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特站台？橱窗里支撑衣饰的模特可不需要充电。”丁渠蹲着的姿势抬起，坐到圆台上，“还是说，你们的真实名字其实叫模特？”

    她说了一个包括自己在内没有人觉得好笑的冷笑话，在场的人神态各异，犹如打翻了画到一半的颜料盘，各种颜色混在一起，令人不适。

    周五抓住关键点，“你刚刚说的是谎话吗？”

    男仆A没回答，倒是男仆E说道：“不会的，客人们的问题，我们都会如实回答。”

    丁渠拆台：“那就是话没说全，真话只说了一半。”

    孙一顺着丁渠给的杆往上爬，“这个……能充电的模特台是在给谁充电？”

    “这是我们为客人展示衣物的模特台。”男仆C从将三楼分隔成两半的书架后走来，他换掉了统一的仆人装扮，头戴冠冕，斗篷华丽，像童话书封面上的国王。

    他走到丁渠身侧站定，“麻烦您让一下。”

    冠冕折射的光晃眼，她眨着眼让开了。

    才过去一个晚上，这个副本怎么从悬疑凶杀案变成少女换装游戏了？

    男仆C站上圆台，圆台上的纹路亮起，整个台驮着上面的男仆C移到中间，头灯的灯光洒下来，与圆台上的纹路交相辉映。

    “好像橱窗里展示的、衣饰精致的娃娃。”孙一感到肩一沉，是丁渠的头歪倒在她肩上在喃喃自语。

    男仆A充当话外音道：“如果客人有想尝试的衣服风格，我们可以替客人试装，衣服会送到二楼客房。”

    “哇哦，真人换装游戏。”周五捧场地鼓掌，“你们三楼的研究区研究的就是这个吗？”

    男仆E：“实验有研究员负责，我们只是辅助。”

    “我们想看看研究院在做的实验，能带我们逛逛吗？资助人叔叔去世已久，做实验的三楼没有什么是不能逛的吧。”孙一没有推开丁渠的脑袋，侧头问道：“是吧，丁小姐。”

    “啊？”丁渠抬起头，眼睛里透露出点迷茫，“我不知道，我不怎么来三楼。”

    孙一在心里估量这个所谓丁小姐的定位，副本背景和规则介绍里，不出意外不会露面的研究员44和规则里外都在强调要讨好的丁小姐，无疑是重要人物。

    研究员44重要是因为他是研究院的所有者，像花瓶一样的丁小姐为什么重要呢？

    她是研究员44的什么人呢？

    深交多年的朋友？养育长大的女儿？或者是说……交往已久的情.人？

    孙一短时间内没办法确认丁渠的位置该放在哪里。

    男仆A：“如果客人想的话，可以体验一下实验的乐趣。”

    “哇喔。”周五又开始充当她的捧哏，“我们做实验有什么要注意的吗？要遵守那什么，什么实习生机器人实习规则？”

    在场的视线聚焦在周五身上，丁渠感叹：“你记忆里真好。”

    她还以为这个话题夹杂着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这么翻篇了。

    周五的话意味不明：“来作客嘛，客随主便，总要留心主人家里的规则，谁也不想做一个令主人厌烦的客人。”

    男仆E终于找到插话的间隙，“客人不需要在意，那些规则不是客人所要遵守的。”

    这话说的，岂不是明晃晃想让人深挖机器人的规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男仆C站在圆台上答道：“尊敬的客人，实习生机器人实习规则是我们所要遵守，我们都是最新一代的机器人，成功渡过实习期的机器人，将成为合格的仿真人……”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丁小姐所说的实习规则，就是我们实习期的实习规则。”

    他从斗篷里拿出好几张裹成一捆的羊皮纸，走下圆台，分给两位客人。

    事已至此，干脆明牌，明明白白把三角关系从暗处挪到明面上，将主动权交给处在被动地位的客人们。

    丁渠靠在孙一的肩上和她一起看实习机器人的规则，男仆C给的规则指南和丁渠在四楼看到的规则有一点不一样。

    少了导语。

    羊皮纸上的内容，直接从“为了使机器人更好地进行实习生生活”开始，依次按序列好四条规则，“务必取代实验品丁”和客人守则里“请努力讨好丁小姐”一样醒目。

    他们是会一如既往按照第一套客人守则那样“努力讨好丁小姐”，还是另辟蹊径，比如和各自的实习机器人联手，一个取代成为新的丁小姐，一个顺理成章成为真正的遗产继承人？

    “呵。”丁渠在孙一耳边轻轻吹气，笑着直起了身，“看不出来吧，我作为一个仿真人是不是跟人很像。”

    “像！”楼道口传来回音，敷衍地答道。

    越珉拖着一个沉甸甸的麻袋，对堵在楼梯口的男仆说：“麻烦让让。”

    他拖了两步，看着两边的人道：“要不你们帮我一把？”

