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的大小姐4

    谢宴头一次知道,有人的常服价格可以高到市中心一套房。也第一次见识到,一件衣服的护理,得拿他几个月工资来偿。

    不论对方有没有夸张,这份价格,实打实地打破他的眼。

    径直在心中砸下一片阴霾。

    而那片阴霾因何而起,他罕见不知何故。

    有关钱,他向来没有多热忱。

    无论如何,谢宴决定去暂做几月保镖。

    江先生要去赴一场宴会,给谢宴寄来一套西服。袖口锈了江家的符号。

    天还未亮他就要出发,西装随意套在身上,正系纽扣,身后卧室门传出声响。

    他没开灯。窗外不甚明显的光影下,文殊陡然看到沙发前立了个西装革履的人,吓了一跳,以为是歹徒登门入户。

    正心斥这地方安保居然和房子一样破。

    又见对方垂下的袖口,她敏锐看到熟悉符号。

    文殊几乎是立刻叉腰:“说吧,跟我多久了?今天露面是想做什么?”

    她气势汹汹,“你甭想带我回去,跟那条狗说,想让本小姐乖乖听他安排,他做梦。”

    谢宴蹙眉,第一想法是这大小姐又发什么疯。随即意识到,大小姐也许是认错了人。

    因为这身衣服。

    他本该回头,行动却莫名滞缓,想看她还会说些什么。

    文殊性子急,见自己家的保镖敢不回她的话。很是生气地向前走,“你知不知道自己赚的是哪家的钱,居然敢不理本小姐。”

    她猛地扯上谢宴的胳膊,狠狠一拽,嘴里的话还往外冒:“那条狗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

    文殊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谢宴顺着她力道回头,她看到他的脸。

    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脸色变幻莫测,脱口而出:“你有病啊!你穿我家的保镖服干嘛。”

    谢宴另一手解救出自己袖口,低垂着眼,“接了保镖的活计。”

    又抬头,盯着文殊:“你说的狗是谁?”

    文殊知道不是自己保镖来找自己,早生起闷气,闻言上下一扫谢宴,殃及池鱼:“江家现在找保镖这么不挑的吗?你也配?”

    谢宴不顾她的贬低,又问一遍:“你说的狗是谁?”

    他下意识觉得是很重要的人。

    莫名想要个结果。

    文殊脸色很难看,推了谢宴一把:“要你管。”

    她气冲冲地往卧室走,走到半路还没消气,又转身骂道:“这破地方隔音那么差,你也不知道声音低点。”

    她回身继续走,脚踩得分外响。

    “江文殊。”

    谢宴叫她名字。文殊简直要气死,“谁让你叫我名字的!看看自己配不配!”

    他居然习惯了文殊这副暴躁模样,继续道:“今天一位江先生叫我护他参加宴会,据说是你家的股东。宴会上可能会遇到你的故人,你需要我带什么话吗?”

    文殊脚步顿住,她思忖谢宴居然这么好心。身体却还是转过来,她一步步走回来。

    她仰头看谢宴。

    大家都是刚成年的毕业生,他高很多。即使有些嶙峋,也是掩盖不住的好姿容。穿着不曾涉足的西装,不漏半点怯。反倒尽显优越。

    文殊看到沙发上放着一条领带,拿起。

    谢宴察觉她的意思:“保镖不需要领带。”

    文殊笑得没有感情:“不,你需要。”

    她一把将领带套谢宴脖子上,踮脚难受,跳到沙发上,居高临下。

    文殊指尖熟练翻折,不一会儿,漂亮领带成形。

    自始至终,谢宴仰着头看她。等领带打完,才象征性地看了眼领带。

    他不懂领带,不知道领带有多少种打结的方法,也不知道领带里也能看出个人风格。

    谢宴碰了碰领带,被文殊严厉制止,耳提面命他不可以破坏领带的一点点构造。

    她搁这儿下命令不是一次两次,谢宴无语,穿着不曾穿过的西装,套着大小姐亲手打得漂亮领带,出了门。

    宴会晚上才开始。他荒废一整个白天,晚上跟着江先生进了场。

    江先生坐轮椅,人到中年,或许年岁更高点。脸上是虚伪客套。

    谢宴自觉这层面具过于浮于表面。推着江先生往前。

    宴会场上一片觥筹交错,众人谈笑风生间,谢宴觉得无聊。

    于是开始堂而皇之的走神。

    他想起大小姐。

    自觉如果文殊在这里,一定要争做全场焦点。她那么漂亮,脾气又那么大,做焦点大概轻而易举。

    自小到大,也许从未有过不是焦点的时候。

    “想什么?”江先生远离浮华声色,抬头问他。

    谢宴回神,“私事。”

    他话讲得冷冰冰,江先生不在意地笑笑。

    提起另一桩事,“刚刚场上一直有人看你。”

    谢宴与他对视。

    江先生径直揭谜:“你带着我家大小姐打的领带招摇过市,关注度可比我这个老人家多多了。”

    又咂舌:“大小姐这性格,总想看热闹,真是半点不顾你的死活。”

    谢宴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坦然承认:“江先生,什么意思。”

    江先生仔细讲解:“你带着大小姐系的领带,在别人眼里你行事代表着大小姐,你现在在我身边,不就是说明大小姐准备站在我这边?”

    他笑笑,唇角却有几分冷:“你说,借着大小姐名义为非作歹的人,会不会记恨你?”

