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白月光4

    文殊讲沈尽屿目中无人,真不算冤枉他。请道士来是为驱逐甚至抹杀她,他堂而皇之将道士带入别墅,大有当着她面讨论的架势。

    她虎视眈眈地盯着道士。

    道士坐在沈尽屿对面,端的仙风道骨,颔首,“沈先生。”

    沈尽屿顺着寒暄几句,直切正题,“有鬼魂留在我的别墅,有办法抹杀吗?”

    扼杀一个灵魂,经他出口,像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道士应了声,“我看看。”

    他扫视四周,目光越过文殊之际,文殊屏气凝神,视线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文殊松口气,挑衅开口,“沈先生,您请的道士,似乎看不到我。”

    沈尽屿眼睫半抬,却并未看她。

    道士观察完,重新对上沈尽屿,“沈先生,现在开始吗?”

    文殊收起笑容,看向道士的目光不善。

    沈尽屿嗓音很淡,“开始吧。”

    道士得到肯定答复,拿出符纸。文殊想上前一探究竟,符纸有些刺目,她不得已避开。

    文殊飘到沈尽屿面前,重申她初到别墅那天讲的话,“沈先生,我是您好友的女朋友,您不该抹杀我。”

    沈尽屿靠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了高高飘起、试图营造气势的文殊一会儿,脸上露出不甚明显的、匪夷所思的表情。

    鲜少有人给他讲不该。她的生命掉进江里,他都置之不理,如今成为该如灯灭的鬼魂,有什么不该。

    他勾了勾唇角,“快消失才想到荆然,是不是迟了点?”

    来别墅这么久,她确实很少提起贺荆然。

    文殊肩背佝偻了下,又挺直,“沈先生,即使我第一天请您把我的消息告诉荆然,您会帮我吗?”

    她迎上沈尽屿的目光,“方才管家提起荆然您都不想我听到出声制止,我问您荆然现在如何,您会告诉我吗?”

    罕见地,沈尽屿走了下神。出走的这处神思并非在思考文殊的问题,这些问题,她既问出,就该有答案。

    他想起在雪人旁,制止管家提起贺荆然。并非全然如文殊所言。

    究其原因,那一瞬,鬼魂漂亮鲜活,他心思偏了。

    即使只有一瞬。

    莫名勘破自己心思,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文殊接触到他凌厉视线,不自觉颤了下,摸摸胳膊,“我只是实话实问,您不至于恼羞成怒吧。”

    沈尽屿闭上眼睛,不欲再理她。

    文殊无法,看向快步安排符咒的道士。她故技重施,像当初报复沈尽屿那样,快速而频繁地穿过道士,试图制止他。

    道士动作未停,且有更快的趋势。她跺跺脚,跟在道士身边,“我不想被抹杀。”

    “我死的很辛苦,我不想再死一次。”

    道士抬了下头,他眼睛虚无,却似乎感知到了文殊。

    他重新垂下头,“您与我说,没有用。”

    文殊放弃道士手下留情的可能。又挪回沈尽屿身边,“沈先生,我不想死。”

    收不到回复,她不厌其烦地重复:“沈先生,我不想死。”

    在她再一次准备开口时,沈尽屿睁开了眼。文殊朝他笑了下,颇有能屈能伸的意味。

    他想起贺荆然每次聊起她,讲热闹,讲爱不释手,现今看来,他只觉聒噪。

    沈尽屿出言很不客气,“你已经死了。”

    “林小姐,你的葬礼不日就要举行,你要接受你已经死去,然后去该去的地方。”

    他好刻薄。

    文殊抿了下唇,心底眼底都是惊怒。

    她不想和沈尽屿再讲一句话。文殊朝他呲牙咧嘴。她是个鬼,她想吓唬他,可从来没成功过。

    文殊不愿坐以待毙,她一时想不出怎么摆脱困境,下意识朝二楼的卧房飘去。

    她速度快,即将登上楼梯台阶时,被一股力道弹了回来,冲在前的额头发出两道滋滋的电流声。意料之外的变故,系统都卡了一秒,才屏蔽文殊的所有痛觉。

    “宿主,是道士设的结界。”

