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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师傅,为什么你总要教我下棋?”箫子兮想不明白,歪头问他。

    每日总有那么刻钟的时间,不管方才在干什么,是习文还是学武,到这时间庄宴总会拿来棋盘,要她和自己下一局。

    虽然每次都是箫子兮输,庄宴胜。

    可这习惯却维持了好多年。

    一开始,幼年的她还够不到桌上,只能垫脚再踩高底下的石凳,然后趴在桌子面上,庄宴站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腕,从最开始的执子,落子,到下棋布设,分析棋局中的利弊,庄宴一点一点的教会她下棋,也教会她做个下棋的人应该如何。

    庄宴抬头看她,现在的箫子兮已经端坐在自己对面,从起先的抵抗,不耐烦,到现在的熟稔,下来的棋子有好多会让自己困恼,“天下本就是一盘棋,当中的变化,就是棋盘上的变化”

    “我不懂”箫子兮认真,她看去庄宴。夏日炎炎,她手里还握着把蒲扇摇晃,既能挡住太阳也能扇风,太阳光会从蒲扇的缺口那落下,照在她白皙清嫩的脸上,只是眼睛在接触到阳光时会有些眩晕和火辣的刺感。

    庄宴下来棋子问她:“你想赢吗?”

    “想”她看着庄宴,肯定回答。

    庄宴笑着问:“你觉得要怎么才能赢”

    箫子兮想了想,“落子,把师傅的子都吃干净了,我就能赢”

    “口气挺大啊”庄宴似开玩笑,又认真问她,“你赢过吗?”

    “没有”箫子兮恹恹落下头,每次和师傅下棋她都没有赢过,不管顺境,还是逆风,师傅总有办法能看破她落子的规律,让她没办法补救,只能甘心认输。

    庄宴看着棋盘,换了个方向问她:“你觉得师傅为什么能赢”

    这个问题箫子兮不需要思考就能回答:“因为师傅厉害”

    “师傅不厉害”庄宴摇了摇头,“师傅也有好几次被你的棋子逼上绝路,还以为胜负要定”

    箫子兮却来疑惑,“可是师傅都赢了”

    庄宴道:“那是因为师傅把自己想成棋子了”

    “想成棋子?”箫子兮问。

    庄宴看着她,深邃的眼中那道严肃的目光正专注的看向箫子兮,缓慢开口道:“棋盘就是战场,只要让自己陷在死局当中才能找到机会,反败为胜。你从未将自己代入其中,以为下棋落子就是游戏,也因游戏,无论多认真都会带着几分玩笑,下棋和做事一样,只有自己清楚路要怎么走,才能掌握事情的确实方向”

    一子不慎风云变化,一朝不落满盘皆输,审时度势,因势利导,方能破局而出。

    *

    又一日清晨,曙光破晓,站在清风楼门前的客人只增不减,还有好些是赶早从其他镇子上过来的游客,听说这地方有个稀罕的酒楼,就想过来试一试,凑个新鲜热闹。

    清风楼的大门敞开,上羽和旁边的小厮说着话,两人一道从里边出来,他们身后还有端着笔墨纸的小厮。

    等候的客人都熟练上前,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又见到上羽身边还有个端着笔墨的小厮,旁还有块竖起的木牌,上面写着个陌生姑娘的名字,和其他人不同的是这块牌子上的规矩。

    一日仅有一首,一首十两起,价高者得。

    门前的客人注意到这句话,发出疑问的声音。响动让其他的客人也都投来疑惑打量的目光,有客人问上羽:“这姑娘是谁,好大的口气”

    纵然清风楼规矩多,还有瑾安和玉清这两棵摇钱树在,但每日场的曲子也不过五钱。这姑娘之前没听说过,却是上来就夸海口要十两银子。

    上羽平下燥乱的人群,解释道:“这是围娘新请来的悦心姑娘”

    站在前面的客人却问:“她有什么本事?”

    上羽笑笑道:“悦心姑娘的筝弹得极好”

    客人怀疑:“那和其他两位姑娘相比,哪更好些?”

    上羽思考后给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较高下”

    听见的客人发出不满的抱怨:“既然不较高下,为什么她的曲子能要十两?”

