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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城(二十一)

    他们九个人住到了东西区的连接处,抽签成了疫病志愿者的五个人要接触患者,住在靠近喜欢的那一侧,闷声不响的丁渠住在最西边。

    她不是太在乎一个或者两个房间的距离,接连发生的事情拽住了她的大部分精力,她不想和陌生人争无谓的东西。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争一争的。

    “啪。”一支笔戳进手指间的缝隙,笔杆撞在桌子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女生去够桌边充电器的手猛地收回,转头质问道:“你干什么,差点戳中我。”

    笔杆戳人骨头很疼,理论上力气够大能把手指戳断。

    丁渠阴森森地站在她身边,距离离得极近,“不要拿我的充电器。”

    女生不适应地往后退一步,不忿道:“不就一个充电器,抠死你算了。”

    旁边有人搭腔道:“充电器而已,小丁你借一下好了。”

    丁渠没说话,幽幽的视线转向他,厚重防护服抵挡不住她散发出来的冷意。

    “不借就不借,阴阳怪气什么,怪人。”

    丁渠没理,揣好充电器干活去了。

    想拿她充电器的女生是新来的,被救援的人源源不断地输送进蛋壳基地,资源分到的份额越来越少,很多人效仿带宠物的人成为志愿者,想赚取贡献点换资源。

    充电器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基地想有需要用贡献点去换,轻而易举被人“借”走,谁知道会不会还了。

    充电器又没写名字。

    她是志愿者中出了名的怪人,独来独往,没事半天不会讲一句话,她看人像被冷血动物盯上,令人发怵。

    换班的人来了,她穿过生疮流脓的人群,准备消毒下班。

    救治疫病的志愿者不是正经医护人员,和病人直接接触的活轮不到他们干,他们多做的是一些行政琐事。

    若不是疫病救治区医护人员一个掰成八瓣用,干着干着不断有医护人员倒下,照常理不会请和医疗领域八杆子打不着的志愿者进疫区。

    在限水限电的时候,这边志愿者有一点好,能免费痛快地洗完澡,消完毒再回去。

    丁渠回到房间,狭窄的房间压抑得人喘不过气,上班见没个人样的病人,下班呆没个家样的小房间,她原来勉强稳定的精神状态直线下滑,平等地对每一个人发疯。

    她打起精神,在员工商城里购买饮用水和罐头,给三花猫续上。

    三花猫不怎么愿意吃这么简陋的一餐,但看她的铲屎官眼下发青,印堂发黑,一副被抽干血肉的模样,它勉为其难地下床吃饭喝水,当哄人了。

    手机在没有信号的状态下,员工商城可以进,东西可以买,消息发不出去,丁渠点了一下旁边显示发送失败的小红圈,没有奇迹发生。

    她坐在床边叹气,她囤得一屋子的猫咪衣食住行用品全留在危房里,得等明年世界重置才能用上了。

    “你和我在一起,不在房内,应该不会被重置的吧。”丁渠的眼神失去焦距,她至今没摸透世界重置,她、三花猫、她的房子三者没有影响,究竟是她的原因还是房子的原因?

    保险起见,等到今年最后一天,房子没塌,她们要回家过新年。

    “我去看看能不能给你兑换一个猫爬架?”

    狭小的房间,凭空出现一些猫咪用品是明晃晃立个靶子让人打,她唯一名正言顺的途径是拿贡献点去碰运气。

    “喵。”正在吃饭的三花猫空出嘴,专门来回应一下她。

    有柔软的猫叫声回应,她心情稍微舒畅了一些。

    丁渠戴好口罩起身出门,驻足在贡献点兑换的宠物区前,观看能兑换的宠物用品,路过她身边的人不约而同地绕着她走。

    在宠物区进行贡献点兑换的人,多半是在疫区工作的志愿者,没有人想在东北区平白无故换到西南区。

    她很快选定了猫抓板、猫粮和小型猫爬架,用推车推回去时引来很多人羡慕的目光。

    说起来每天板副死人脸的她还是疫区志愿者的活招牌,工作了半个月,一起进来的其他四个三天两头说自己疼,当然检查出来是啥事没有,闹了两三回,被警告说不想工作,可以带上宠物出去,或者不要宠物。

    有两个带上宠物离开了基地,一个选择丢弃了宠物,剩下一个和她留守在疫区,没过几天皮肉发疼,确诊疫病,志愿者变成了病人,离世后他养的狗变成了工作人员在养。

    很多人以为丁渠很快也会倒下,没成想半个月过去了,她除了气质愈发阴沉,能跑能跳能搬东西,啥事没有,赚贡献点赚得人眼红,给人一种“防护工作做好便不会传染”的感觉,吸引了后来者主动地去疫区当志愿者。