    周五上前瞧：“你里面装得什么？”

    越珉手一扔：“尸体。”

    麻袋口垂下来，一只断手跟着掉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哇哦。”听到说话声，从书架另一边赶过来的王三正巧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惊叹。

    三楼研究区是研究什么人体实验的地方吗，或是凶案处理地？她怎么来见到的是残肢，熬过一晚上，见到的依然是残肢？

    断手的切面正好对着周五，她跟男仆E说：“全部倒出来看看。”

    看了实习机器人的规则和相处快一天的时间，周五算是明白了，在规定时间内呆在规定的地方，男仆E就不是她的敌人，而是她会动的知识百科。

    麻袋里的东西肉眼可见得很沉，靠男仆E一个人翻出来略显吃力，孙一指挥男仆A：“你帮他一下。”

    一颗一比一还原人类比例的机械头骨碌碌滚出来，滚到丁渠的脚边，头颈部电线缠绕，昭示着她不是个人，一块倒出来的躯体穿着统一的仆人装束。

    丁渠弯下腰，仔细观察这颗头：“她是叫……”

    副本里出场的人有些多，她没认出来这个七零八落的女仆该是对应哪个编号。

    丁渠观察得过于认真，王三看得产生了恐怖谷效应，看得她反胃，鸡皮疙瘩起了一后背。

    “女仆F。”走在后面的陈六冒出来，说道。

    “你干了什么，把人家弄成这样？”丁渠将头按回另一边的躯干上，跟越珉说：“小心人家大半夜找你。”

    她蹲在边上拼好头，没有马上起来，她在看女仆F头上的东西。

    她脚踩女仆F的一缕头发，头顶红色边框的物体没有消失。

    女仆F头上的红色边框物体和孙一、周五脑袋上的大小形状都一样，不同的是女仆F头上的只有边框是红色，里面呈透明状，红色边框上面的时间则定格在00:00:00。

    “机器人有灵魂这类东西吗？”越珉扫过一遍羊皮纸上的内容，“他们有，就不会想取代你了。”

    他语气刻薄，一句话得罪两方人。

    男仆C带来的一捆羊皮纸有六张，足够在场的客人人手一张。

    丁渠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没找成黑伞，她不准备承担这个气，认真地讲：“虽然你真的好看，但你也是真的讨厌。”

    越珉感觉到手中的羊皮纸背面在发热，他翻过来，只见原本是空白的羊皮纸面上出现了客人守则，并且又多了一条：

    [6.客随主便应该是每个客人约定俗成的规则。想在研究院体验最好的衣食住行，提升环境舒适度，请努力讨好丁小姐。]

    “规则。”王三小声对陈六说：“变成六条了。”

    别人手上的羊皮纸和越珉的产生了一样的变化，其他人能不能理解第六条，越珉不知道，但他深刻地感受到了第六条规则的效果。

    他攥紧在微微颤抖的手，当丁渠说讨厌他的那一刻，仿佛凭空出现了一座五指山，要将他压下去，呼吸不畅，身体难以抑制地在进行颤抖。

    来自丁小姐厌恶的威力，他成为了第一个体验的幸运儿。

    越珉顺势蹲下，羊皮纸放到丁渠眼前道：“丁小姐请多包涵，人多了，难免有一些客人是主人的家里人看不惯，却不得不请来的。”

    丁渠余光瞥到他颤动的手，对多出来的第六条规则似懂非懂，她换个话题道：“话说回来，你把人家拆了又搬上来是什么意思？”

    周五伸长脖子看过去问：“能拼回去吗？”

    “可以。”男仆E答：“每个实习机器人都有试错的机会，实习机器人F充完电后将重新回到岗位。”

    越珉调整呼吸，尽力控制他颤动的身躯，“丁小姐，研究院的钟表好像有点问题，你知道吗？”

    “嗯？”丁渠的表情摆明了是在说不知道。

    越珉：“昨晚晚饭后的钟表指针的走速不对，本该是晚上六点多的时间，时针却突然往后两格，直接跳到了八九点。”

    “你的意思是钟表里的时间突然被抽走了吗？”

    神奇且到位的形容，越珉默默地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不止，八九点到十点多的时间分针和秒针好像在被人追着跑，和……现在的时间流速一点都不一样。”

    旁边几个人没一个人想插话，都在等丁渠的回答。

    周五感觉这一幕异常神奇，这个本该是猜来猜去要猜好几天的S级副本，到底为什么，分散在暗处的线索全部变成了明牌？

    要不……她过会儿单独去约丁小姐，告诉丁小姐她的第一任务是保障丁小姐的生命安全？

    “怪不得我醒来的时间已经是十点多了。”丁渠思考了半秒，“我知道为什么你们的时间被抽走了。”

    她按着越珉站起身，语出惊人道：“因为那时候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