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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如初

    谢枝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硬是抬起手来,摸索着把握在手中的那颗药丸塞到了身后赵彧的嘴里。

    “啊——!”喉间致命的钳制终于松了些力气,谢枝这才得以痛呼出声,飞快地收回手来,心有余悸地看着上头被咬破的鲜血淋漓的口子,这是刚才塞药的时候被赵彧给咬的。

    她甩了甩受伤的手,希望能借此缓解些痛楚,然后看向赵彧——他似乎已经冷静了些,抚着额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幻觉里走出来。

    谢枝这时候简直没力气同他生气,方才和他对峙,再加上还要尽力保持清醒,抵抗迷烟的影响,已是身心俱疲,根本无法去想其他。

    可是,她已发觉自己的脑子又开始糊涂起来,眼前似乎又有奇怪的影子在飘来飘去,连赵彧的身影都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她甩动的手忽然停了。她把那只手抬到自己眼前,努力将刚才闪过脑中的那丝灵光重又拽了回来——如果说,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呢?自己方才一直想要将一切都凑到圆满的地步,所以才陷入了死局,迟迟无法揭开谜底,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简单多了。

    谢枝带着踉跄,勉强走到那张九宫图前,将代表着天干和八门的石块重新排布。按下最后一块缺失的石块后,谢枝觉得自己紧张到连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但紧接着,有一阵微乎其微的“喀拉”声,随即又是一阵金属沉重的移动声,她骤觉身下一空,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跌了下去。

    是石阶。

    谢枝被坚硬的石阶给撞得一身骨头都被积压又冲散了似的,脆弱的皮肉在石头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碰撞的剧痛,再加上迷烟的作用,让谢枝很快便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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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着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冬日里的暖阳遍洒金辉,照得积雪都慢慢褪去。卸下了重负的枯树如同沉疴顿愈,伸展着自己的枝干,衬着蓝盈盈的天幕格外疏朗。

    启圣院街不远处那座偏僻的二进院,和往常一般清净,只有家仆洒扫的声音,枯燥得一如既往,但安宁就藏在这日复一日的乏味里。后院的一间屋子里,只简单陈设了些桐木家具,清淡苦涩的药味在屋里漫开,一个老嬷嬷正窝在一把圈椅里缝补衣裳,头一点一点的,真叫人害怕那缝衣针会戳到她眼里去。

    “咳咳……”

    那藕色床帐后忽地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那老妪原本蜷缩在一起的骨头,连同那叫她的脸皱成一团的纹路,都令人惊异地舒展开来,以一种不符合她年岁的敏捷快步走到床前,小心撩开床幔。

    那粗粝的皮肤甚至勾到了一丝床幔的纱。但她已并不能关注到这些。

    她看到那个多日来陷在床褥间昏迷不醒的人已睁开了眼睛,只是仍旧迷迷蒙蒙的,并没有完全清醒的模样。

    她喉间滚出一个轻微但讶异的叹词,然后便急急忙忙地出门去了。

    谢枝在刚醒来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片刻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只能转动转动自己的眼珠,惊讶地发现自己竟不在那诡异的地宫,而躺在一个普通民居般的屋子里。但没一会儿,酸痛如层峦叠浪,毫不留情地拍打着她骨肉做的礁石。她忍不住咧开嘴,发出一声痛苦的□□。

    然后她下意识去摸自己胸口的位置——玉佩,玉佩呢?她心慌起来,忍着浑身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痛撑起身子,却瞥到那块心心念念的玉佩就安然无恙地躺在自己枕边。

    她霎时松了一口气,眼泪因这虚惊一场几乎都要落下来。她想伸手赶紧把玉佩放回身上,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双手都包着厚厚的绷带,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之前赵彧中了迷烟,差点杀了自己的事。再之后呢?她觉得越是去回忆,脑袋便越发感到越来越明晰的痛楚,她想伸手去揉,却发现连头上都缠着绷带。

    这到底是怎么了?自己又在哪儿?

    谢枝像缺了油的齿轮,艰难又迟钝地运转着自己的思绪。只是还没琢磨多久,一道身影便出现在门口,难掩倦色的脸上此刻却很有些喜悦:“大小姐!你终于醒了?!”

    谢枝霎时觉得自己本就运转艰难的脑子一下子卡住了。这是……博叔?他怎么会在这儿?

