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着的地方好像就是我昨晚被杀死的地方。”丁渠在越珉的肩上拍了两下：“昨晚大概六点多的时候，我顺着这条路走上来，跟现在一样，我看见回答你问题的女仆站在那个上面，黑布罩住全身，只露出一颗头。”
她眼神散漫没有聚焦，仿佛一只置于台前的木偶，有人借她的嘴在慢慢讲故事。
“他对应的编号是D？”周五看着蹲在地上的越珉，轻轻说出声。
“哐当当。”书架的另一边传来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巨响，众人纷纷回头看，衣物相交的摩擦声快盖过周五的自语。
孙一头也不抬，手搭上周五的肩：“安静点，谁打断默认谁是凶手。”
周五闻声从肩膀的手一路看过去，看到孙一盯住前方，余光都没分出来一点的侧颜，无奈耸耸肩，讲孙一的手摔下去。
她好脾气地做了一个把嘴拉上的手势，示意她不再说话。
王三的注意力凝在几个男仆身上，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丁渠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说道：“她罩着黑布，脚下的圆台纹路亮起，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反射出一种不真实的硅胶感，反正一看她就不像个人，瞧着她就像个机器人在充电。”
“丁小姐，你不认识你家里东西的用途吗？”越珉才不管孙一那句近似于小孩子的警告，直指核心道。
“为什么要认识？”丁渠理直气壮地反问：“他们要取代我，如果他们所有的东西我都了如指掌，那他们还有什么机会取代我？”
她说得过于理所当然，连越珉都觉得她说得歪理很有道理。
陈六如同幽灵飘到男仆C的身后，幽幽地说道：“是个充电台，后面有写。”
站在圆台上的男仆C吓了一跳，他没有感受到半点陈六的气息，踩下圆台的时候，差点崴到脚。
圆台上的重量消失，纹路随之消失不见。
王三凑过去看，“真的哎，是个充电台。”
圆台侧下方的位置，直接写了六个字：接触式充电台。
圆台上的纹路亮起时，这六个字也是亮的，特别显眼。
？
丁渠一脸迷茫地看过去。
她随便说的……这也能猜中？
孙一将眼看着快要歪掉的话题扶正，“然后呢？时间为什么会消失，会被抽走？”
周五小声道：“你看我，只有我没说话了。”
你自己都讲话了。
“说就说呗。”孙一无所谓，“我算哪根葱？”
“因为我被杀死了啊。”丁渠在心口比划出一个圆，“在这个位置，不知道什么利器穿过我的心口，然后我眼睛一闭，再睁开时间就到晚上十点多了。”
她以为时间过得快是她失去意识后的错觉，没想到所有人的时间都逃走了。
她说完，场面有一瞬的寂静，可能是都没想好说些什么。
“你们不该说点什么吗？”丁渠问：“或者我该说些什么？比如你们帮我找到凶手，我几天后选那个人当继承人？”
“万一你几天后又死了呢？要是有四五个凶手，我们每人分一个，你选谁？”越珉适应了副本加在他身上的疼痛阈值，站起身脚抵在女仆F的身侧道：“我上来是想问，她能拼好吗？”
“实习机器人会有一次回炉重造的机会。”男仆C说道。
几个男仆接手了越珉的麻袋，装好机器人的躯干和四肢推来小推车准备推走。
丁渠注意力跟着麻袋走：“你哪来的麻袋？多大仇给人家拆成这样？”
因为时间被抽走，同样混战了一晚上，还没找到黑伞的越珉不想理她。
他跟唐双艺做交易时，可没说好进入副本完成主线任务之外，还要费尽心机地去找他的伞。
特别是这个副本还会放大人的负面状态，包括生理和心理。
越珉很清楚他现在对丁渠的态度不对，过于不耐烦了点，但他不想管，不想试图去收敛自己的情绪。
王三看推来的小推车很眼熟，她认了半天，猛地一拍手，“啊，我认识这辆车，昨晚我上来看见他和女仆D推着这辆车，车上载着半截机械仿真手臂。”
就那么一眼，王三其实不能完全确认昨晚小推车上到底放了什么。
但，管他呢，丁小姐无法确认如何代替前，他们就和仆人是两种阵营。
矛头指向男仆C，他穿的国王斗篷及地，束缚了他的动作，听到指控，他不慌不忙将麻袋推上推车道：“如果客人是在说昨晚的时间，那大概是我们在回收废弃的机器人，不是每个机器人都能有实习的机会。”
周五嘟囔：“ 怎么跟进律所实习一样讨厌？”
丁渠听到了，“能够找到一份毕业即上岗的工作多难，有点荣誉感，正常。”
越珉嘲讽： “那你命中注定被取代也是正常的。”
“我被取代，怎么选你当继承人呢？”丁渠情绪稳定地说道，她往旁边走了两步，踩住男仆C的斗篷，男仆C的头顶没有出现红色物体和倒计时。
她略有点疑惑，继续往前走了两步，一脚踩到男仆C的脚，如愿让她看见了红色血条。
男仆C的倒计时是“1”开头的。
166:53:48
倒计时的时间大约只有孙一和周五她们的一半，符合男仆C所说的，每个实习机器人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
丁渠灵光一闪，脑子里犹如两边并行的电线忽然搭上边，闪出了思考的火花。
零点游戏所播报的[现存玩家6.5/7]，她明白少的那半个人是谁了，丁渠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推车。
