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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郡尉

    初秋的江宁城内行人稀疏,可府衙前却蓦然停了一大片车马,惹得几个冒雨的路人都忍不住频频侧目。

    守门的侍卫见了程笙手中的令牌,便毕恭毕敬地将众人请了进去。府衙设计得十分雅致,亭台楼阁相互交映,独具江南水乡的独特风情。

    出来迎接的是时任江宁郡郡尉的钟世茂。只见他约莫着四十岁上下,身着一身深绿官服,长相十分,周正看起来相当老道。他笑眯眯地走出来道,“诸位学子千里迢迢奔波劳累,不如先喝口茶歇脚?”

    带了一肚子怨气的任以琮也顾不上客套,二话不说就朝着主厅迈去。也不怪他如此跋扈,毕竟进了吴婺一带,任以琮可算是回了家一般。毕竟作为任家商行的任大公子,纨绔子弟的名号也是声名显赫。

    可没曾想,落在后面的程笙适时地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自来熟地回道,“哪里哪里,钟郡尉说笑了。我等正是身强力壮之时,区区路途奔波之苦,着实不足挂齿。”

    刚抬起脚的任以琮顿住了,脸上的颜色越来越难看。好个程笙,一而再、再而三地挤兑他,真当他任大少爷是吃素的?

    见任以琮正要发作,站在一旁的奚荷筠赶忙出来打圆场,“赶路虽说不上辛苦,但我等匆匆赶来还未去客栈落脚,车马堆停在府衙门外,还怕冲撞了郡尉。”

    “何来冲撞一说?学子言重了。”钟世茂笑了一声,转头便看见了左臂上缠着布条的叶轶如,皱眉关切道,“这位学子怎么受伤了?”

    “无妨,小伤而已。”叶轶如答道,“路上遇了山贼,不小心受了点伤。”

    “山贼?这山贼在何处遇见的?可是在我江宁郡内?”钟世茂关切地问道,毕竟郡尉分管郡内军队及司法,清缴山贼也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不是,是在徽州东南县郊外。”

    既然不在吴州案发,便与钟世茂这个吴州江宁郡郡尉扯不上关系。如此暧昧的地点发生了这样的事件,不知是蓄意还是巧合,着实让人浮想联翩。

    “徽州东南一带,山高林密山贼猖獗。”钟世茂思考片刻,沉吟道,“学子的伤势如何?是否看过大夫?”

    “已经看过,皮肉伤罢了,劳大人费心。”叶轶如礼貌地应和道。

    不知是否是许明昭的错觉,这个钟郡尉见叶轶如没再纠缠此问题,心情也好似舒畅了不少。只见他一脸和煦道,“若是诸位不急,不如先随我一观案件尸骨?”

    此言一出,倒是让彰德学院的众人有些意外。遥想过作为半个“督办”参与调查,竟没想到这郡尉居然这么急着给他们展示成果。

    许明昭将余光扫了眼恭敬低头的兰若,心中不由地觉得古怪。若这钟郡尉果真是个刚正廉直的好官,那星罗阁横插一脚的原因又究竟是什么?

    “那是自然。”程笙脸上也挂着抹不去的笑意,“我等此行前来协助郡尉查案,单凭郡尉吩咐。”

    “既然如此,请。”钟世茂对着众人做了个请的动作,诸位学子便如善从流地跟了上去。

    见屁股还没沾上凳子一时半刻便要急着去办事,任以琮心中又不免恼火。只是一想到五皇子殿下差人送来的叮嘱,他不由地撇撇嘴,才不情不愿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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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浩荡荡一群人在府衙里没走多远,便停步在了角落的一间房门口。

    “把龙王庙一案散落的白骨抬上来。”钟世茂对着候在门口的仵作说道。

    “是,大人。”

    说着,几个侍卫便将一块蒙着白布的木头抬进了房内,从那凹凸不平的褶皱中可以看出应当是一具尸骨。

    仵作上前一步将白布掀开,一具带着些许破损的白骨映入眼帘,勉强还能看出是人的骨架。

    “六月廿二日晨,渔樵人荀三郎报官,说这秦淮西岸的龙王庙被暴雨冲垮 ,竟同时有尸首出现。”钟世茂站在一旁说道,“西岸的龙王庙年久失修,早已破败荒芜多年,鲜有问津。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尸首早已化作白骨,难以辨别身份。”

