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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换来自南山宿眠的分手绝别

    他们去南山。南山后,就是宿眠。

    南山上有客栈。学校假期。她没有回黎家。

    在他们来接她之前,她提前递消息回去,学校假期有一项社会调查的作业。地址不在家那边,她那次就不回了。

    在他们收到消息后,赶来陪她帮助她完成作业前,她提前动身去南山。

    她从未违抗过黎家。那时唐执重新站在身边陪她。她不会再放走他,谁拉扯都不行。

    她做好了打算。等社调回去,要么黎家接受唐执,——像她仰慕他一样看重他的珍贵之处——。要么,她离开黎家。

    那次行程,只有她和唐执。泽随的兄友在那次假期时,都决定要在校园里醉生梦死,皆不与他们同行。可同甘不苦。他们这样说。

    在到宿眠之前。他们落脚在南山客栈。

    在南山,能直面每日的落日斜阳。雁鹤斜飞。南山上的建筑,依山势而建。石洞。石室。石栏杆。木酒屋。盘山道。

    他们靠木栏而坐。点了三样菜。一样大海时鲜。一样长在绝壁上的时蔬。一样野生异兽。三盘下酒的菜。内陆高山上的菜单里最贵的菜。她点的。她去洗手间时,偷偷买了单。他也知道。兀自喝着冰镇过的凉爽无比的酒。

    他们这一桌孤男寡女,是唯一消费得最开的那一桌。

    这个店里,挂满小彩灯,放着欢快的音乐,都是来游玩纵情的人,喝着酒,聊着天吃着烧烤玩着游戏。

    他们像两个来渡二人世界的小情人。与周边的欢闹并不想通。但别人也不见怪。

    在这个热闹的情境里。

    酒酣的人已经开始起舞。

    这样的夜晚,欢乐。自由。

    他们靠在围栏前。酒瓶上的水珠凝结出来又滚滚滴落。

    她说,他们讨厌我,以为我忘恩负义,自私虚伪,贪恋富贵。

    他看向她正色道,你不该这么说。

    她摇摇头,其实你也清楚,我就是这样子的人。

    和她永远没有说出口的那句,你怎么那么好。她在心里接下去多么想对他说的话。彼时她的心中哀伤又坚定。

    他叹一口气,他说,他们没有。他们只是因为你欺负我。

    她说,我没打算过回去。

    回去长乐街。自她走出长乐街后,她没一次想过要回长乐街。或是去看看他,看看他们。

    ……

    他说,你不用回去。走出长乐街的人,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

    她说,以前,如果遇见你们,我不会跟你们打招呼。

    他笑了。

    他说,在泽随,你也确实没跟我们打招呼。

    要不是他。

    他又说,当初。在泽随之前。如果我们上去找你,你会装作不认识我们吗?

    她接道,不会,我会请你们吃喝玩乐,跟你们玩耍,你们提任何要求,我就会尽力完成。就像在长乐街时的我们一样。

    他静默地看着她。眼里如同春风朝阳初生的湖面,温柔喜悦,他说,所以再叫我们相遇,在离开长乐街的地方。

    有人带她走出长乐街。他们靠着自己的努力,与所吃的苦,也终于走出长乐街。他们依然汇合。

    她想,以后她就与他一处,无论发生什么,她永远与他站在一起。她坚定的想,无论别人怎么看,她永远要跟在他旁边。

    南山宿眠。一座被废弃的没落的繁华之都。一夕之间,一切急转直下,人口骤减,民生凋敝,产业停滞,成为如今的空城。目之所及,人去楼空,黄沙侵袭,荒草遍地,断墙残垣。很难想像描述中当年的鼎沸声势,夜空中盛开的巨大礼花,灯火不息的宴饮曲乐,国立图书馆,学校,盛典……

    在空旷寂寥的风沙下,掩盖了什么秘密,一个城市的破产衰落,在历史的轨迹里,是否有迹可循,是否可以解释。

    她一边记录,一边翻阅课前准所作的笔记心得。

    她的报告本身已经算基本完成。自唐执他们助她以来,在学校工作生活方面,她几乎无后顾之忧。虽然如此,但她认为没有实地调查与亲身经历,并不能使报告做到尽可能的客观与真实。以纸上描绘的宿眠来解释宿眠,依然是空谈,还是纸上谈兵。

