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利斯德的诸位早上好，欢迎收看晚间新闻。今日下午13时，加布塞尔最大黑手党——光荣社团的大厦顶层发现遭受到人为破坏。头目杰斐逊·阿什利不知所踪，疑似遭人杀害。

    啊，黑手党真是个耗命的职业，不过多亏这个，警局里的阿sir应该能开个香槟庆祝。目前加布塞尔群龙无首，真不知道最终掌控权到底会花落谁家......”

    空中出租车的司机开着新闻全息投视，金发的克洛迪娜声音甜美，像是一颗淋上蜂蜜的车厘子。

    司机的头发里编着几颗木头珠子和色环电阻，将柯技与复古人为的融合在一起。他一转身，头发里的电阻便劈里啪啦的打在椅背上。

    “到了！车费75...”

    莫如心付完钱关上车门，点了支烟。烟雾在黑夜里缭绕，烟头的亮色明明灭灭。

    今夜很安静，无事也无雨。酒吧门前的东瀛纸灯笼还在晃啊晃。光荣社团的大厦被袭击，加布塞尔大有风雨飘摇之势。

    但总有人能借着这所谓的风雨之势扶摇直上。

    她掐息了烟，再一次的推开了k的大门。

    k坐在废墟里，脚边放着一个完好无损的玻璃杯，杯内盛满冰块，杯外挂着寒冷的水汽。

    “你来了。”见到莫如心，k有些惊诧，但很快又转变为了惊喜，“我刚刚发现我还有几瓶41年的威士忌，一起？”

    她起身要去拿一个新杯子。

    “不用了。”莫如心的话叫住了k，她坐在k的面前。一言不发的排开了几枚崭新的子弹。

    k看着那一排黄铜子弹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什么意思。”

    “浸泡过圣水，主教赐福过的子弹...”莫如心抬眼，灰色的瞳孔冷冷地打量着k，“你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那是别人送的，我不清楚。”k耸耸肩，拔开酒塞，倒满了脚边的杯子。

    “易璆鸣现在正开着A21飞去斯诺德，斯鲁厄尔大教堂对于赐福物品有着严格记录。”莫如心淡淡说：“子弹的来向，我们可以等易璆鸣回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也明白，易璆鸣办事迅速，又干净利索。”

    听到莫如心这么说，k的表情下意识的凝固住了，她猛地看向子弹，又抬头看着莫如心。

    凝固的表情渐渐融化，她任命似的叹了口气，说道：“你太聪明，莫如心，我骗不了你。”

    莫如心淡淡嗯了一声，没什么波动。她伸出一根手指拨了一下第一颗子弹，其余子弹便像多米诺骨牌似的接连倒塌翻滚。

    “其实易璆鸣没飞去斯诺德，他现在应该正在艾娜区挑着海虹和青虾，准备晚饭。”

    她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痛恨，声音就像是子弹互相碰撞时发出的叮叮声。

    k喝酒的手一顿，她放下杯子，望着没什么表情的莫如心。半晌，她倏地大笑起来，就像是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可笑的蠢事。

    莫如心愣了一下，笑了两声，她真诚的感叹道：“太俗气了，如果电影都是这种结尾就太俗气了。”

    “也不算很俗气吧，《无间道》咯。”k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说出口的话还带着止不住的淡淡笑意：“不过，现实生活就是很俗。”

    k向前倾身，把头发向后一拢，额前染过白色短发垂了下来，看上去和以前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她眼里还有笑，语气却很坚定。她看着莫如心说道：“莫如心，我要得到加布塞尔的掌控权。”

    加布塞尔的掌控权...