    “辨别不了身份?这白骨身上一点线索都没有吗?”程笙好奇地探头看向恭敬站在一旁的仵作。

    “回大人,这白骨早已风化多时,着实难以分辨。”仵作答道。

    这可如何是好?许明昭紧皱眉头,无名无姓的尸骨难以确定身份,再加上是陈年旧案,作案痕迹更是无从考证。

    “可否容在下一观?”站在一旁沉默良久的陈景遥突然开口说道。

    他这一举动引得许明昭侧目。陈学子总是温和而沉默,不爱出风头,难道他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仵作?

    “学子请自便。”钟世茂抬手道。

    陈景遥朝着钟郡尉点了点头,便俯身凑近了白骨,认真观察着。

    “好你个陈景遥,你什么时候偷偷背着我学验尸了?”程笙满脸惊讶地问道。

    “谁说我会验尸了?”陈景遥倒是一派平静自得的样子,“我就看看。”

    许明昭:……

    亏刚才还对他抱了这么大期待,到头来不过是个凑热闹的。

    “既然如此,钟大人您是吩咐如何调查此案的呢?”叶轶如站在一旁恭敬地问道。

    “因难以确定尸骨的身份,这几日我差人查着近三年来江宁郡失踪人口名册。只是,单单前年便有几百人要查,实在难以推进。”钟世茂答道,可这话里话外,透露地都是查不下去的意思。

    任以琮了然地接话,双手环在胸前,语气不屑道,“这人都死了这多年,化成白骨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既然这么难查,又何必费力不讨好地查下去?”

    “此言差矣。”正当钟世茂想要出言附和之时,程笙满脸严肃地开口道,“任学子可知,这天下的‘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皆为陛下所护?我等今日千里迢迢来到江宁协助钟大人办案,正是为了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此正是我等应当为陛下分忧所做的分内之事,又何来‘费力不讨好’一说?”

    程笙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怼得任以琮心头又是怒火暗生,可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个“你”字,便哑口无言。钟世茂也只好在一旁悻悻一笑,这顶“为陛下分忧”的高帽扣下来,饶是谁也不好再开口提放弃。

    可奚荷筠这时上前一步道,“我知程学子拳拳报国之心,可哪怕为了这具尸体彻查江宁郡,劳民伤财不说,还未必能查出真相。”

    “程学子难道认为,江宁郡的千万百姓的生计,还敌不过这一具无名尸首背后的真相吗?”

    不过是扣高帽而已,还真以为三两句话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奚荷筠毫不示弱步步紧逼,停尸间的气氛一度诡异的充满了火药味。

    “诸位,听我一言。”

    见钟大人似乎没有什么发言的想法,许明昭这才站出来制止,“既然我等此行前来便是为了查案,那便按正常流程调查。倘若调查结束当真一无所获,届时再争论是否继续查案如何?”

    “许学子说的是,”叶轶如和和气气地出来打圆场,“我们才刚落脚江宁,现在下结论未免为时过早。”

    众人无言。

    “我同意许学子的看法。”陈景遥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他认真地观察完尸骨,似乎方才的争吵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怎么了?难道你有什么发现?”程笙接话道。

    “并无。尸首化作白骨太久,已无甚痕迹。”陈景遥摇摇头,“既然没法从白骨上找到线索,不如去现场一观,如何?”

    任以琮一脸不屑地冷笑一声,“呵,都死了这么多年了,那破庙还能有什么痕迹?”

    “虽已多年,但毕竟是尸首发现的地点,很有必要走这一趟。”奚荷筠在一旁冷静说道。

    “去就去,我倒要看看,这破庙里还能搞出什么名堂。”任以琮一脸不悦地先行一步。

    众人跟随着任以琮鱼贯而出,陈景遥落在后面。

    他低着头的样子像是在思索,可眼的余光却将身后的一切尽收眼底——钟世茂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好似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

    陈景遥微微眯起眼,心中已经有了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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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彰德学院一行人赶到龙王庙,不免为眼前这般恢弘及破败所震撼。