    所以她走进无人迹的荒凉院落。走过荒草丛生的小径。从她推开半掩的门扉开始,她看到从逼仄的残屋断梁下,从开着碧青小花的绿意幽幽的青蔓,凉意逼人开始。

    她以为是寻常蔓生的野草。生长在室内,奇特,怪异,让人心生疑惑。但尽管这旺盛逼人的生长格局,哪怕是人力所致。也不过都是植物。她虽心疑或许是有人躲在这荒无人烟之地盛产要闭人耳目的秘密产物或者毒品。毕竟从她的知识里,确实不像是她知道的寻常毒草。

    直到她仿佛被一个大力吸引。荒宅平静如初,而她落入阴冷空旷的地下迷宫。那一瞬间她感到这成片的隐蔽在断墙残垣里,如深渊巨兽般的苍翠绿意的横行蔓草,短暂的嘶鸣与颤动,如后视镜里传出来的反光,一道青色的碧亮的光,一闪滑过,一切就又迅速沉寂下去,仿佛一恍而过的是她的错觉。她确认,她如飞蝇落入捕蝇草的圈套。

    友善温柔的它们在这片它们的家园里是被滋养着的,就是腐烂流绿脓的毒疮,就是张牙舞爪,伺机而动的兽。

    她落入地下,在幽暗空旷,一处下沉的地下大堂里。她瞬间明白,她惹了祸事。而她与唐执失散了。

    她的下落在空旷的黑洞里发出一阵回响,伴随着巨大的喘息声和气流中的恶臭。

    她开始奔跑。惊慌狼狈。奋力躲避着一只形状奇特猛兽的攻击追逐。它的口齿间流出绿色粘稠的液体。发出绿萤萤的光。

    她以为自己疯了。

    她不停的奔跑。往光亮处奋力奔路。跑过无数交织错落的楼梯,曲折无尽的走廊,连栋的建筑,一路往上。见到此生见识不到如科幻般的异兽。同时闯进人口贩卖营般的聚集地。

    她后来知道。那里便是那个当初整个南山最繁华鼎盛的校园的地下,上边便是校园的零售部,那时,上面还有当年的食品货物。积满厚厚的尘。延着长出的腾蔓翻过一堵高墙下的小角门,便是她落入的险地。

    她摸索着延楼梯奔逃上去。撞翻货架和上面的货物。

    她狼狈而绝望的在楼道间奔跑。攀援楼梯而上,终于从无数被防盗门窗锁死不通的通道处,找到一处没有被封死的楼层入口,钻了进去。

    她掀开撕裂又厚重的塑料布,钻进去。与死寂的风声不同。她听到了属于大片生命汇集活动的声音。那种因细碎生活的所有动作同时存在而汇集成的空气吞吐之声。

    她因此便被这人力气息所笼罩。而一直尾随着她的野兽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却仿佛被拦在那塑料膜之外,它的存在已消失无踪。

    她以为她躲过了异兽,与人群汇合,心中便可松一口气。

    直到。

    她走在长长的过道,两边,像教学楼。从一间间教室那般大的房间里,大量的传出压抑又零碎的声音,像沉闷暗夜里无边的潮涌。

    玻璃门窗没有封死,前后门都开着。里面整齐的排列着三层木板单人床。空出一人通行的这道。上面席子旧毯脸盆搪瓷杯……拥挤简陋,可以维持生活。几乎每一层每一张床都属于一个女人,躺着,坐着,或者有人端着脸盆正走出来,从她身边走过。打量她一眼,仿佛与己无关。对她视若不见。她们的眼神里疲惫,麻木,无动于衷。没有人说话,没有交流,她们偶尔闷闷的咳嗽,总是压抑的□□喘息。那个空间里都是她们的气味,她们呼吸和行动时物品摩擦的声音。她们搭拉着眼皮,眼睛里没有光彩,脸上麻木憔悴没有生气,仿佛在这个地方生活一辈子,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她是闯入的异类,与这种如同豢养吐丝的蚕一般的生存气氛是隔隔不入的。“她们”不在乎。总有其它在意的人发现她这个闲逛的闯入者。

    那是个有看守,有监控,有枪的地方。

    南山宿眠。荒城已过半个世纪。

    她形容本来狼狈。粗衣粗裤。混在并不在意她的“她们”中间,在被对方发现之前。她得逃出去。

    当然。她遇到了救她出去的人。

    她躲在控制室外。他们在里面喝酒打牌聊天手边架着枪。

    那座荒城。几无人至。货物们更听话安心。他们的值守只是例行公事。却不想一墙之隔就有如落入陷阱的她,试图躲过他们的追踪。

    那时。便有人从身后突然拽了她一把。将她带出了那片危险之地。

    在那片黄尘飞扬的大道上。那个道士看着她。打量她。

    问她为何会在那里。他看着她在纵横的楼道和走廊上奋力狂奔,如同正在被无形之物追赶捕杀。又看着她莽撞的闯入那片禁地,仿佛对那里的情况和危险一无所知。

    她说她见到一处旧宅满地满墙潮湿入布满苔藓青荇的地方。有一头绿色巨兽追逐她。从地底追到楼上。

    他说原来如此。他告诉她,那里的妇人都不再是寻常意义的人。她们被囚禁在那里。用她们的生命在养育一种生命之力。就像她见到的绿色的草,在空中飘动,如水波下摇摆的青荇。它们代表着某种力量,它们连接着这种力量的根源。得找到它们呐。

