿!”
她虽然对顾闻早没了期待,这一遭也算在她的意料之内,但还是气得来回踱步。
小黑窝在她的脚边,被忽视不高兴地汪两声。
它一侧还放着一把剪刀。是这只狗亲自衔着过来的,叫她履行先前讲过的给它剪毛的诺言。
闻灯拿起剪刀,“着什么急。”
她眼疾手快一顿剪,小黑抖抖毛,自己观察了下,虽比不上专业的设计师,但就这随手一剪,在它的接受范围内。
小黑趴了下来。
闻灯被甩了一脸狗毛,踹它一脚,拎过刚刚被扔在一旁的手机,点出一个号码。
气势汹汹道:“实施计划。”
她挂断电话后心情顷刻明媚起来,还不忘敲敲狗头,“别给我随便甩毛。”
小黑用鼻音哼出来应了声。
闻灯高兴,认认真真给小黑剪起毛来。
小黑皮毛靓丽,毛发被打理得精细,无论近看远看都极其威风,且定时有专人给他修理,并不需要闻灯剪多少。
但闻灯既然动了手,总要看到点不一样的效果。她搜出一张藏獒的帅气造型,仔仔细细拢起手下毛茸茸。
小黑被抚摸着昏昏欲睡,就着阳光塌在闻灯腿边睡了过去。
—
顾洲回家时见到了稀客。
闻灯坐在客厅,一侧是面露难色的管家。
见他回来,帮佣上来拿走大衣。顾洲走过来,想起被捉起来的顾闻,心思已然转了一圈。
出口随意,“怎么了?”
又见小黑居然没有跟在闻灯身边,觉出稀奇,“小黑呢?”
德叔听到,忙答道:“小黑在房间呢。”
他斟酌着字句,“在生着气,我刚哄了一遭,没哄好。”
顾洲抬眼,小黑脾性不好,自从跟了闻灯,还没再见它生过闷气。
他视线落在闻灯身上。
闻灯接到目光,站起来叉着腰,脸上看着也有气。
“哥哥,你别看我,我早哄过了,那狗不识抬举,要不是德叔拦着,我才不在这儿等着。”
“我的错,我的错。”
德叔又哄起小姑娘,而后朝顾洲道:“先生,周小姐心善,给小黑修理了毛发。”
顾洲撩了下眼皮,亲自去了趟小黑的房间。
小黑缩在角落,头埋在前肢。
“小黑。”
嗓音沉冷,听到主人声响,小黑身躯动弹了下,还是没起来。
这是连主人都不理了。
一侧闻灯还在拱火,“哥哥,你瞧它!这什么臭脾气。”
顾洲瞧着身前小姑娘发顶,一根呆毛又有冒头的趋势,他收回视线,漫不经心解了颈上的纽扣。
与此同时,“过来。”
他没再叫小黑,径直发了命令。
小黑在角落里挣扎,难得呜了声,极其艰难地爬了起来。
见到小黑面容的那一刻。
顾洲眼皮一跳。
只见小黑身上毛发参差不齐,狗头上更是直接炸起来。
神情受了大打击般萎靡不振。
顾洲抬手挡眼,不忍再折磨自己第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