    这座龙王庙——与其称它为一座建筑,不如说是一片废墟。原本深红色的墙面已经剥离大半,露出狰狞的黄土墙,只能依靠零星完整的围墙依稀推测原本的模样。

    裸露在外的不止围墙,还有庙中原本供奉的龙王泥塑像。本应威严肃穆的龙王像上东倒西歪地垒着不少木梁和砖瓦碎片,手上握持的泥塑玉圭也仅剩了半截。

    “这……?”叶轶如有些迟疑地皱了皱眉。

    作为刚发现了尸骨的现场,居然没有一位侍卫看守,钟郡尉行事竟然如此潦草。

    随后赶来了的钟世茂背着手上前一步,脸上挂着成竹在胸的自信,语气却颇为遗憾,“诸位学子有所不知,这龙王庙已经年久失修多年,早已无人问津。近期发现了尸骨,周边的百姓赶来凑热闹,也有不少顺手捎走些瓦片贡物之类的东西。”

    怎么可能?许明昭在心中暗自反驳了钟郡尉的话。

    她又不是没在破庙里露宿过,像这种规模的庙宇,哪怕是破败至此,也会有不少囊中羞涩的旅人落脚。若是庙中还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怎么可能会留到如今?

    “也是。”程笙了然地点点头,“凑热闹和贪小便宜是人之本性。”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指桑骂槐。

    “只不过,”怎料他又话锋一转,似笑非笑道,“钟大人怎么不派几个侍卫在这里看守?龙王庙虽破,也终归是官家的,容忍那些宵小之徒肆意掠夺总归是不妥吧?”

    “更何况,现在这里还发现了尸骨,为了保留证据,于情于理也该有人驻守吧?”

    程笙这几句话虽说语气平和中甚至带着些笑意,可实则步步紧逼,逼得钟世茂表情尴尬说不出什么话。

    一旁的任以琮看不下去了,语气不善地出言道,“有些人,拿了鸡毛就开始当令箭。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敢问责郡尉!”

    程笙也不恼,微微一笑拱手作了个揖,“难得任学子说得有理,我这就向钟大人赔罪。还望钟大人大人有大量,切不能与我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一般见识。”

    任以琮被嘲讽地面上青一块红一块,握紧拳头就想要招呼在程笙脸上,“你是不是找打?”

    程笙这人看着憨,实则精明地很。断然受不得一点委屈的,是个有仇当场报的性子。

    只是任以琮作为一个放荡惯了的纨绔子弟,武功虽说不一定有什么章法,但拳头绝对是很硬的,程笙那小身板还真不一定能挨住他的打,许明昭暗自为他捏了一把汗。

    眼见调查马上要变成打架现场,奚荷筠上前拉住了任以琮,“任学子且慢,我们是来查案的,个人恩怨还是私下解决的好。”

    气急的任以琮吼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皖南来的贱民也敢来拦我?”

    皖南多山,穷乡僻壤众多,时常闹饥荒。纵使奚家也算得上有名有姓的商贾人家,可在更为壕奢的任大少爷眼里,都不过是些贱民。

    奚荷筠的脸一下子黑了。

    叶轶如见状赶忙站了出来,“任以琮,我们是要查案,岂容你在这里胡闹!若是你敢动手,我定向太子殿下汇报。到时候陛下知道了,怕是要连累五皇子殿下一同受罚!”

    呸!这个姓叶的就知道报告给太子,任以琮心中不悦,可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给五皇子殿下添乱。上次景宁探子的事,顾侍中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才摆平。

    见任以琮悻悻放下了手,叶轶如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经过方才这么一闹,现场气氛也是相当尴尬。钟郡尉自知理亏,再加上这群天之骄子都或多或少和太子、五皇子有些瓜葛,更是让他不敢吱声。

    沉默许久的许明昭开口问道,“敢问钟大人,那具白骨究竟是在何处发现的呢?”

    “哪儿。”钟世茂这才赶忙伸手一指,“就在那个矮墙后面。”

    一路无言的陈景遥走到矮墙旁,半蹲下来,指尖抹了些墙角的尘土。

    “不是这里。”

    正要走上前的众人有些惊讶,齐刷刷地看向陈景遥。

    “尸骨不是在这里发现的,”他笃定地说道,起身平视着直冒冷汗的钟郡尉道,“钟大人为何要隐瞒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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