    它疑惑嘀咕,“是蝴蝶效应吗?原文不涉及鬼魂,根本没有抓鬼道士这一存在,全书唯一提到的道士还是女主找的江湖骗子。”

    文殊又伸手去摸了摸结界,像是好奇,一经触碰忙缩回手。

    道士已经定好了符纸,以客厅为圈禁,作出收势。

    这可真是,无处可逃。

    文殊一眨不眨地盯着道士。

    沈尽屿也饶有兴味地看着文殊,像等她消失。眼中说是欣赏,更像戏谑。

    久居高位者,对蝼蚁闲来无事的一种戏谑。

    道士手法不停。系统忍了忍,没忍住邀功的心思,抢先打破紧张气氛,“宿主,相信我,我不会让他带走你的!”

    随着机械音落下,道士停了动作。

    他眉头皱起又舒展,走到沈尽屿身前。

    “沈先生,这一鬼魂没有怨气,仅凭阵法无法将其抹杀。”他稍顿,“我需要一些时间,再画一道搜寻鬼魂的符咒。”

    文殊开心起来,声音阴阳怪气:“好气。”

    沈尽屿敛着眉,看向文殊的眼底是不加掩饰的不耐。

    文殊轻哼了声,“小气鬼,我又不会影响你。”

    道士察觉雇主的不耐,悉心提醒:“沈先生,鬼魂不能离开别墅,并非与别墅绑定了联系,而是与您绑定。若您觉得鬼魂打扰到您,带她出去换个地方就好。”

    她竟有出门的机会。

    文殊眼中溢出丝丝光亮,看看道士,又看看沈尽屿。

    沈尽屿不置可否。

    鬼魂在别墅,于他而言,是桩麻烦。他没有考虑麻烦心路历程的习惯,可观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难得把麻烦的想法看在心里,不叫她如愿。

    天色已晚,管家安排人将道士带了下去。文殊想再打探些消息,无奈只能作罢。

    此后几天道士留在别墅画符,文殊总跟着。沈尽屿回来时不免入过几次眼,文殊理直气壮:“我才不会让他画好符,你等着功亏一篑。”

    沈尽屿没再理过她。

    文殊不曾撒谎,只相较于找到道士破绽,她更多心思放在道士那晚讲的,沈尽屿可带她出门。她在等一个机会。

    墙壁于她是无物,只要沈尽屿有一天带一个大包裹,她就可以钻里面跟出去逃走。

    棘手的是,她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冷气,时间短些还好,长了总会被发现。她想道士也许有摒弃冷气的符咒。

    系统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并且告诉她详细位置。可惜道士符不离身,文殊盯了几天,还未得手。

    且任凭她如何在道士耳边不停歇地讲话,道士都不发一言。

    这日她仍四处穿梭,以道士为中心围着他转。

    道士叹了口气,“您再跟我几天,我就该因您的冷气生病了。”

    文殊反应了下,才意识到是在同她交流。

    多日来道士头一次与她讲话,即使出口像是责备,可表情是慈蔼的,看着甚至有些德高望重。

    文殊把握机会,“您也会被冷气影响吗?”

    她观察道士表情,抿唇,露出真实意图,“不如您换件厚实的衣服?”

    换衣服,也许可以拿到符咒。

    道士没有应她的建议,他盯着虚空,像是认真感知她的声音,“除了与您有联系的沈先生,所有人,都会受到影响。”

    沈尽屿只会受冷气所扰,却不会被她作出毛病。

    文殊眼睛闪烁了下,对这个冷气影响的范围很不满意。

    又想还好没有太多与他人接触。

    道士从口袋中摸出一道符咒,“死后无意添了债也是一桩麻烦。这道符可以屏蔽冷气,也许您会方便些。”

    得来全不费工夫。

    文殊下意识伸手,不待凝聚心神,符咒融入她的身体。

    她看着道士,尽管他看不到,仍认认真真道了谢。

    文殊犹豫几刻,问出声,“我有办法斩断和沈先生的联系吗?”