“丁小姐，我真的并不清楚昨晚您的状况，我昨晚离开一楼之后直到现在才见到您。”男仆C以为丁渠听完王三的话后，对他有什么不满。
越珉说：“你想一报还一报，踩脚解决不了任何矛盾。”
“噢。”丁渠收回脚，“那你帮我调查吧，调查昨晚的我是被谁一刀捅穿了心口，查不出来，我会更讨厌你一点。”
越珉因不适，冷汗逐渐布满他的后背，面上却没什么变化，仅仅是脸更白了些。
配上他那张脸，更有点小白脸的味道了。
“查出来，我考虑两周后选你当继承人哦。”丁渠转而握住推车的把手，笑吟吟地与男仆C对话：“走吧，到我们去参观一下实习机器人的重造场所。”
好像男仆C鞋上黑乎乎的脚印不是她踩的一样。
王三快步走上前，“我也想去看看，能一起去吗？”
“嗯…你想去就一起呗。”丁渠瞥过时针已过七点的时钟，没有提醒她注意时间，“你不要急，我几个小时前刚指定一号作为继承人，可惜说是要两周后才能正式确认继承人人选，现在选定不作数，时间还早……”
“可以的。”没什么存在感的陈六每次说话都能聚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如果丁小姐真的确定人选的话，聚集四个客人以及两个公证人，律师可以宣布遗嘱内容。”
周五的智商终于找回来一点，反驳道：“半月之期未到，如果丁小姐想改变主意，遗嘱继承人却已选定，岂不是和遗嘱人的想法背道而驰？”
她说完都佩服自己的机智，想出了一个这么好的推辞。
“那我确实就随口一说。”丁渠点头，换话题问王三：“你昨晚来三楼的时候，除了看见小推车，有看见他们在干嘛吗？”
后面几个人心照不宣地陆续跟上，浩浩荡荡一大群人，研究院三楼找线索的解密游戏变成了不怎么开心的团建。
越珉靠在墙上，没有第一时间跟上，逐渐落到队伍最后面。
王三：“没有。我就在楼道口停了一下，他们没个遮掩物，直接把仿真人体摞起来推走，看起来面向不善，我怕有事，就转头回去了。”
王三在说谎。
越珉听到她的话便清楚她说的话不会全是真的，因为女仆F就是他在楼道口相遇，被他用绳索套住套下来的。
根据这套……机器人实习规则，无论时间有没有被抽走，女仆F在楼道口装监控的时候皆不属于机器人能够进入二楼的时间范畴。
要么，楼道没有规则规定的时间束缚；要么，是违反规则不会收到副本主动降下的惩罚，而是被动的，比如他发现女仆F违反规则后，不仅占有了女仆F的监控，还把对方弄没了半条命。
总的来说，昨晚不亏。
二楼一晚上没人从楼道口出来的信息，多亏女仆F装的监控。
越珉卷好羊皮纸，转身朝团建的反方向离开，他对一窝蜂地去团建，没什么兴趣。
丁渠对旁人的话，说不上什么信不信，在几个男仆的带领下，他们走过长廊，推开一扇30F房间的门。
丁渠的视线在三楼奇怪的房门编号上多停留了几秒钟。
房间内一台黑乎乎的机器占据了大半面积，如同一只在沉睡的巨兽。
男仆们将麻袋送入“巨兽”口中，“巨兽”苏醒开始了它的工作。
孙一有点反胃，“我有些不适。”
周五附和：“真巧，我也是。”
后面没人接话，周五左看右看，发现李四和陈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都不见了。
男仆们倒完就两手空空站在一边。
丁渠：“不用去管她了？”
几个男仆互相对视后，男仆C答：“全新的女仆F将会在规定时间内上岗。”
“这样啊—”丁渠拖长尾音， “你们几个，本来这个点在做些什么，赶紧去做吧，我随便看看，别耽误了正经工作。”
“我们的工作即是为客人服务。”
与男仆A打了一夜的周五听不得这样的话：“那我希望你以及你们去做该做的研究，我可以看着你们做实验当吃播吃饭。”
晚上打包的夜宵，早饭都要吃了，周五仍没吃完。
“那请客人们自便。”男仆们听完，顺从地开启轮滑模式，嗖地在她们眼前消失了。
“跟上。”丁渠带头朝他们追去。
等丁渠跟母鸡带小鸡似的从房间里绕出来，男仆们已披上白大褂，复原了王三昨晚看到的场景。
飞速掠过30A-F的房间，玻璃罩升起，搭建起一间透明的玻璃屋，丁渠她们在玻璃屋外，能清晰地看到仆人们变身成“研究员”在做实验。
灯光下，试管里的液体格外漂亮。
王三：“丁小姐，他们在做些什么实验？”
“谁知道呢？我说了，我不清楚想取代我位置的机器人们在干些什么、想些什么。”丁渠道：“要真问我，你会觉得在滚轮里不停奔跑的仓鼠会做什么危险性实验吗？”
“哈？”
“你不觉得他们机械化、保持节奏、不停实验的画面和仓鼠跑滚轮没什么差别吗？”
孙一&王三&周五不由自主代入她的思维去观察。
代入之后……
好像是有点这种味道。
诡异的恐怖感突然消失了呢……
有人“表演”当背景板，周五趁空打开塑料盖一口喝完冷掉的豆花和小菜。
孙一见状也吃起了肉夹馍。
王三：“你们哪来的外卖？”
“打包的夜宵，你想吃夜宵可以征求丁小姐的同意。”
“早饭都要吃了，还吃什么夜宵？”
丁渠听她们在悠闲地闲聊，看一眼时间，最终仍是提示道：“你们不去吃早饭吗？”
三个人闻言都没慌，周五：“不是早饭时间是八点到九点吗？不慌，才七点五十几分，九点之前一定能赶到一楼。”
“这倒是。”丁渠赞同：“那你们随便逛逛，我先走了。”
她走向电梯走到半道上，回头保证：“我尽量不在早餐点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