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崽崽，你姐怎么又给你起名‘憨憨’了？”

    蒲岱问于韧。

    于韧还没说话呢，戈汵就不依了，她自己凑过来，目光幽怨地看着蒲岱，声音充满怨念：“蒲呆呆，来，我告诉你为什么叫她‘鱼憨憨’。”

    蒲岱也配合，乖宝宝样点点头：“你说。”

    “因为你俩是好兄妹啊！”戈汵抬抬下巴，指点江山道：“你俩一个呆，一个憨。正好蒲呆呆和鱼憨憨，就说吧，听着就是一家子。”

    蒲岱眉头一挑。

    当初戈汵叫他“呆子”，就是因为他没管没顾地冲上前护着她，被打得头破血流了也不肯退半步。

    事后，戈汵就指着鼻青脸肿的他，哭着骂他：“小岱，小岱，我看你就是个小呆子！”

    后来，就一直叫他“呆子”。

    其实，要他说，鸽子也是个小傻子。

    爸妈们都在的时候，他就一直被保护，后来，两个人磕磕绊绊地长大，哪回不是戈汵惦记他？

    明明那么聪明，挣得钱从来不计较，永远对半分。

    那对于救济站的孩子来说，算得上天价了，她才是真的傻嘞。

    蒲岱正要接话，就听于韧蹦出一句：“戈汵，那你是鸽傻傻。”

    戈汵霎时觉得头皮发麻，顿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那个气啊！

    蒲岱“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笑得前仰后合，心里不可谓不惊讶，他偷摸认为的事情，可没跟第二个人说过。

    还真有点志同道合。

    这妹妹没白认！

    戈汵攥着拳头，努着嘴巴，十分不开心。

    “鱼憨憨！你不叫姐姐我认了，你还这样欺负人！”

    半夜的话，睡了一觉，她没忘。

    于韧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无辜地看着她，但戈汵分明就看出她在说“难道不是吗？你就是个小傻子。”

    “你们还别说，真有那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感觉欸。”蒲岱揉着笑痛的肚子，伸手搭在戈汵的肩膀上，不怕死地重复一遍。

    说着，还指了指戈汵，“老大，鸽傻傻。”

    手指头转个方向，对着自己，“老二，蒲呆呆。”

    又掉了个头，朝向于韧，“老三，鱼憨憨。”

    于韧觉得也很好，眼尾微扬，整个人淡淡的气质都被柔和了不少，像只偷腥的猫，偷摸摸开心。

    戈汵一直斜睨着于韧，一下就发现了她的变化，没忍住也笑了起来：“什么啊！”

    三个人勾勾搭搭地就出了救济站的大门。

    远远还听到，一个银铃般地声音响起：“不对呀，鱼憨憨，大早上的，你为什么这么说我？”

    没什么情绪的声音答道：“鸽傻傻？”

    余音还透着一丝笑意。

    “还说！还说！在问你为什么？！”

    气急败坏的声音还伴着跳脚的动静。

    “我也奇怪，你俩早上怎么了？”

    一道清朗的少年声应和道。

    清淡的嗓音响起来：“日久能见人心吗？”

    言外之意，日久都不一定见人心，日浅就能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

    “小屁孩想得倒是很多。”没多久，一道大大咧咧的女声率先接上话，“难怪营养不良，纯粹是愁多了。”

    “我不小。”清淡的声线透着一点恼怒。

    那道洒脱的声音不搭理她：“那你就等着，看看能不能见到！小鱼崽儿。”

    少年惯常体贴女孩的一切做法，换话题也换得不着痕迹：“怎么又鱼崽了？”

    “鱼崽崽可爱吧？我就觉得这个更配她！”

    “你们俩还真像姐妹了，又是飞禽又是游鱼的。”

    “你也不差呀！你是蒲公英，天上地下水中那是哪都能飘。咱仨是水陆空齐了！”

    “这也能扯一块去，你牛！”

    “那是！也不看看姐姐是谁！”

    -

    一路说说笑笑、插诨打斗，于韧被两个人的赖皮又妥帖的做法搞得无可奈何。

    人跟着稀里糊涂就来到了G6285的通识学校。

    接下来的行程也被安排得一目了然——图书馆之旅。

    八点半考试，现在还来得及，戈汵和蒲岱带着于韧去图书馆，跟她解释了一下，图书馆的使用方法以及一些规则后，两个人就赶去考场了。

    对于两个人的安排或者说建议，于韧很喜欢，这是让她了解这个世界的其中一个途径。

    图书馆的规章制度还是比较简单易懂的。

    一、二、三楼是自习室，座椅板凳都齐全，这个点还有一些早到学生在抓耳挠腮地看着光脑屏幕，企图将书上的知识点往脑子里塞。

    四楼以上是纸质书本，一般都是孤本，肯定不是那种藏书级别的，但也不是市面上流通的那种，都是为了方便学生查阅资料，不过也能收录保存到光脑里，但是，对于救济站的孩子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就救济站发放的光脑来讲，能将通识课程都保存上，还能让光脑正常运转，那已经是光脑运转上限了。