    “是啊”也有客人跟着附和,“从前的规矩也不是这样,怎么这位悦心姑娘出场就要特别一些”

    上羽扯着嗓子,耐心的和客人解释:“悦心姑娘的曲子和两位姑娘不同”

    又有长久没中场的客人呛他,“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听曲喝茶,难道她真有本事能解烦恼?”

    “是啊,若是比瑾安姑娘厉害的倒能一听,可是两人本事相当,缘何她的价钱更高”

    客人还道:“玉清姑娘和瑾安姑娘长久弹曲,也没见她们这样来吹嘘自己的本事啊”

    人声嘈杂,客人们都一窝蜂过来,上羽被他们吵得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无奈,只是听过悦心弹曲,但不知道她是否还藏着其他本事,这牌子上的话现在看来是有些夸大了,可她要真有本事,这些也不算扯大。上羽做不好解释,只能尽力去安抚其他客人的情绪,别被煽动影响,发生混乱。

    人前吵闹,商筠好不容易才挤到前面,刚准备落笔写下名字时,却听见旁边闹哄哄的,过去一看才知道这清风楼又来新规矩了。

    “怎么几日不来,清风楼的规矩是越来越多了”商筠纳闷,看着门口新摆出来的那两块木牌,一边写的还是从前规矩,另一边就是个没由头的新规矩了。

    商筠看着木牌中间标出的地方,戏笑道:“每日一首曲,一曲十两”

    “今日是谁的场?”禹擢放好名条,也跟过来询问上羽。

    上羽忙着应付前面的客人们,他抽空回答:“瑾安姑娘还有悦心姑娘”

    “两位?”禹擢纳闷,“这位悦心姑娘是谁,怎么从没听过”

    上羽还在跟其他客人解释,实在没空。身边的小厮指着门口那多出来的木箱,接过上羽的话来继续道:“悦心姑娘是围娘新请来的,弹得筝,公子想听瑾安姑娘的,还是照从前规矩,把名条写好,中间即中,若是要听悦心姑娘的,还请公子在名条底下也附上自己的报价,价高者得”

    “价高者得,还有这样的听曲”商筠戏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到拍卖当场了”

    “算了吧”禹擢可提不起兴趣,谁晓得这位没见过面的姑娘是真有本事,还是在吹嘘糊弄。他看到那些挤在悦心的牌子前,吵吵嚷嚷的客人们,多半是讨个好奇和无端的去发泄两句,真想出银子去听曲的人现在看来也是没有。

    时至傍晚,日暮渐深。

    早晨就将她的箱子和木牌一起放出,直到现在,箱子中也是空落落的,眼见晚场的时辰也要到了,玉清从二楼走下,瞥眼还在房间里坐着准备的悦心,惊讶而笑,她真的一点不担心会没有客人啊。

    刚来清风楼就想换上自己的规矩,什么都不懂呢就来打破,总要吃点苦头的。

    “你在看什么?”围娘刚巧上楼,看见玉清站在台阶上,不上不下的挡在那里,偏过头,眼睛也不知道是看去什么地方。

    “看她”玉清给了围娘一道眼神,围娘走上来,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去旁边房间。悦心不急不躁,还有心情给筝面上的浮灰擦去,“围娘,你说她的规矩会有人来吗?”

    围娘看到她弯腰擦琴的样子,觉得熟悉。

    见她没有回答自己,玉清看过去,发觉围娘已经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玉清又喊了她一句,“围娘?”

    “你关心这么多干嘛”围娘收拢视线,又看见她身上还裹着厚衣,身上的打扮也还潦草,“晚上可是你的场,还不去准备”

    “这不正想去么”玉清笑笑,赶紧下楼的梳洗装扮,准备晚上的场子。

    围娘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因为一个相似,一些熟悉。鬼使神差,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到悦心的门口了。站在门边,围娘看到还在屋里擦琴的人,她难得破例,“要是自己的规矩不行,那还照楼里的来,分成与我之前和你说的一样”

    专注在筝上,悦心并未发觉围娘过来,只是在听见围娘的声音时,悦心的脸上闪过些许诧异,她抬起头看向还在门口的围娘,围娘瞥过眼睛,故意不去看她。

    话说的勉强,还有些不好意思。

    悦心莞尔一笑,“围娘放心吧,悦心不会让您失望的”

