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壳基地有百来条规章制度，包括但不限于每人每天用水量不得超过40L，饮用水另发；供水供电时间每天仅有六小时；家庭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十五岁，父母与子女年龄差不超过四十岁优先分配等条件。

    粉毛博主在网上发布的被人说是哗众取宠的视频，在一一变成现实。

    “限水限电，本来东西就不够分，你凭什么带些猫猫狗狗进来，给我们下火锅吃嘛。”

    众人的笑声穿透进房间。

    小隔间内没有窗，丁渠走到走廊上，向下望去，冷冷看着下面的闹剧。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拦住手牵金毛的女生，不让她走。

    女生后面站着牵了黑色拉布拉多的男人。

    以三人为中心，楼下围成了一个圈，尖嘴猴腮对女生咄咄逼人，却对牵了黑色拉布拉多的男人视而不见。

    三个人的镜头，他硬是在装瞎。

    呵，欺软怕硬。

    “我看你的嘴是需要进火锅里涮一涮。”女生不甘示弱地回道：“让开，我的狗训好了都不会挡人的道。”

    尖嘴猴腮气急败坏，见周围多为围观的人，没人会声援他，换了种说法：“你出去，你的狗那么大，咬到人怎么办，拉屎撒尿多脏啊，凭什么你的狗要侵占我们的空间。”

    此话一出，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

    在多次灾难中，蛋壳基地神奇出现，屹立不倒，发挥了中坚作用，多数人和张姐一样，心态发生变化，潜移默化地接受了“末日”的概念，相信粉毛视频里说的“末日基地永不倒塌，会帮助大家共度难关”的说法。

    地震发生后，愿意留在蛋壳基地里的人倒比跑去外面扎帐篷的人多些。

    很多人认为，蛋壳基地的出现是神迹。

    女生想说话说不出来，平常秩序井然时，养宠的和不养宠的，动不动就吵起来，别说如今的情形了。

    “那让他们做出更多的贡献如何？”黑发的赵霖临施施然从门外走进来，没了张扬的粉毛，他的脸依然是他彰显个人特色的标志。

    洪水、冰雹等灾祸发生，他被官方禁止的粉毛视频如雨后春笋般冒头，后来有人发现他成了救援队的一员，更是掀起了一波小热潮。

    此时他站出来，有官方背书，声望和威望将会是维护秩序稳定的最佳人选。

    “你家里还有人吗？”他问女生。

    女生答： “有。”

    假的，她独居。

    赵霖临不在乎她说是的是不是实话，“但现在无人照看它吧。”

    他指向乖乖坐在地上的金毛，言简意赅道：“对面的医护资源紧张，你愿意成为志愿者去支援吗？我们会专人照看你的狗，你当天事情做完随时可回来看狗，信号恢复，你可以选择安装监控。”

    他转身面向大家：“地震导致道路塌陷，灾后有待重建，其他城市的支援在路上，我们既要接应支援，也不能坐以待毙。

    “我们眼前摆着的不止地震一个难题，疫病的蔓延，资源的缺乏，要想扛过去这次危机，我们需要更多的志愿者来为我们提供帮助，此次志愿报名采取自愿原则，我们并不强求。”

    他微微停顿，听到人群中他想要的讨论声后，对金毛和拉布拉多的主人说道：“如果你们并不想当志愿者也没关系，我们会专门统计基地带宠物进来的居民，分类管理。

    你们，请跟我来。”

    赵霖临的演讲谢幕，带走了处于话题中心的两人。

    他讲得真的很有感染力，丁渠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其他城市的支援在路上，我们灾地听他讲话，明知他说的一半是带黑心的虚伪之词，却情不自禁地想按他的步调走。

    工作人员接手他说的工作，检查登记群众的宠物携带情况。

    尖嘴猴腮男见人和狗被带走，嘴里不清楚在说什么。

    丁渠很熟悉的一幕，接下来吵架找事不成，该上毒了，而且不会仅一个人去给猫猫狗狗下毒。

    她遇到过，三花猫对带毒的火腿肠不屑，灵活地跑掉了。

    当时的资源紧缺，火腿肠是难得的零嘴，不知情的人捡回了火腿肠，洗洗切进了菜里。

    此类事情发生过好几次，人误吃了下了老鼠药的食物，浪费人力物力。

    去年的玩家领袖下令严禁投毒事件发生，一旦被发现视为毒害全体人类，另外安置带宠物的群众，和粉毛博主做的差不多，强硬压下了因宠物引发的动乱。

    人少，到底好管一些。

    丁渠回房，关上散过味道的房间门，她啃起了指关节，手机信号栏没有任何反应，她家成了危房，她离开蛋壳基地，寻找的最佳庇护所必然是褚禀那里。

    她不可能去中心广场搭帐篷睡，还不如蛋壳基地有人维持最起码的秩序。

    问题在于，手机没有网络，无法导航，她根本找不到褚禀家，找到了联系不上他也进不去。

    “咔嚓。”门蓦地的打开，她悚然一惊，在关节处留下一道血痕。

    工作人员漠然站在门口，“丁渠，带上猫和我出来。”