    “说曹操曹操到。”江先生后靠轮椅,脸上表情再不见半点温和,冷冷盯着场上,“主角来了。”

    谢宴顺他视线看去。

    见到被簇拥在中心的男人。

    他同样西装革履,定制的西服妥帖在他身上,形容优越,叫身边人显得像陪衬。

    男人约莫比他大不了几岁,兴许还是差几岁的同龄人。可他光是站在那里,便是气质凛然,鲜明落于上位者的位置。

    谢宴思及江先生刚刚讲得有人借着大小姐的名义为非作歹,又想起上次文殊所言有歹人害她。他当时对号入座,不懂文殊莫名其妙的表情,只当她又发疯。

    原来讲的根本不是他。

    很奇怪,谢宴浮起莫名其妙的恐慌。

    好像从这一刻起,和文殊的距离终于隔绝成贫民窟与销金窟的两个世界。

    江先生冷眼看着男人,为他说明:“那家伙不过是江家的一条狗,做了大小姐的管家,又当了江家的职业经理人,现在竟然都敢压到我们头上。”

    一条狗。

    谢宴垂着眼,记起早晨大小姐的愤愤不平。

    兴许他们视线过于明显,那侧男人也看过来。

    看的根本不是他们——而是他脖子上那条领带。

    目光转瞬移开,眼神荒漠,带有高高在上的冷酷漠然。

    谢宴是视线却不曾收回,即使对方根本不准备给他对视的机会。

    江先生自男人出现状态也频频出错,直到宴会快结束,表情也不曾恢复。他需要去洗手间,被侍应生推着过去。

    谢宴在外面等他。

    不过离开宴会场这么短的距离,五六个穿着江家保镖服的男人骤然出现。

    朝谢宴团团围过来。

    谢宴抬眼看过去。

    不及判断对方来意,来者已经出手。

    谢宴迅速格挡。他摸爬滚打长大,一身拳术有自己的理解,不然也不会声名显赫至诸多达官贵人请他当保镖。

    对方来者不善,他攻势也凶猛,一时难分胜负。对方明显想速战速决,一手扯住领带,正欲勒过他脖子。

    谢宴目色更冷,狠狠一拳。对方松手,砸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他捏紧领带,想起文殊早上说的话。

    ——那群保镖受那条狗蒙蔽。

    走神不过半秒,腿上骤然一痛。

    被对方寻到破绽,偏他们又人多势众,谢宴顷刻落了下风。

    五六个保镖专针对他的腿。谢宴听到骨头扭过的声音,额头出了一层冷汗。

    不过数秒,他的腿已失去知觉。

    来者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为首的朝他道:“对不住,大小姐的意思。”

    谢宴脑海中闪过一丝明显线索,他不去想。

    以唇角讽刺遏制一闪而过的想法,他们家大小姐都不在这里,怎么可能给他们展露意思。

    对方像来时般迅速离开。

    来回或许只有几分钟的功夫。江先生从洗手间出来,见到的是强扶着栏杆的谢宴。

    他的腿隐有凌空之势,冷汗淋漓。

    江先生一瞬心惊,“他们来过了?”

    他忙吩咐仍送他去医院,无论真心还是假意,一路面露不忍:“那家伙靠的是大小姐的势,现在知道大小姐在你那里,居然这么急不可耐地对你下手。”

    谢宴闭着眼。

    对方下了狠手,即使他勉励支持,被送去医院时仍疼晕了过去。

    再睁眼,已经是半夜。

    甫一睁眼,虎子忙扑过来,又不敢碰他,“你终于醒了!”

    “哪个挨千刀的下手这么狠,你腿差点就废了。”

    谢宴垂眼,看到缠着密密麻麻绷带的双腿。

    唇角冷着:“江文殊呢?”

    “那个没良心的女人!”虎子头一次对大小姐这么大意见,恨恨道:“她一看到你就笑,医生说你情况的时候她快笑晕过去,我把她撵出去了。”

    谢宴不在意地应:“叫她进来。”

    虎子不情不愿去叫人。

    文殊进来,眉飞色舞,显而易见的好心情。

    谢宴叫虎子先出去,跟着她勾了勾唇,“江文殊,我见到了你家的保镖。”

    文殊歪头,不懂他讲这些做什么。

    “你家保镖确实唯别人马首是瞻。”

    文殊没了笑,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谢宴盯着她的眼睛:“他们人多,我没打过。”

    文殊嫌弃:“你当然打不过,那是万里挑一挑出来的,你打过他们做什么。”

    “给你报仇。”

    他说得自然。文殊表情莫名其妙,仔仔细细盯着谢宴看。

    然后笑得直不起腰。

    “谢宴,你知道我家保镖为什么揍你吗?”

    她凑近,“还记得我说的吗,你得给我负荆请罪,自断双腿。”

    文殊快乐的单脚蹦个圈,一派天真的恶毒。

    “你好蠢啊,居然真的把领带原样系过去。”

    谢宴闭了眼。

    终于骗不下去自己。

    文殊无聊,两手分别拨开他的双眼。

    “谢宴,你不会被气死吧?”

    谢宴摇头,“我们算一笔勾销吗?”

    文殊惊愕:“你在想什么,你的腿能和我比?拜托,我的脚很金贵的。”

    谢宴直勾勾看她,从她眼底看出,不含半点虚言。

    不受控制,他竟在这一瞬,心底浮起时起时落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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