    丁渠不管别人的想法,卸下东西搬进房,推车留在门口,会有人来推走的。

    她关上门拿出解毒喷雾,对买来的东西喷了一圈,三花猫躲得远远的,它讨厌喷雾状的东西。

    等雾散尽,她拆开猫粮放到三花猫面前,三花猫嗅嗅,爪子搭上她的手腕,意思是可以吃。

    奇奇怪怪的修仙丹药吃多了,丁渠体质能保证她出入疫区不感染,三花猫则比普通猫猫聪明很多,不能吃的东西它一闻就知道。

    放在桌上的的半杯水剧烈晃动,水面如浪般打在杯壁上,留下水痕。

    这是外面在发生地震。

    外面无论发生多大的地震,基地内有震感归有震感,塌是不可能塌的,墙皮都不见得会掉。

    第一次在基地内遇上强烈震感时,还有人往外跑,等意识到基地是不会塌的,所有人都很淡定地在等这次的震感过去。

    末日基地是神迹,越来越多人笃信这种说法。

    丁渠僵硬地扯出一个笑,等到有一天蛋壳被敲破,他们这些把蛋壳当成保护屏障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狭小的隔间内隔音效果为零,跟隔着一张纸没什么区别。

    基地人变多了,矛盾也变多了。

    震感停止,尖嘴猴腮的男人惶惶站稳,因惊慌手里水洒出一大半,泼了满手满地。

    他倏地扒开人群蹿上前,半瓶水抵到发放饮用水的女生前,“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你那只狗的毛,你们养宠物的这么脏,沾在瓶口上,一不小心就喝下去了。”

    今天管理饮用水发放的人正好是那天牵金毛的女生,属于是新仇加旧恨了。

    “你放屁,明明是你不小心洒了水,想换一瓶满的。”

    水资源紧缺供应,每人每天仅能领取500ml饮用水,看趋势,这个比例将继续下调。

    干旱早有预兆,冰雹停后,天上没掉下过一滴水,高温烤了两个月,湖河里的水蒸发了一半,春季的雨是多了一半,多到人不想要为止,而真的没有了,又是个关乎民生的大问题。

    女生凑过头想看清楚,尖嘴猴腮男飞快收回那水,“那么长一根毛你没看见吗?你成天和狗呆在一起,别说毛了,带点脏兮兮的东西有什么不可能的!”

    缩回去的手带出了些水,落在在女生的脚边。

    “你捏的是黑色的毛,搞不好是随便在哪条畜生头上薅的,别想栽赃在我身上!”女生猛拍桌子。

    气氛剑拔弩张。

    如果丁渠此时出来看热闹,会发现在场的几个人眼睛布满血丝,脖颈通红,精神状态比她差得多,处在极为不正常的状态。

    说不清是谁先动的手,打架打出了血,血色的出现如同一盆水浇在热油锅上,熊熊火焰烧得更旺了。

    等工作人员赶到,两个的斗争已变成一群人的群架了,武力制止打上头的几个人,统统带回去。

    丁渠隐隐约约有听说关于饮用水的纠纷,真正了解前因后果是五六天以后。

    新来的志愿者在换上防护服的时候,忙里偷闲聊天,他们在说外面的世界震源中心造成的危害非常严重,房屋倒塌成废墟,道路四分五裂,地形改变,深渊般的沟壑天区域间划分出不可逾越的天堑。

    基地旁边的区域是受地震影响最小的,房子虽成危房住不了人,起码地形没什么变化。

    他们说着说着,语调一转,聊起了八卦,前些天大打出手的的饮用水纠纷前因后果被他们打听得清清楚楚,因为此次群架,官方临时分辟出一间拘留办,专门惩治这帮人。

    基地在逐渐变成一方小国度,社会管理的雏形慢慢显现。

    “后续呢?还有吗?我想知道最后那瓶水赔了没有?”多出来一个人拿起防护服,站到他们身边,搭话道。

    “对哦,那瓶水赔了没?”

    因水引发的纠纷,最后水在此事件中没了影子。

    闲聊的两个人转头,和搭话的人对上视线,声音一下没了。

    搭话的人是养金毛的女生,她被重新分配到疫区当志愿者,饮用水管理分发的岗位让其他人顶替了。

    丁渠严格扮演好她路过的路人角色,随意地瞟了他们几眼,远离尴尬到能抠出城堡的氛围,整理好防护服,干自己的活去了。

    在疫区的志愿者是接触疫病患者太多了吗?为什么她在几个同事身上模糊闻到了清淡的酸味?

    本来她仅在马上就要死去的疫病患者的身上闻到过,到那时,这味道会浓郁到冲破防护服的屏障,布满人的全身,丁渠第一天上班时,差点以为她被当成了酸菜泡进了酸菜。

    丁渠不认为是她身上传出来的味道,可在换衣服的志愿者,他们……今天全是第一天上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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