    平常与人为善，进房敲门的道德秩序已然崩塌。

    另一种可能是……她在其他人眼里和没有主人的猫猫狗狗是差不多的生物，对于没有几日好活的人类，比尊重他们更重要的是抓住他们。

    认识到这一点的丁渠默不作声装好猫跟上，睡饱了的三花猫很是配合，猫垫踩在柔软的毯子上，悄无声息。

    工作人员找的不止她一个，她走出去已有两个人站在走廊上，一个人和她一样养猫，猫抱在怀中，估计是感觉到地震匆忙抱出来的，猫不怎么怕人，琥珀色的眼睛四处乱看。

    另一个养的是龙猫，他怀抱一个用收纳箱自制的空调房，汤圆似的龙猫缩在角落。

    龙猫很容易中暑，今天夏天高温加限电，他没有跟丁渠一样有外挂可以借助，居然能养活它，养得白白胖胖，可见花了不少心思。

    她没有和两个人打招呼，像个影子一样沿墙边走，存在感降到最低，看工作人员一个个开门。

    没有人会像她一样听话。

    “卧槽，你怎么随便开门呢？你们这里怎么回事，说是给人分配房间，基本隐私权都不给……”

    工作人员板着张死人脸听他骂完，复读机般高声道：“所有携带宠物的人请跟我走，我们将对居民进行分类管理，为了更好地安置群众，请各位配合我们的工作。”

    工作人员随便对方骂，找到间隙再重复一遍，对方被他念到没脾气，气撒完了，牵狗跟上。

    每一层皆有安排人巡逻，谅对方在别人地盘上，只敢骂一骂，不敢撒野。

    他们走到东西交界的房间内聚集，加上刚才的金毛和拉布拉多，总共有九个人带宠物，五个是狗，四个牵引绳栓得好好的，一看就是早起遛狗人。

    剩下四个算上她，两个是猫，一个是龙猫，最后一个是爬虫宠物，放在不知道从哪薅的箱子里，丁渠瞟到一眼，浑身僵直，默默地离箱子远一点。

    基地隔间装有排风扇，如果让她和爬虫宠物做邻居，她怕是会天天想，主人一个没看好，爬虫会不会通过排风扇口爬到她这里来。

    爬虫主人先开口：“召集我们过来，是需要我们做什么？全去隔壁当志愿者吗？”

    赵霖临说的话，哪怕没听成现场，一路走过来，事件全貌也听人说了。

    赵霖临坐在上首，笑道：“我们以自愿为主，志愿者不是必须的。”

    “不去当志愿者，我们就呆不下去，自不自愿很重要吗？”布偶猫主人说道。

    “我们为每个来到末日基地的人提供最基本的生存需求，不代表要为你们更高的精神需求买单，你们想要长时间稳定获取高质量的精神需求，自然要为基地做出贡献。”

    赵霖临拿出一叠纸，每人发一张，“我们的人手正在全力救灾，基地内需要添加人手保持运转，在你们九个中，五个人将成为救治疫病志愿者，一个会成为仓库管理员，记录营养液等物品入库出库情况，两个帮忙救助地震伤员，登记入住的受灾居民，剩下一个管理饮用水发放，具体的工作要求写在纸上，你们不如商量一下，选出来谁该去哪个岗位？“

    活到现在没有被感染的人，不是运气特别好就是防护做的特别好，然而再好的运气和防护敌不过与众多病原体亲密接触。

    没人会想成为疫病志愿者，何况另外三个听起来是没什么难度的工作，救助地震伤员也比疫病志愿者强。

    九个临时聚集在一起的陌生人沉默了，没人想到第一个坏人。

    “坏人”赵霖临拿出一个文件袋，“选不出来，便抽签吧，我们一起交给命运。”

    众人的手一个接着一个伸进文件袋，等待命运的审判。

    丁渠打开纸条，不出所料是疫病志愿者。

    看所有人打开了纸条，赵霖临：“啊忘记说了，当志愿者每人每天会有五十点贡献点累计，贡献点能充当现金，兑换基地内一切有的东西。

    “疫病志愿者……贡献点翻倍。”

    拉布拉多的主人眼神发亮，手机没有信号，钱取不出来，贡献点的存在能让他的生活品质提高，而且……万一从前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呢？

    他问道：“什么都有吗？我想换房间换到我想住的地方可以吗？”

    “只要你出得起贡献点。”赵霖临的眼神意味深长。

    七嘴八舌地询问声响起，问什么的都有，有问宠物粮食能不能买到特定牌子的，有问可不可以买到限量版各种东西的，有问家里人受伤在地震伤员点能不能多加照料的，赵霖临全部耐心解答。

    等他们问的差不多了，坐在角落的丁渠问道，“贡献点能兑换食物吗？我不想喝营养液。”

    刚才他们问了一堆有的没的，营养液的存在倒让他们遗忘了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毕竟营养液方便好用，人未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有太多的事优先位次排在这个前面。

    赵霖临注意到了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道：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