    “随便你”她本就不擅长说这些体贴话,刚才说的已经让她脸上骚红,她随便撂下句话,生气的甩手走开。

    悦心注意到围娘走开还有气恼的模样,她笑笑,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

    红日西坠,晚霞遍天。

    旁边的巷子中,那些熟悉的吵闹声音还清楚可辨,人来人往中间,酒肆传出欢快的划拳,坐在里边喝酒闲聊,好不痛快。

    快到时辰了,只有两三个小厮还站在门口。距离晚场的时辰还剩下半柱香,再来的客人也少,多是在旁边坐等开始的。老叟踩着脚上的布鞋一路赶来,再将女儿安顿好后,他赶了半天的路才从隔壁镇上走来这里,抹干净脸上淌下的热汗,看到门口聚着的人群,老叟笑笑,还好没耽误时辰。

    仰头望见这辉煌的酒楼,老叟咽下口水,还镇定地走上前,接过小厮递来的笔墨,颤巍巍的写好自己名字,又将名字塞到旁边的木箱子中。

    守在箱子旁的小厮却满眼震惊,他多问了老叟好几遍,可是因为眼花而投错地方了。老叟摇头笑笑,还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银钱交给小厮,小厮惦着手里的银钱重量,看着衣衫褴褛的老叟,他怎么觉得今日这银钱有几分烫手啊。

    银钱握在手里,小厮看向老叟又重复道:“我可跟您说好,这银钱一给,概不退还”

    “知道,知道”老叟喘着粗气,摆了摆手让小厮安心收下就是。

    旁边的客人打量着老叟的穿衣打扮,从头到脚的素衣,脚上的那双布鞋也被他踩烂,整个人样子和在街边的乞丐却无一二,不像是那些有钱没出花的玩家,好心提醒说:“老人家,您是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吗?”

    老叟坐到他们身边,边喘粗气,边笑笑回答:“知道,知道”

    “知道您还花这么多银钱”客人指着另外那边的箱子,“瑾安姑娘和玉清姑娘都只要五钱银子就够”

    老叟憨笑着:“就是想听着悦心姑娘的曲”

    其他人不应解,还有别的给他出话道:“悦心姑娘的曲子大伙都没听过,不知道好坏,倒不如听玉清姑娘的琴,省银子不说,而且玉清姑娘的琴曲也是一绝啊”

    老叟眯了眼睛,看向那两个并排放在一起的木箱,摆手拒绝,“不了,等其他两位姑娘也不知道我的这把老骨头还有没有那个运气等到,不妨听个现成,也好圆我从大老远跑来”

    旁边的客人想来笑话他,“您这把年纪,别为个姑娘弹曲,还要把自己的老本搭上”

    老叟晃了晃自己的衣摆,反问他们:“着实,听公子的意思可是听许多遍了”

    那人被呛住,不做回答。

    “这位公子呢”老叟又问另外一位。

    那人也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他们这些人啊,但凡有进去听过一次曲子,或者从没有听过,那心里都逼着股劲在。每日都来排队,可每次的运气都是不好,能进去听曲的次数,用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如今被老叟点破,他们面上尴尬,表情也是难堪。

    老叟整理好被风吹乱的衣裳,与他们道:“人生不过百年,凡行前路者必有匆忙,不会被其中的一件事情绊住。抽号这种事情呢可凭运气,只是我历来多年也没见到有什么好运气,倒不如多付点银钱,听个现成能听见的”

    老叟才说到一半话,正要再说呢,门前的小厮就跑过来,说屋里已经准备好新茶,请他进里边去等。

    老叟惊喜,目光也顿时亮了。这花钱还是有花钱的好处啊,能提前进场不说,还不用和这么多人拥挤的在门口等待。

    他抱拳笑笑,不好意思的先站起来。

    老叟的话让他们陷到自我的怀疑当中,自己每日都来等,每次都是抽号,这样照规矩的做下来是不是做错了。可到第二日上午,昨晚场的客人看见门口摆出来的那两个木箱,站在前面犹犹豫豫,一面是靠运气的赌注,另一面是只需要付钱就能有的位置,几番思考后,客人们还是依照从前的做法来。