    至于孤本？那也就能在学校范围内，登陆学校内部星网系统，在线翻阅，保存那是不可能保存的，光脑的内存伤不起。

    一楼和二楼的学生多，而且都在小声说话，戈汵告诉于韧，在期末周期间，一、二楼算是自习室，可以自由讨论，只要说话音量不超过40分贝，那就没问题，但平时学习周是不允许说话的。

    所以，于韧直接去了三楼，三楼没什么人，她研究了一下光脑怎么登陆学校的图书馆网站，又怎么寻找书籍，搞明白之后，她就静下心来看书。

    这一刻，她觉得非常神奇，真实感也更加深刻。

    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文字竟然是一样的。

    幸好，大爸、小爸教她识字了，不然看不明白书籍，那该多亏呀。

    -

    从那天起，三个人一起出门，一起回救济站，真真是形影不离。

    作为救济站被关注的两位重量级人物，自然而然地，于韧就被大众所留意到。

    这个矮墩墩、瘦岩岩的小子，不对，小姑娘出乎意外地让人觉得有意思。

    看——

    那小姑娘又把当天的加餐给戈汵和蒲岱分了，她好像一直没吃过加餐。

    果然人小，胃口也小呀！

    但这只是旁人眼中的于韧，事实究竟什么样呢？

    事实就是，于韧确实没吃每天的加餐，因为她发现每天的加餐虽然都是菜蔬，却都含有不少污染元素。

    和剩菜剩饭、凉菜冰汤不同，这是实打实的不可食用元素，哪怕是异植，可每天都要吃这样的菜，让于韧整个人每一丝毛孔都在抗拒。

    抗拒的结果就是她的哥哥姐姐成了她“最坚实的后盾”。

    于韧当然明白这些吃了没问题。

    虽然现在的主流就是营养液，最纯粹的营养元素是最适合人体吸收的成分。

    但不能否认的是一件事情它总是会有两个极端。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食物，就是因为吃不起营养液。

    吃不起，又不能不吃，总要吃些东西的话，便延续了数千年前的饮食习惯，完全地复刻那是不可能的。

    单纯地煮熟、滚沸总还是有这个可能的。

    污染这件事和食物烹饪方式或者说食物的演变发展是此消彼长的。

    在污染日益严重的大环境下，人类与此同时关注到的是能入口的食物也越来越单一了。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果蔬荤腥这些生物都被无一例外地命中污染了。

    营养液应运而生。

    人类提取出可食用成分调配出营养液，让生命得以延续。同样的道理，就能发现剔除污染成分之后还能还原本来的食物。

    但纯粹的、新鲜的东西总是更惹人追捧，不追也会有人让你去捧。

    等到事态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烹饪这件事情，自然而然就堙灭于有钱人的资本之中。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得上资本。

    如果营养液需要十步萃取，那么符合食用范围的异变生物只需要三步，孰贵孰贱，一目了然。

    这个世界终究贫苦的人要更多，哪怕到了星际时代也不可避免。

    即便如今资本又提出曾经的烹饪方式、熟菜热饭，但那又能怎样呢？

    那是有钱人的世界，普通人未必有机会追捧，知道了也不过“哇哦”一声。

    这就是生存法则。

    而于韧很崩溃，她没法接受底层的生存法则，她真的吃不下去。

    基地的食物虽然都是她不喜欢的普通食物，至少那是能吃的，它们都不含污染元素，起码是“干净”的。

    所以，于韧毫不犹豫地将加餐都给她的哥哥姐姐。

    戈汵和蒲岱接受良好。

    不接受总不能倒了吧？

    这不好，浪费粮食天打雷劈。

    戈汵和蒲岱一面淡定自如地接受于韧的投喂，一面又私下思筹该怎么解决于韧每天消灭两支营养液的事情。

    是的，于韧半夜饿的起来喝营养液被戈汵发现了。

    第一天夜聊到半夜，又加上前一天帮助蒲岱恶补课业导致的熬夜，即便心里认为自己睡不着的戈汵，在于韧平和的陪伴下还是安然入睡了。

    但这不意味戈汵每天晚上睡着了就不会醒来。

    所以，发现某人晚上不吃加餐，半夜起来喝营养液的事情，并不困难，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戈汵想等结束了期末考，就带她去捡垃圾，她固然和蒲岱养得起这个一天两支营养液的妹妹，但是不劳而获可不是什么好事。

    -

    在第二个考试周的第三天，也就是28日，于韧领到营养液的第五天。

    她的营养液还剩最后一支了。

    于韧一开始是认为捡垃圾会很快就去，所以没深究过具体时间。

    这和她以前在基地做事的准则是一样的，本质上就是行不行动，什么时候行动。

    虽然那时候她没吃饱过，但是她若是真的去找吃的，就一定能找到。那时候不吃饱，纯粹就是担心动静太大让人抓着把柄。

    因此，每天早晨一瓶，洗澡之前一瓶，她喝得毫无压力。

    所以等到只剩最后一瓶营养液的时候，于韧决定留到明天早上，起码明天去捡垃圾不用担心饿晕掉，虽然她没饿晕过就是了，但以防万一嘛。

    毕竟这几天一天两支营养液，她依旧觉得不顶饿，也就第一天的营养液有点分量。

    这几天的量也就半饱，不能再多了。

    所以，她现在对着这盘白色的百普合洱菜团子发怵。

    ——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