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

    关门声响起,陆念慈缓慢的睁开眼,眸色深深的望着紧闭的门,门缝里渗出的日光洒落在地,映出一道斜斜的白线。

    在程尉泽触碰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醒来了,不过她不确定程尉泽是否记得昨夜她翻窗进来的场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看程尉泽的反应,是不记得了。

    这个结果让她缓了一口气。

    屋内只有她一人,一时间她有些不习惯。

    静默须臾,陆念慈收回视线,起身下床,准备去沐浴,昨夜她是和衣睡的,昨夜里被程尉泽又是吓又是抱,如今身上出了不少汗。

    岂料刚站起身,只听哐当一声,物件掉落的声音响起,陆念慈低头,裙摆边落着一个小小的青白玉佩,玉佩通体温润,工艺制作尤为简约,没有过多的凸起和凹陷,线条流畅的刻出双鱼,看起来极为雅致。

    这是程尉泽的?

    昨夜睡在这床榻上的除了她就仅有程尉泽,显而易见这不是自己的,她向来喜爱精美的玉石,又偏爱听玉器碰撞出的清脆悦耳声,所以用的都是组玉佩,断然不会用如此简约淡雅的玉佩。

    可是,她记得程尉泽常佩戴的从来没有这玉佩,而且按照这玉佩的图案和大小显然不是男子所佩戴的。

    陆念慈蹙起黛眉,心中升起一种不知何滋味的感觉,心中答案跃跃欲出,但她又抗拒知道答案。

    她看着手中的玉佩,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烫手,有种想要将玉佩摔碎的冲动。

    陆念慈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惊住,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她甩了甩头,沉下思绪,现如今要紧的不是玉佩之事,而是好好清理昨夜出门的证据。

    昨夜在梅林下鞋底沾了不少泥土和落花,衣服上也沾染了梅香,程尉泽今早没发现许是因为走得匆忙,但不能确定他回过神来会不会发现。

    并且她需要想一个法子让暗香和自己在外人眼里合理的交往。

    突然砰的一声,门被外力打开猛地打开。

    陆念慈想的太出神,一时手抖手中的玉佩摔落下去,玉石最为娇气,叮当一声碎裂两半,正巧从中间裂开,紧紧相连的双鱼成了两条孤零零的小鱼。

    她条件反射的看向来人,指尖程尉泽眼神盯着地下的玉佩,陆念慈看不清他的眼睛,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程尉泽隐忍的怒意。

    一瞬间她慌乱不安,能被程尉泽随身携带的玉佩,察觉不见后迅速寻找,显然是极为重要的,而现在它成了两半。

    “我不是有意的,陛下息怒……”陆念慈喉咙发紧,下意识道歉。

    看到这玉佩的时候,她确实是动过摔碎的念头,但沉思后,真的没想要将玉佩摔了。她想要解释,但程尉泽显然不会听。

    程尉泽站立在门前,没说话。

    陆念慈心里更忐忑了,她低着头不敢看他,也正是因为她垂头,没注意到程尉泽那不对劲的神色。

    这就是结局吗?程尉泽的神色自从看到地上的玉佩开始变化,最后痛苦的神色消失,他紧紧攥着的拳头松开,像是要接受这结局。但为什么要接受这结局是如此的痛苦,这痛苦像是要将他覆灭。

    三年前没有送成的玉佩,如今她失忆了,误打误撞的彻底断送了玉佩的结局,这也是他们三年前迟到的结局么。

    果然,从始至终他就不该对她有想法的,清早醒来时,他竟然会愚蠢的认为她们之间保持原状挺好。

    但此刻仿佛心中的那根弦断了,将她带到北境或许错了。

    他不该再和她扯上半点关系。

    程尉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平淡无波。

    不对,他不对劲。

    陆念慈心中警铃大响,她迅速的抬头撇了程尉泽一眼,见他神色漠然,心中更加确信他不对劲。

    程尉泽就是这样,心越狠,面上越是平静,没有一丝表情。

    她当机立断扑在程尉泽身上,赶在他开口前跪下柔柔的趴在他腿上,两人相触的瞬间,她双手紧紧拉着程尉泽的衣袖。

    抬头双眼惶惶的望着他,眼中含着泪,连声求饶道:“陛下,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它对陛下来说一定很重要,是奴婢手抖摔碎的,奴婢有罪,陛下奴婢甘愿受罚,只求陛下不要赐死奴婢。”

    陆念慈虽然面上又是流泪又是惶恐的在求饶,但实则是透过朦胧泪眼看着程尉泽的神情,私窥他是否如自己心中所猜测要杀了自己。见他面上仍是漠然,心中咯噔一声。

    程尉泽真的要杀自己!

    那玉佩到底是何来头,能让程尉泽下决心杀自己?!

