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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翁意

    博叔把脸偏向一边,答非所问道:“大小姐,我明白你想要尽快让都督得以昭雪,但是此案非同小可。你在那地宫走过,你应该知道那个地方,其实是用来暗中操练私军的。可是那些人,现在又去了哪呢?”

    谢枝不说话了。她忽然发觉自己只看到了表面的一切,而未曾往深了想。

    “那些人可能早就在这么多年里,被人安插到了军中。若我们草率行事,到时……京中恐怕会有一场劫难啊!”

    谢枝低下脸去,道:“我明白了,博叔,我会好好守住这个秘密,等你们安排的。”

    博叔道:“大小姐你放心,最难的一关我们已经过了,要不了多久,一切就可以了结,你只需安心静养,把身子养好才是。”

    谢枝点点头。她眼下身体本就虚弱,这下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情绪乍起乍落,好不容易问清了最关切的两件事,心中大石落下,被压抑的倦意便又涌了上来,叫她不自觉地阖上双眼。

    博叔见状,便不再多说什么了,仔细看了会儿她神色并无异样,这才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之前的婆子一直等在外头,看他出来了,便在他的使令下又进去看护了。

    只是博叔此刻目光却很是晦涩,甚而有几分阴沉,和在谢枝面前的温和亲切全然不同。当时找到谢枝的画面仿佛又在他眼前——那时谢枝身上染满了已干涸成暗红的血迹,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看起来格外刺目。那一瞬间,博叔甚至以为她……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要一想到可能存在那样的可能,他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好在自己心惊胆战地检查之后,发现谢枝身上多是一些小伤,并没有致命之处,而且都被赵彧仔细包扎了起来,还用了药。虽说让她受伤是万万不该,但总算是不幸中之万幸。

    但赵彧看起来却是分毫未伤。

    博叔自然不会表现出什么,但心中却很介怀。以他对赵彧的了解,他未曾不怀疑过,是赵彧拿谢枝来挡剑,只是他又顾虑到自己和季鱼书这些都督旧部的存在,才留下了谢枝一命。

    他虽奉赵彧为主,为他行事,但一半是为着完成当年都督的遗命,一半是为了方便探查边饷案的真相。

    可谢枝才是都督的血脉至亲,是他当年心心念念着,期待着想要抱到的孙女。如果她有个好歹,自己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都督呢?

    方才谢枝并没有提到自己为何受伤一事,可能因为在她心里自己还是赵彧一方的人,所以还有所保留。

    想到这里,博叔又不免心生愧疚。看来在那座地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只能等大小姐日后明白自己等人的处境后,自己再慢慢问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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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我今天挑的这条鱼,是不是够大的?回头我给大小姐炖锅鱼汤,保准她好得快些。”季鱼书今日倒不穿他那件道袍装神弄鬼了,只是穿了身长衫,手里提了条还在拼命甩动尾巴的大鱼。

    因着谢枝受伤的缘故,他这段时日也总往博叔家中跑,帮着照料几分。

    博叔和他隔开了几尺,看起来倒不像他那么高兴:“今天大夫走时跟我说,大小姐的伤口恢复得不大好,说可能是心绪不宁所致,也不知她是不是有什么忧心的事。”

    听到这话,季鱼书说话的调子也低了几分:“大小姐倒确实是个心里藏着事的人。不过她到底还是个姑娘家,咱们两个大男人,真有什么事也不好直接问她。”

    正是这么个理儿。

    于是两人都发起愁来,一声不响地回了家。可还隔了一段路的时候,博叔就望见平日守门的小童火急火燎地冲着自己跑来,两只眼睛使劲朝院子里瞥,两手比划着,却偏偏什么话也不说。

    博叔本以为是谢枝出了什么事,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那小童的意思,虽说松了口气,另一种忧虑却缓缓升了起来。

    他和季鱼书对望一眼,两人相识几十年,霎时便明白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进了正屋,便见一人身着雪青色长袍,明明只是随意坐着,似乎在专注看着窗外一只褐色雀儿在树枝间跳来跳去,却觉气度雍容,不可逼视。

    博叔和季鱼书早把手中买来的蔬肉都交给了方才的小童,恭敬道:“主上。”

    赵彧像是这时候才发觉他们,笑了笑,叫他们坐下:“博叔,季叔,怎么这么早就出门去了?”