    此时博叔已镇定了几分,坐到床榻边,两指搭上谢枝那截细瘦的腕子,没一会儿便安心地点点头,把手轻轻塞回了被中,说道:“大小姐脉相已平稳了许多,已无大碍了,接下来只需安心静养即可。”

    看谢枝嘴唇动了动,要说话的样子,他忙抬起手来按了按,目光和蔼道:“我知道大小姐此刻心中有许多疑虑。你莫急,我会把一切事情都细细说来。”

    虽说仍对博叔心怀芥蒂,但谢枝知道,只要不是触及到自己祖父之事,博叔还是会为自己考虑的。因此在经历了马兰沟村的惊险后,她此刻终于安心了几分,重新让脑袋枕在软乎乎的枕头上,静静地等着博叔开口。

    “前段时间,我们查到在京城附近的一个小村子,也就是那个马兰沟村里,可能藏着关于边饷案的线索,所以便开始着手准备潜入此村之事。大小姐你应该也知道主上他……”博叔说到这儿,口气犹豫起来。

    他想到当时自己带人在山里找到赵彧和已陷入昏迷的谢枝的模样,想必大小姐应该也已知道赵彧只是掩盖身份的化名才是。思及此处,他心头不觉感到沉重,但面上仍旧装作无事,道:“主上他正被太后禁足,正好方便他离开皇宫,亲自探查。没想到我们到了那儿之后才发现,原来你也在。但是当时村内村外都有不少暗桩和耳目,所以我们并没有和你相认,以免打草惊蛇。

    “那天晚上,我带人正在村子外围清除眼线,适逢主上正在村中寻找线索,因此才会与你相见?”说到这儿,博叔摇了摇头,“详细情形,主上并没有对我们细说。那时我带人回村时,迟迟不见主上回到约好碰面的地方,便觉不妙,又去找了你所在的处所,看到有打斗的痕迹,于是猜想主上应该和你在一起。

    “之后,我就一路循着痕迹,找到了一间破屋,只是那里已被一群黑衣人看守起来,我没有选择轻易动手,只是继续派人在村中其他地方打探,看是不是有什么消息。毕竟观那些黑衣人的情状,想必他们和我一样,都还没能找到你们。

    “不过……眼看时间过得越来越久,你二人却始终没有音信,我也开始拿不定主意了。”博叔眉头微皱,仿佛是他那时心中焦灼的些微映照,“不过好在,在村子不远的山头亮起了主上的传信烟花,我这才带人赶了过去,找到了你们。”

    原来如此……谢枝总算勉强把整件事给拼凑了个七八成,可是自己当时明明和赵彧在地宫里,他又是怎么带着自己跑到山里去的呢?

    她只记得自己好不容易解开那幅九宫图之后,好像就摔了下去,然后就不省人事了?之后发生了什么……脑海中闪电般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可脑袋又痛了起来,想必是当时磕碰到了。

    看到她面露痛苦之色,博叔着急询问:“大小姐,可是哪里有不舒服的?”

    “我没……”谢枝刚说出几个字,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可怕,几乎发不出声来。

    博叔极有眼色地给她倒来一杯温热的茶水。谢枝勉强抬起身子来,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茶,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又躺了回去,想了想,才说话:“你说的那间被人把守的破屋,当时赵彧在那儿发现了一个密室的入口,我们就是躲到了那儿。可我们进去之后才发现,与其说是密室,更不如说是一座地宫。那里设下了许多机关,我们后来……应该是找到了出口,只是我一不小心摔了下去,后来的事……我就记不太清了。”

    谢枝的声音听来仍旧很虚弱,不过博叔大致还是听明白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终归还是沉淀为慈爱,如同寻常叔公对待孙辈那般:“好,我明白了,这些都不着急,日后我们再慢慢计议就是。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好好养伤,休息。我特意请了个阿嬷来照料你,要是有事,你也可以直接让她来找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曾经陷入生死一线的险境,这和煦的日光,宁静的屋子,和再平常不过的关心之语,都不由让谢枝眼眶发烫起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对博叔郑重承诺自己会好好休息似的。

    博叔笑起来,放轻了声音:“那我就先出去了,你安心休息。”

    博叔又替她仔细掖了掖被角,正要放轻了手脚离开,却发觉自己的袖子被人小心扯了扯。他回头看到谢枝双眼泛着红,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虚弱的缘故,苍白的双唇嗫嚅了几下,终于问出了口:“博叔,我是不是昏睡了很久?当时我和赵彧在地宫里发现了边饷案的重要线索,他是不是把东西都带了出去?此案可有进展?”

    博叔犹豫了一下,又坐了下来,又想了一阵,才缓缓开口:“主上确实把里头的东西带了出来……”

    “所以,当年边饷案的主谋是信王,是不是?”谢枝难掩急切地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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