    道士笑了笑,“对您来讲大约不是难事,只需找到愿意与您绑定一生的人即可。”

    熟悉的名字顷刻浮上心头。

    道士像是能看见她生平,文殊肃然起敬,再次致谢后飘远,不再打扰道士画符。

    文殊安分等起出门的机会。

    ——她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沈尽屿眼中,这只占人卧房的鬼,仍乐此不疲地扮演出各种可怖模样,在他回家时以各种形式出现,希冀吓到他。

    这一次,和沈尽屿一同回别墅的,还有他和贺荆然的另一个好友。文殊见过。

    男人甫一进门,不知道自己差点与鬼头对头。摸了摸头,“屿哥,你这房子,今天瞧着有点阴森啊。”

    沈尽屿很轻地瞥了眼文殊,像是警告。文殊朝他吐舌,学的是厉鬼吐舌,约莫实在难以直视,身上目光很快挪开。

    男人拖着大行李箱,小心翼翼放在一侧。

    文殊眼底生光,终于看到了机会。

    男人瘫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又站起来,“荆然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这段时间瘦骨嶙峋的,我们还是赶快过去吧。”

    听到熟悉的名字,文殊视线从行李箱偏了下,落到男人身上。

    沈尽屿脸上不着情绪,看了眼行李箱。文殊隐约感受到来自箱中的某种引力,总不至于是自己太想借箱出门出现的错觉?

    她这么想,也不避,蹲到行李箱旁边。

    男人揭秘,“文殊的骨灰。荆然要我仔细看着,我昨天半夜起来装满了泡沫,生怕磕着碰着。”

    文殊歪头笑了。朝行李箱左观赏右欣赏。

    沈尽屿嗤笑一声,“她死那天,你是第一个笑的。”

    男人嬉笑,“一码归一码,她活着是软肋,死都死了,谁会针对一个死人呢。”

    文殊想叫他感受江底冷气以作报复。可惜自己已经融了符,不再散发冷气,只能杀气腾腾地在他身侧踱步。

    到底人鬼殊途,男人不由抖抖胳膊,“屿哥,哪天还是请个道士来看看房子吧。”

    文殊轻哼。

    活该。

    沈尽屿扯扯唇,没理催促他快点离开的话,上了书房。

    文殊趁此躲进了行李箱。和自己的骨灰共处一室,她也算是头一份。

    她感知两人出门,在行李箱聚精会神,生怕一不小心露出马脚,坏了她出门大计。

    两人聊着生意场上的一些事,管家陪同。

    经过花园拐角时,男人声音顿住,又惊讶道:“屿哥,你什么时候有了放雪人的喜好?”

    性格使然,男人没觉得是沈尽屿堆的,猜测是园林设计师新布的竟。

    毕竟稀奇,他三两步过去,端详片刻,“粗糙了些。”

    他看向管家,“得扣钱。”

    沈尽屿再一次看见这个出自鬼手的雪人。

    嗓音平淡,“怎么还在?”

    是问管家。

    管家思绪稍滞,这雪人可是鬼堆的,他生平第一次见到鬼堆的雪人,这么有纪念意义,怎么能像平常物件一样销毁呢?

    内心翻腾,口中恭敬汇报,“毕竟是……”

    思及有他人在场,管家含混不清跳过,“堆的,我便自作主张留了下来。”

    男人听到哑谜,眼睛一瞬睁大,像嗅到什么了不得的事,“谁堆的?是谁?”

    含混不清的表述实在引人遐想。

    “屿哥,你不是背着我们金屋藏娇吧!”

    月影重重下,文殊蹲在雪人旁恣意微笑的场景莫名撞入脑中。‘金屋藏娇’坠在耳边,沈尽屿眼皮跳了一下。

    他唇角挂着凛然的笑,看向男人的视线很轻。管家陪沈尽屿长大,也清楚他纵然傲慢,入主集团后却鲜少情绪外露,只有在家中,才会明明白白地冷下脸。

    大多时候,他唇角牵着似有似无的笑,不知情的人看了,在疏离感之下,或许能窥见几分温和。

    正如此刻。

    管家自己也看不太清,依照多年陪伴,直觉先生心情一般。

    ——是一般好还是一般坏?

    “先生,我安排人处理掉。”

    不待管家唤人,沈尽屿眼睑半垂,慢条斯理折叠袖口。阳光缀在雪上,又折到他眼角,冷冽之余,他想,算了。

    好友捧在心尖的女友,人都死了,就当雪人送她烟消云散的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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