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女？”言芙像听见什么笑话一样，她惊讶的，还不可信的看着婳柔。如今都落得这样境地了，她最在意的竟然是这个长女身份。

    言芙发出嘲讽的笑声，这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尖利，在这个安静的冷宫当中，这样的笑声就显得格外刺耳和扎响，眼睛里的奚落感是要溢出来了，她道：“柳家都被抄家了，还要你这个长女的身份有什么用，哦，我差点忘了，陛下可怜你这位长女的苦心，让你和你的那位好父亲在今日一起去了呢”

    “你这个贱人”婳柔倏地站起，她发疯似的冲到言芙面前，将人狠狠按在地上，双手用力掐紧她的脖子，发劲的手上能明显看到有凸起的青筋和错落的骨头印子。这力气大的，好像下一秒就会将言芙的脖子掐断。

    言芙倒在地上，抬高头冷冷看着她。面上是因为呼吸不畅而被迫涨红的脸，白皙的脖颈上有被婳柔长指甲划伤的红痕，她表情镇定，也不为所动，只是眼睛当中的恨意直直看着婳柔，现在婳柔做出的任何事情，说出的任何话都刺激不到言芙。

    两人打闹的声音惊动了在屋外等着，还放哨的新夷。

    新夷着急进来，她看见言芙被按到地上，婳柔凶狠掐着她脖子的样，她过去一掌推开婳柔，还将她打摔在地上，又小心扶起言芙。

    婳柔的身体被新夷猛地一排，脚步踉跄，撞到了后面放着烛台的椅子。

    婳柔倒在地上，整个人狼狈，短时间中也爬不起来。

    “娘娘没事吧？”新夷关切的问道。

    言芙缓了缓，她大口呼吸，还难受的咳嗽，平复下因为被婳柔掐紧时没办法呼吸，而有短暂停止，现在疯狂跳动的心脏。她直起身体，走到婳柔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当中带着轻蔑和饱含从前的许多恨意，“你要的是柳家长女这个身份，而我要的是你们两个的性命”

    “贱人，你好狠，你好狠啊”婳柔叫嚣着，手不断拍打在地上。她死死盯着言芙，对于言芙所展现出的恨意，婳柔倒有些胆怯，她害怕言芙，更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行为，身体在摩擦地上，又不断后退。

    言芙半蹲下来，抬高婳柔的脸，她盯着婳柔，手顺着往下用力掐紧婳柔的脖子，就像刚才她掐自己时那样重的手势。一直用力，一直掐紧，言芙勾起嘴角，笑道：“柳长林会拿命数来算计我，他当我不会啊，一报还一报的滋味，你可舒服？”

    婳柔有想到什么事情，她惊恐的瞪大眼睛，不敢信的问言芙，“所以当年，那张批我命的单子是你找出来的？”

    言芙冷笑，原来过去这么多年，她真是一点都没往自己身上想啊。只是现在要自己提醒她才知道，原本想的惊喜感荡然无存，言芙嫌弃的瞥她，索然无味，无奈的顺势应下，“是啊，现在知道了，你高兴吗？”

    婳柔紧着喉咙，她难以置信，忍气问言芙：“我那时才入宫，言芙，我自认为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当年，就是因为这张被突然翻出来的命数，差点断了婳柔的后宫路，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敢想，如果当时高铤再多信一分，她会不会在十年前，就因为这莫须有被灌注的命数，而没了自己的性命。

    “那是你以为，不是我”言芙松开她，缓慢站起来，她看着婳柔，控制着眼眶当中将落下的眼泪，“你占着我的东西，还要来抢走我好不容易得到的，现在却舔着脸来告诉我，你从没有对不起我，柳婳柔，这样的违心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婳柔也挣扎的，撑起旁边的椅子缓慢站起来，她看着言芙，从原本的震惊到恐惧，再到现在的害怕，愤怒，出乎意料的慌张，她咽下口水，大喊着：“我真后悔，后悔当年没把你踹河里淹死”

    “你是要后悔”言芙顺下她的话再继续说，“你当时为什么不让那个家仆用点劲，明明那河水底下有好几块石头，你稍微用点劲，踢到我胸口，说不准我会撞上，你们就没现在的事情了”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婳柔被逼到角落，她瑟缩的看着言芙，又冲她叫嚷，还用力挥手，让言芙别再靠近了。

    言芙的身体被这间屋子里的黑暗包裹着，屋外仅有的那点亮光，透过打开的门口落在她身上，光从后背打来，折射出她脸上表情的狰狞和可怖的恐惧。

    在某一个瞬间，婳柔觉得在眼前靠近的这人不是言芙。她只是有着和言芙相同长相的皮囊和样子，可实际上，这人更像是来索要她性命的阎罗鬼怪，她被困在由言芙的身体制造出来的阴影当中，没办法离开，更没办法动弹和挣扎。