    博叔道:“这段日子也没什么事,就出门买买菜。”

    赵彧似乎笑得更开心了:“博叔真是省俭,这些活怎么不交给下人去做?”

    博叔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赵彧是为了边饷案的事而来,还是为了……这时候,边上的季鱼书插嘴道:“主上,您还不知道老申的性子吗,他就是个劳碌命,您赐他几日休息,他这也闲不住啊。”

    可是,赵彧倒并不如博叔所预想的那样,说起任何一桩事来,只是和季鱼书就着这话继续漫无边际地说了下去。

    季鱼书向来是个嘴巴伶俐的,同赵彧攀扯了半天,似乎哄得赵彧很是开心。博叔揣着心事,只是偶尔附和几句。

    好在没闲聊上多久,赵彧就要告辞了。季鱼书连忙殷勤地送他出门去。

    等到回来时,季鱼书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问还坐在原处的博叔:“你说陛下这一趟来,就闲话了几句家常,也没什么事要吩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博叔迟疑地摇了摇头,忽地他猛地蹿了起来,喊来方才传信的小童:“方才陛下到后院去过没有?”

    小童被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给吓到了,战战兢兢地摇摇头:“没……没去过,陛下一来就一直待在正屋。”

    “噢……”博叔这才如释重负地重新坐下了。

    季鱼书看到这一出,似乎也明白了几分。他坐到博叔身边,低声问道:“你是担心陛下会对大小姐下手……”

    “之前大小姐离开相府后,陛下就一直派人监视她。大小姐查到了马兰沟村的线索,却并没有如约告诉陛下,我当时便担心陛下对她心生芥蒂。”博叔道,“更别说后来大小姐和陛下同在地宫之中,不该她看到的东西,她也全都看到了。我担心她知道的太多了,陛下更容不下她。”

    季鱼书收起了平时的浮荡样:“依陛下的性子,你的担心没有错。还好我们在京城的事很快就可以了结了。到时候,我们带大小姐一起走吧?我们去蓟州,那里都是我们的人,大小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也正是这般打算。”博叔道,“这段时间,我们一定要看紧她,不要给人可趁之机。”

    季鱼书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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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枝就这样一直在博叔家中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原本放在客栈中的随身行李也被博叔带了回来。好在她动身前为以防万一,给客栈掌柜留下了几个月的房钱,这才不至于被扔了行李。不过说是行李,其实不过是几件换洗的衣裳,和抄书用的纸笔罢了。

    事实上,除了李承玉送她的玉佩之外,她也再没有什么不可或缺的东西了。

    她夜里有时睡得并不安稳,总有零星的碎片穿过脑海——空旷寂静到近乎瘆人的山洞,天光从顶端倾泻而下,照出某个巨大的建筑物……一阵刺骨的寒气忽地直冲天灵盖,仿佛永无尽头的黑色不知何时变成了刺眼的白……好像有谁在背着自己走,耳边只有单调的脚步声和逐渐疲惫的呼吸声……

    但醒来之后,谢枝又什么都回想不起来了,但有件事她倒可以确定——看来她在地宫中的表现尚可,让赵彧留下了她的一条命。

    这个念头让她心有余悸,也让她庆幸。

    谢枝的脚踝、脑袋上受的磕碰和耳朵受的擦伤都好得很慢,双手被当时赵彧的剑伤得很深,掌心横亘着两条丑陋的疤痕,但也隐隐地发着痒,暗示着它们也正在努力愈合。只是这两道伤都有些深,叫谢枝双手都有些使不上力。为此博叔还特意给她买了些九连环之类的小玩意儿,好叫她多练练手。

    除了博叔,季鱼书也时常会来看望她。头一回来时,他还只是偷偷摸摸的,像是很有些惭愧见到谢枝似的。不过谢枝觉得自从去了趟马兰沟村之后,经历了生死一线,似乎从前很多在意的事,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包括他们曾利用自己嫁进相府的事。

    察觉到谢枝态度的软化,慢慢地,两人倒也熟络起来了。

    但是谢枝心中还是藏了许多事,没法同他们说。

    等到脚伤又好了一些,她便时常会到院子里走上几圈,累了就坐下来拿着博叔新给她做的木头玩具练手。

    她真的很想快些好起来,因为她还有很要紧的事要去做,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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