    莫如心也止住了笑，头一次仔细观察起k。

    AVNAS的火焰烧融了她鼻梁上粉色的聚碳酸酯，现在架在她脸上的是一副由石英磨好的新眼镜，看上去更加昂贵，更具可信度。

    她血液里流淌着永葆青春的基因改造科技，一年一次，稳定的犹如朝圣。科技的真主也确实赐给她曙光，除了那双藏在镜片下面的眼镜，k没有任何苍老的痕迹，她的皮肤，她的双手，她的心。

    从光荣社团的任务发布时，莫如心就在好奇到底是谁偷走了巴尔的契约之书，又为什么把他送回来。

    只不过这个问题并不算重要，最后无疾而终也不会有过多的惦念。

    但偏偏，偏偏k这个绝对的科技派送来了一箱“圣水子弹。”

    她其实希望刚刚对质时，k接着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她说了，莫如心会立刻盖棺定论，在心里帮k去辩解，从此避而不谈。

    但在不该承认的时候，k承认了。

    承认了这个所谓勇者斗恶龙的故事是有人暗中谋划，承认了她欺骗了自己，承认所谓的朋友也是计谋中的一环...

    望着k似乎有火焰燃烧的眼睛，莫如心长叹一口气，说出故事真正的“面目”。

    “柯里昂病重，想要找来恶魔帮助他延续生命，所以他选中了易璆鸣，打算让他担任红隼，并且窃取他的身体。

    你想要从柯里昂手中夺权。所以你又派人偷走了巴尔的契约之书，对不对？”

    k捏着酒杯点点头，“是的，光荣社团里有我的卧底，我这里也有柯里昂的。”

    “那你为什么没杀易璆鸣。”莫如心有点不解。

    “谋划是需要时间的。”k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接着说道：“因为这件事的重点不在于杀了成为‘红隼’的人，而是彻底铲除‘红隼’的存在。”

    “我要‘红隼’站在大家的对立面，而我则是出面对抗它的人。成为恶龙的先决条件是斩杀上一条龙的，对吧。”

    莫如心淡嘲一声：“怪不得....”

    怪不得k会收留她们，又缠着要加入这场争斗...现在看来或许是自己闯进她的战场。

    “你有想过退路吗？我是说，你指望那一箱圣水子弹就能杀死一个恶魔？”

    圣水附着在物品上就会失去大部分攻击力，除非是像巴尔那样没有足够力量的恶魔，否则这种赐福的物品几乎没什么用处。

    k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几杯酒下肚后，她有些醉醺醺的拄着下巴。“有啊，我不打算把自己摆在明面上，除了最后的‘领奖时刻’....

    “如果柯里昂占据了上风，我就把易璆鸣杀了当做投名状，继续蛰伏。但是你出现了，我相信你不会输的。所以我站在你这边喽”。

    听到这句话莫如心没忍住，笑出声来：“现在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行。那句话应该怎么说？”莫如心狠狠嘲讽道：“政客就是骗子。”

    “骗子……”k在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她讨厌这个词，更不希望莫如心给她打上这个标签。

    可现在一切都无可挽回，她棋差一招，什么都被莫如心发现了。

    于是她爽朗一笑，看上去云淡风轻，道：“没办法啦，在加不塞尔生活，说谎是必备技能。但我更愿意把它称之为讲故事。”

    酒吧里的灯光系统还未损坏，到了固定时间便骤然亮起。

    迷幻的色彩打在k的侧边，像是演讲开始前的，凝聚在她身上的镁光灯。

    “世界是个大舞台，权力是永恒的命题，今天他走马，明天我上任。一个个粉墨登场，都想把金苹果吃到嘴里。”k自嘲地笑笑，接着说。

    “可苹果不能白摘吧，你就要讲个故事，演出戏。希腊的神话，换了个名字就变成了罗马的，巧立名目又怎样，有些时候人们根本不在乎故事到底是什么。”

    她望着莫如心，说到：“那个时候柯里昂站在你面前，诉说着他的故事和他的初心，你觉得他的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不等莫如心回答，她又接着讲。

    “东方有句古话，叫君子论迹不论心。其实小人也一样，都得演的好看，扮的好看。

    柯里昂讲他的惨死的妻女，我就要演一出杀死恶龙的大戏。”