    “我疯了也是因为你们”言芙停下，手握紧拳头，她因为愤怒而发抖的身体，挡不住眼眶里的泪水落下，她强撑着，还不断压制自己心口，那翻涌的火气。

    自己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得到一点就要给他们抢走。明明他们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要来抢自己的这一点东西。

    言芙一拳打在婳柔耳边的墙上，锤拳时候的用劲，将她关节上的皮肤打破，被磨破的手背，狰狞的伤口上是她的不甘心。言芙讥笑的对婳柔说：“你其实不应该恨我，你要恨的是柳长林，是你那个爹，是他要你进宫，是他有了钱还不够，还想要权，哪这么多便宜给占，柳长林就是一个开当铺的，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好东西都能被他得到”

    “我要杀了你”婳柔尖叫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向言芙冲来，却被言芙提前料想，只是一个转身，她轻松躲过，婳柔扑了空，是又无力的摔在地上。

    一想到柳家现在的遭遇全是因为这人，婳柔便难掩愤怒，她狠狠盯着言芙，如果眼神可以变做利剑的话，那言芙现在，应当是被她的眼神给千刀万剐了吧。

    言芙挑衅，语气也是不善：“我且在这站着，就看你有什么本事杀我”

    婳柔难忍下心里的这口恶气，可是现在的自己已成为这样，也再不是言芙的对手，只能从言语上去打击她，各种的戳她的难受和委屈地方。婳柔想要言芙崩溃，能变成真的疯子，“你这个杀父罪人，活该被人抛弃，也活该你过这个窝囊辈子，还好你那个孩子没生下来，要是生下来跟你一样，过这种窝囊日子，他会不会恨你，会不会不要你，会不会不要你这样一个废物娘啊，我要变做厉鬼，杀了你，当厉鬼杀了你”

    婳柔已经癫狂，还发出可怖的尖利笑声，那声音听着，让人不寒而栗。她已经不管什么，一股脑的浑话输出，说出来的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混乱而且没脑。

    言芙冷笑着，还长松口气。当真是高看她了，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厉害话，却不想是这些不疼不痒的废话。只道：“你想成厉鬼，好啊，我就让那个被你害死的孩子，在你成厉鬼之前先把你的魂魄啃干净，你应该还记得他是怎么死的吧，寒冬腊月，我被你设计掉进莲花池，冰凉的河水漫过我头顶，他从我身体中被扯出去的时候，已经成型了，他会记得是谁害了他，害得他没有降生，害得他白白浪费了一次轮回”

    言芙说着，她一点一点的靠近婳柔，面上的表情透出她的狠戾样子。

    婳柔被她说的给刺激到了，本来就紧绷的情绪即刻倒塌。在她的眼前，竟然出现那个血淋淋，已经成型的胎孩模样，睁着血红的眼睛，飘到她面前，还用那带着血的冰凉手来摸自己的脸，还有身体，那凄凉冰冷的声音不断问着。她为什么要害自己，为什么都没生下来就要把自己杀了，知道转世投胎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吗，为什么要杀自己，为什么~

    婳柔彻底疯了，她陷进到一种无休止的魔障当中。不断后退，哪怕是退到无路可走了，她还要往后，手不断的挥打在面前，想要把眼前这副骇人的场面赶走，也想把那个凭空出现的婴孩银子打走，她嘴里是不停嘟囔，为自己辩解，也把矛头对向言芙，“不是我杀了你，是她，是她要杀了你，不是我，是她…”

    新夷让门口的那两个宫人进来，她走向言芙，扶住言芙有些晃动的身体，轻声道：“娘娘”

    婳柔已经疯了，她存在那种惊恐的幻觉当中，生出癔想。觉得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得到高铤宠爱的柔妃。她蹲在角落，精神涣散，举止怪异。

    言芙再最后的看了婳柔一眼，从前伤害她的所有人，如今都得到相应的惩罚了，心里倒是轻松，可脚步却依然沉重，她也真的没有力气，绷得太久，身上一下子脱力，她虚弱的，倒在新夷身上。

    两人前后脚的走出冷宫。

    宫人进去，捡起地上的白绫。张公公和他们说的时辰快到，在时辰到前要没办好事情，就连他们也会受到刑罚。宫人们自不会愿意为这样一个将死的人而要连累自己。

    两人的手脚麻利，一人抓紧婳柔，另一人将白绫绕过她的脖子。两手用力往外一拉，直到婳柔彻底的没力气反抗为止。

    宫人又拉来板车，他们将婳柔丢到板车上面。板车经过言芙前面时，她低头看见那个倒在板车上，已经断气却不肯闭眼的婳柔。虽然见惯了生死，可言芙依然能感觉到这心口突然是少了什么。

    不论从前有多少怨恨，人没了，各种的恩怨也就没了。

    “娘娘，是要回宫吗？”新夷搀着她的手问。

    “走吧”言芙应道，她看向头顶那片被乌云遮挡住的月亮，“我的事情已经结束，她的事情我会做好，新夷，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我来才见月初圆，两度池开并蒂莲。嘉瑞还来非偶尔，悬知连岁有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