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汵看着于韧一副上刑场的模样，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

    于韧抬眼看她，又安静低头，在想从哪里下嘴。

    她是不太在意很多事情的，虽然最在意的就是吃什么。

    这也不是不能忍。于韧告诉自己。她在做英勇就义的准备了。

    “给。”戈汵把营养液递给于韧。

    于韧再次抬头，看着营养液，又看向戈汵，不说话。

    戈汵将营养液放在于韧手边，说：“喝吧。不喜欢就不喜欢，直说好了。锯嘴葫芦嘛？”

    说着，自己还嘀咕两句，“锯嘴葫芦到底长什么样啊？”

    据说葫芦是古历史里的一种爬藤植物，现在应该是异变了。

    在这个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植物都异变的时代，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是很少见到普通植物的，戈汵奇怪也是正常。

    然后看向于韧解释道：“我知道，你这两天在问我去捡垃圾的事情。不过，我跟蒲岱还有考试，考试周一共三周，虽然不是天天考，但是我们要复习。”

    “下周一，就是下个月3号，那天有这学期最后一门考试。我们等考完了，就考虑去垃圾场。”蒲岱在一边补充之后，用勺子挖了一勺菜团塞进嘴巴里。

    戈汵看着于韧一会儿看她，一会儿看蒲岱的样子，不接话。

    “好啦，别纠结啦。”戈汵已经动手把于韧的盘子拉过去，跟蒲岱一人一个地分起来了，“你的星际常识了解的太少了，去了垃圾场也不见得寻摸得到好东西。”

    说着，将分完的盘子推到一边，“等我带你去过了，到时候，你想自己去我不拦着你。”

    话是这么说，戈汵心里其实并不赞成。

    于韧看着太小了，一看就很好欺负，哪能让她一个人出门，当然是放在眼前比较放心。

    于韧没反驳戈汵的话、也没有阻止戈汵的行动，最后，看了一眼空掉的盘子，安静地把营养液喝了。

    当天晚上，戈汵又给了于韧8支。

    本来是打算给一盒的，但是于韧坚持。

    戈汵想着，反正后面没有了，再给就是了，也没纠结是今天还是明天了。

    但是，戈汵和蒲岱也明显发现从那天起一直到2号晚上，于韧都沉默得过分。

    前面还能多接几句话，这几天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

    盼天盼地，终于盼到3号早上，戈汵明显感觉到于韧这几天那种沉郁的气息淡了不少。

    所以，一大早，他们三个人就去救济站的办公楼领了救济粮。

    领营养液的人不少，也是惯例了，排队就是。

    很快，满满一盒30瓶的营养液被他们各自装进背包里，手里还拿着余下的那一只。

    7月嘛，一共31天！

    于韧心里已经盘算好，下午回来，就把之前的营养液还给戈汵。

    这几天的图书馆之旅还是很有成效的，她对于G6285的异变生物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她决定单独行动。

    这边戈汵和蒲岱也盘算着要去捡破烂。

    “这两个星期，太累了，不是在看书，就是在考试，不然就是在去考试复习的路上。咱们休息两天吧！”戈汵和蒲岱是有一定积蓄的，所以，累了休息也是正常安排。

    蒲岱也没拒绝，捡破烂的主力人员是戈汵，她干不动，那捡破烂的意义也没有了。

    “行啊，那就歇歇。”

    “那咱们明天晚上食堂见吧。”戈汵拍板决定。

    蒲岱思考一瞬，决定明天去机械厂找点零工打打，然后赶在晚饭前回来，跟着点了点头。

    于韧听了他们的话，也赞成，这样正好方便她的行动了！

    三个人的盘算盘活得井井有条。

    但，他们不知道有人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也盘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