    “明天，克丽堤娜就就会在新闻播报里爆出光荣社团所有的丑事，当然，隐去了恶魔，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管加布塞尔。”

    k向后一靠，四肢舒展起来，她所有的筹划与隐秘现在全都铺陈在莫如心面前。她感受到一阵舒畅与轻松。

    她长舒一口气，开玩笑似的说：“原来当个真诚的人这么快乐。”

    “为什么？难道你也想建立一个……一个k社团，然后再世袭制的搞出什么黑隼，黑鹰之类的？”

    莫如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荒谬与可笑，她想，如果游戏的真结局是这样，那就实在是太烂了。

    “不不不。”k摇了摇手指，“我没那么……”她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

    “我没那么在乎传承。”

    这句明嘲暗讽差点让莫如心笑出声。

    k没注意到莫如心的异样，接着说：“我只是单纯的想要阻止战争。加布塞尔短暂的和平只是柯里昂休养生息的手段，他渴望的是更大的地盘，更多的臣民。”

    “他想要整个圣利斯德？”

    “是的，以加布塞尔为据点，用战争和鲜血，堆出他的王座……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你知道吗莫如心，我特别喜欢这句话。”

    k长叹一口气，放下酒杯。

    “从43年到现在，战争打了七年，建城建了五年，大家才过几年和平日子。这几年和平日子里，加布塞尔又当了多少年的贫民窟。大家都累了。我知道这里的大多数都是混蛋。包括我。但……”

    k皱起眉头，有些不忍，“这里还有孩子，有老人。或许在掌权者眼里，她们的命都不是命。但皮条客该死，那些妓女也真的该死吗？”

    柯里昂的规定，为了杜绝这种淫邪的行为，男人要死，女人也得死。

    “我跟柯里昂一起来到这个废墟，建立这里我也有贡献。但我一直觉得我难以服众，没能上前一步，可你知道吗？当那些女人的鲜血流到我脚边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莫如心把之前没抽完的那截烟掏了出来，k见状离开座位，替莫如心点上。

    k和莫如心靠的极近，几乎能数清她的睫毛。

    “跟我一起，莫如心，我们一定会成功。”

    烟雾再一次的弥漫，莫如心突然感觉有些好笑。

    乔伊·亚尔曼一个，柯里昂一个，如今还要把k算上。

    “真没想到我还是个香饽饽。”莫如心轻笑一下，把腰间的左轮抽了出来，冰冷的枪口抵着k，k只得一点一点的拉开距离。

    “政客都爱讲故事，柯里昂讲了个家恨，你就讲了个国愁。谁知道是真是假，或许几年之后我也会成为你嘴里的故事。”

    “骗子永远都是骗子。”莫如心把枪口对准k手指轻轻扣动扳机。

    子弹从枪口飞出，带着凌冽的破空声。

    砰的一声，子弹斜擦过镜腿，巨大的冲击力让那副粉色墨镜飞落在地上。

    莫如心把枪收了起来。

    “我不喜欢跟着别人当小弟，我喜欢当老板。”

    她不会和任何人结盟，也不会站在任何一方。她只站她自己。

    说完这句话后，莫如心不愿多谈，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

    她长叹一口气，像是愿意留给k的最后一点耐心，说到：“明天那份新闻报道，不要谈及我和易璆鸣。”

    随后莫如心打开大门，头也不回的彻底离开。

    屋子里大，燃烧过后就显得更为空旷，k坐在原处喝酒，莫如心好像来过，又好像没有。

    一切还是原样——一个需要人慢慢打理的废墟罢了。

    “如果是我，我就不会把那堆子弹送给她，这一种非常恶意的嘲笑。”冬寂从阴影里现身，无声无息，如同鬼魅。

    k扬起了眉毛，“我是真的担心她没有子弹。”

    冬寂对着她竖起中指，嘲讽的做了个倒喝彩。

    k没生气，反倒笑笑：“那你呢？难道我不下令你就不会救她吗？”

    冬寂一边摆弄着银色的指甲，一边没所谓的答到：“事实上，就算你决定要杀了她，我也会把她救出来。”

    “是啦，她就是那样，只要站在那里，就能轻而易举的赢得所有人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