    陆念慈脊背发凉,面上快要坚持不住伪装,身子开始变得僵硬,这该怎么办可好?

    她的脑子不住的转,想要找出求生之法。

    突然她灵光一闪,陆念慈站起,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眼中大颗大颗泪珠坠落,颤抖着声音道:“求陛下不要赶奴婢走或是赐死奴婢,奴婢想活下去,奴婢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家没了,父母没了,还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因哽咽顿了顿,而后像是下决心道:“奴婢在这世上只有陛下了,求陛下不要杀奴婢,奴婢以后可以侍奉陛下,就像昨夜一般。”

    外头日光正盛,透过门窗倾注在二人身形上,将两人的影子映的无比缠绵。

    程尉泽眼神落在她面上,她的侧脸在日光下白的透明,杏眼微微泛红,唇瓣格外娇艳,看起来是令人晃神的美。

    鼻息间被淡淡的幽香愈来愈进,直到充斥着他的鼻腔,与此同时,两人身体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进,他唇上被贴上柔软的唇瓣,身体紧密相触,没有一丝空隙。

    日光映照在地上的影子彻底融合一起。

    程尉泽平静有节律的心忽然怦然一跳,脑中有什么像是被炸开,任他如何平息都压不下去——这是来自他无数次内心的渴求。

    他的身量高,陆念慈踮着脚才能吻到他,她笨拙的去亲吻他,弄得半天程尉泽也没反应,更别提屈尊降贵的低下头了,陆念慈踮的脚酸了,正准备无奈的离开。

    谁知眼前眼神淡然的人,忽然发了狠的大手按住她后脑,相离的唇再次贴合,他强势的侵入纠缠,甚至失控的啃咬在她的唇瓣,她在他的攻势下,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呼吸。

    唇瓣上的痛楚让她渗出泪水,一时间泪眼迷离。

    程尉泽从始至终垂眸看着她,看她呼吸急促,看她眼睫微颤。

    尽管程尉泽啃咬有些疼,但她的心却慢慢放了下来。

    就在陆念慈以为安抚住他时,程尉泽却忽然推开她,瞬间她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

    陆念慈还在微微喘息着,心中愤懑,她没见过如此喜怒无常的人!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他音色暗哑,但更多的是冷漠。

    听他语气,一时间她拿不准什么意思,有些慌乱,瞬息又平缓下来,反正那时他和“失忆的她”说的,不是现在的自己。

    “不知。”她抬眼望向他,回道。

    看他顿默片刻,陆念慈心中很不厚道的呵笑一声,对于程尉泽想杀自己的惊惧淡了几分,面上却依旧一副不安的模样。

    “做我的奴婢,不要妄图逃跑,不要耍手段。”他启唇,一字一句道。

    又是这话。

    陆念慈佯装坚定道:“我定会牢牢谨记。”

    他俯身,垂眸望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眶內还有泪珠,要坠不坠的,眨眼间润湿了睫毛,唇瓣上有着她啃咬而渗出的小血珠,看起来可怜极了。

    半晌,他语气嘲讽又恶劣道:“你不配。”

    虽然他语意不详,但陆念慈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你是奴婢,你不配侍奉我。

    陆念慈眼中划过难堪,她慌乱的低下头,手指攥着地上自己的衣服,攥的指节发白,衣服也抓出一道道褶子。

    她带着隐隐的哭腔,缓缓回道:“是,奴婢会谨记。”

    程尉泽直起身,眼神微动,顿了顿,又捡起地上两条孤零零的小鱼,转身走了。

    待他转身,陆念慈站起身,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在心中嗤笑一声。

    说是不配,那为什么不拒绝她的吻,反而主动的亲吻她呢。

    想着陆念慈抚上嘴唇,紧接着痛呼一声,程尉泽是属狗的么,怎么乱啃!

    不过,她好像发现了程尉泽的一个秘密,他喜欢吻自己,虽然说他嘴硬,但她还是发现了。

    “程尉泽呀,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啊。”

    那自己就可以像从前一样,让他爱上自己。

    她转身走进里屋内,走到一处忽然停了下来,她看着地上玉佩掉落的细碎玉渣,心中烦躁,眉头也再次蹙起。

    这玉佩为何他如此宝贵,难道真的是哪个北境贵女送她的?

    她想起方才程尉泽竟因为一块玉佩杀自己,心中不免升起颓然。

    她现在有些不确定是否能让程尉泽爱上自己了,毕竟三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比如他爱上了别人。

    不,不会的。

    可转念一想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自己以为的爱自己的未婚夫背叛自己,陆家被抄家,家人被杀,曾经自己骗过捅过的人,结果现在自己成为了他的奴婢,还要想法让他爱上自己,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但好在如今程尉泽尽管对自己恶劣,嘲讽,但至少他不厌恶自己,她自暴自弃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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