    当天下午一点五十左右，戈汵和蒲岱小小声跟于韧招呼一声，两个人就静悄悄地下了三楼，出了图书馆，去考场考试。

    考试周一共三周，每天都有考试，根据学生的选课情况，按时参加期末考核就行。

    有些学生运气好，选择了七八门，可能一周内就结束了；

    有些学生运气差，哪怕就选择了两门课也可能被分在第一周开头和第三周结束的时候。

    不过这运气究竟该怎么定义？那可就全看学生的心思了。

    两个大的今天参加完最后一门考试，这学期的考试就结束了。

    内心不可谓不激动，等到教室，内心也就冷静了，先把这场考试考完再说。

    那边两个人是平复心绪，安稳地参加考核，这边却是有人躁动不安起来了。

    -

    14:47，一个七八岁穿着救济站统一的浅灰色套装的男孩轻手轻脚地进了图书馆。

    这孩子也是学校的学生，叫马进。

    在联盟，但凡适龄儿童只要录入人口管理系统，就自动纳入全星际教务系统，对于普通通识学校，是自由出入的。

    这也是当初于韧被戈汵他们带来图书馆的原因。

    联盟明文规定了，12周岁以前的孩子需进行通识学习。

    这个学习的结果也就是通识学分关系到学生往后的学校分配以及学习方向。

    这么说太官方了，通俗一点就是，这关系到学生的生存，即能不能有口饭吃。

    尤其是救济站这样的孩子，甚至是比救济站的孩子生存还要更困难的孩子。

    这是他们谋生路的一种途径。

    通识学校的学习是完全免费的，只要你的通识学分达标，就能选择进入预备军校或者普通高中，这样往后学习的技能将会让你受益终身。

    至少，能回归到联盟设立教育系统的初衷——有口饭吃。

    在联盟，学习就是为了以后的生存，但如果连生存这件事都无法维系了，那还谈什么学习？

    因此通识教育系统对于序列星球、无名星球的孩子的要求就没有那么高。

    老师们一般不太在乎每堂课学生的到勤率，他们会将重心放在期末考试的分数上，这将直接决定学生是否能够获得这门课的学分。

    老师们已经不在乎出勤率了，那每次难出天际的期末试卷也算情有可原了。

    至于发达星球的通识学校那可就是另一套规则，考核的标准自是只高不低，且不同发达星球的通识学校还有所区别。

    唯一相同的就是最后统计的学分数值制度是一样的。

    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种统一了。

    而马进呢？

    这学期的考试，他已经全部结束了。

    这学期他只修了三门课，但运气很差的是，都集中在了一周。

    很不幸，有两门他觉得自己过不了。

    果然昨天出了成绩，挂了两门，其中一门就差了两分便能及格。

    他懊恼极了！

    所以，今天他来图书馆看看书，因为有道题目，他对这个知识点有印象，但考试的时候是不知道答案的。

    上课的时候，方老师提过，说是课外知识，可能会考，让他们记得来查资料。

    他嫌麻烦，没来，结果最后考到了。

    他怕下学期的再修的时候，还有这道题，以防万一，得来看看。

    马进从学校大门往里走，就有人拦住了他，是个熟面孔，但他不认识，这人看着比他大两三岁呢。

    他想了一下，没想起来是哪栋楼的，也没大在意。

    事也不是麻烦事——

    “麻烦你帮我喊一个人，可以吗？”

    “她是板寸头。”

    “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

    “就在图书馆三楼。”

    “是戈汵和蒲岱喊她回去。”

    “说是在回去那条路上有棵树的巷子口等她。”

    去三楼喊个人，简单，顺手的事。反正，他也是要上楼查资料呢。

    马进来到三楼，扫一眼就确定了——

    板寸、矮、瘦、小。

    ——那不就是墙角那个。

    也确实好找，整个三楼也没有第二个特征这么鲜明的人了。

    三楼需要保持安静，声音不能超过20分贝。

    马进踱步过去，声音特别特别小的，把事情给说了。

    小孩抬头，没什么情绪地瞧着他，一句话没说。

    那样子感觉没听懂，又感觉她认为他是胡说。

    马进皱皱眉头，心里一紧，耐着性子把事情重复一遍——

    “戈汵和蒲岱在回去那条路上等你。”

    心里没底的人，会给自己找补找补，不用很明确有个搭头就行。

    “让你快点。”

    说着，转身就走了。

    还小声絮叨几句——

    “这小不点听懂了吗？怎么说话那么费劲呢？”

    马进重复完话，心里莫名虚得很，他总觉得这小孩浑身棱角，倒不是刺他，就是扎眼。

    但，确实有人让带话啊。

    虽说不是戈汵和蒲岱本人，但是个熟脸，肯定没问题的。

    马进心里琢磨起来，不由也觉得不对起来。

    巷口有棵树，那不是槐巷那？

    那巷子不是惯例挑事的巷子吗？

    也不对，那人说的是巷口，没说巷子里。

    不定是那两人又搞出什么大动静来了，让人去等他们吧。

    一天天纠结什么呢？还有空操心别人？

    上了楼梯，马进又摇了摇头，私心里又觉得这小孩可真幸运。

    戈汵和蒲岱虽是凶名在外，但那不是针对救济站里的一般孩子的。

    他们一直秉持的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有些时候，外面不规矩的人对救济站的孩子动手，他们力所能及是会出手相助的。

    只是凶名嘛，总归是让人忌惮的。

    所以，两人身边有个风吹草动那是草木皆兵。

    跟在两人身边的板寸小孩自然而然就成了近日来深陷期末泥沼的学生们的一个话头。

    马进也是。

    这几天，他一直救济站跟学校两头跑，虽然听说了这小孩，却没见过。

    今天这一面，真是…跟传闻里形容的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