    好似老叟的出现就是个意外,一连几日悦心的箱子中都是冷冷清清的。她不是个急脾气的人,也不指望马上就能看见效果。不需要上场的日子她就在房中,绣花下棋,或者弹几首曲子发解。

    日子一些些过去,来的客人只增不少。对于多出来的那道新规矩,他们默认,习惯,可也再没有一个客人会心血来潮的去打听悦心的场子了。

    这样的沉默约有五日吧,那日清风楼门口,才打开门还在哈欠的小厮猛地被面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结伴来了一群客人,都是和之前来过这里的那位老叟交好,同村的熟人们。

    他们从清早就来门口排队,手里揣着早先准备好的名条,不管小厮在旁边怎么费力气的吆喝劝说,他们就是不走,还指名要听悦心姑娘的。

    散步走来的客人发觉奇怪,还以为是姑娘卖不出场,从哪里召来的托,衬自己人气的。正要奚落一番,有个疑心重也好打听的客人过去寻人一问,那些人说,他们全是自愿过来,是老叟回去当着他们的面讲,清风楼的悦心姑娘有大本事。

    老叟有个女儿,可是在日清明,他女儿就莫名地被歹人掳走了。

    老叟寝食不安,还花银子从江湖上找有本事的人去打听,却过半个月都没得来女儿的消息。唯一宝贝的女儿现在下落不明,也不知道生死,老叟的心底终日郁郁不明,惶惶不安,竟生出一了百了的念头。

    他从村里出走就是想找个简单地方寻做了断的,可那日不知经谁的劝说,他从这里回去,安心睡了一夜,到第二日鸡鸣,被掳走的女儿出现在家门口,样子消瘦了许多,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伤疤,可见被歹人折磨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老叟喜极而泣,他拉来女儿的手,仔仔细细将她从头到脚都看清楚了,确定是自己不见半月的女儿。他欢喜,激动,可围着的邻居们却有怀疑。虽说歹人,可那歹人好也是几个官差,身形高大,如今好端端回来,晚上也没见到有官府的人回来抓她,同村人都是好奇,想偷摸和老叟打听。

    老叟刚在收拾家当,女儿被掳走一次,这老地方他不能再住下去了。乡下的老宅已经归置好,他准备这几日就搬家回去。

    听见有人敲门,他放下手里刚拿起来的被褥,门只打开一条小缝,先透出的眼睛还要左右地张望一番,确定没跟来其他的陌生人以后,他谨慎的放邻居进来。邻里瞎扯的寒暄几句,老叟没了戒心,也打开话口,声泪俱下又是滔滔不绝的和他们讲那个清风楼悦心姑娘的本事,就是她把自家女儿给找回来的。

    老叟说得激动,中间昏过去好多回,又被救回来多次。邻居听着半信半疑,又到其他地方去一番打听,那才知道,原来的县府已经被上头抄家,他女儿是提前逃出来,这才侥幸的留住性命。

    “说了半天,你们口中那个县府到底是谁啊”客人打疑问他们。

    那人道:“就是那个吞粮占地,坏事做尽的王县府啊”

    另一人小声的问:“可是有侄女在宫中做妃嫔的那个?”

    “就是,就是”那些人应着点头。

    午时的酒楼向来热闹,店小二在其中穿走,一批批地引客人们上下楼梯。那吆喝声,吃酒的划拳声,后厨的炒菜声,此起彼伏,从未间断。

    坐在酒肆旁边,那个打扮精致的公子斜睨眼抬眸。他瞅了在清风楼门口等待的客人们,刚从旁边的酒肆喝酒出来,正想坐椅子上歇息会,刚要闭眼,就听着他们争论。他艰难的咽下含在嘴里的那口酒,疑惑望向那些客人,以为是自己酒喝多听岔糊涂了,再仔细一来,他刚还糊涂的酒劲瞬时清醒。

    旁人都以为那王家是因为贪腐,引得盛怒所以才被连累抄家,只是旁人不知道的,他又怎么会不晓得。

    公子坐在椅上,他怔了怔,清醒神,又听到他们口中经常提及的那个悦心姑娘,看向楼门前挂出来的那两块牌,眯起眼发现牌上的姓名,他咧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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