    他让她离开这里。他说他要回去毁掉那一切。

    她瞪着他。他掏出他的手机借给她。

    她是在长乐街求过生的人。她也接受过国家系统的教育。那一天的遭遇,平生未见。他跟她自我介绍,贫道蓝亭。他说,那些就是他平时的工作。世上很多事,有可能是你毕生不得见的。但它就是跟你本身的存在一样,也合理正当的存在着呢。

    他眯着眼睛看着她。

    在唐执来接她。他去毁掉有害的东西。分别之前。在广袤荒凉无人烟的夕阳下,他跟她讲了一个故事。

    他最后在她耳边轻轻问她。你可认得千雪。

    唐执从风沙里向她跑来。抱住她问她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消失不见踪影了?……脸上都是灰,搞得那么狼狈。

    她看着他。他的声音仿佛隔着远山传来。依稀可辩,却恍若隔世。

    也就是在那一年校门外那棵百年榉树下。

    有一个人。已经枯坐两年。无论刮风下雨,炎热潮湿。他都生活在那棵大树下。别人不知道,以为是流浪的乞儿。泽随的人知道是文学系的学生。无论前辈后生都不骚扰他,驱赶他,那是泽随默认的规矩。有人会去劝他,以情动人。会去与他思辨,以理服人,有失恋的人,跟他坐一处,请他喝酒。黄口小儿淘气欺负他,遇到这种场面的校友子弟,不管是小孩大人非抓住先揍一顿不可,可不管后果。毕竟路过时,对那个多数时间无日无夜总是盘腿席地而坐,面如老僧的人,不是关怀一声学弟老友,就是喊一声同学,或者尊呼学长。大家由着他继续坐下去,或者他思路打开了,想通了,灵台清明了,自己站起来,离开那里。总归再过段时日。就到他坚持的第三个年头了。

    就是那个人,在他们从宿眠回来的那一天。他们说,在大榉树下,清晨晨雾正浓的时候,他身上的火苗已经将熄。第一个发现的人,都无需费力灭火。只看到一个乌黑盘坐的人形,肢肝扭曲。在浓雾里,滋滋冒着烟。

    他们说,他是自己在夜里无人时往身上点的火。

    他们看到时。大树下围满了人。那张曾经消瘦却悲悯平静的脸,那时却狰狞的扭曲着,原来是眼窝的地方,黑洞洞的如深渊,像她伸过来。

    她和唐执远远的停留在那里。停留在人群之外。隔着混乱。与大树下那个无法从思辨里自救的人,遥遥的相互对望。天底间,就剩他们两个。看进彼此的生命归途里去。

    出发的前一日夜晚。唐执还与他抽过一支烟。她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听他们抽烟时发出的声音。她那时觉得,即便一开始他在这棵树下坐下是为了表达不满,以此抗争。那么现在他是在思辨中寻一个正论。她觉得他还会坐下去,再坐个第四年。或者哪一天顿悟了,突然出现在讲台上,跟他们分享他的心得体会。

    然而。如今。一把火,他将自己的一切付诸飞灰。

    她转头看唐执。他皱起了眉头。

    那是她最近看着唐执的最后一次。

    她看着大树下里里面面围满一大群人。有毛色漆黑的鸟从树里飞出去,发出艰涩乖张的叫声,很叫人厌恶。

    她看着灰蒙蒙的天。想起南山宿眠。她一着心里想着南山宿眠。她怎么能不信那道士的话呢!如果不信,她总要证明。她曾经离开长乐,是为找寻母亲下落的!可一切,与唐执有什么关系呢!

    她曾经写过这么一个女孩。在她与她的旧识再见的时候。她在情节中,说她踩着拖鞋上楼。

    他穿绸质暗纹碎花衬衫,配上马甲,小西裤。四个搬运工搬两幅画一起下楼。

    画从他们中间过去。

    她侧身从他们身边让几步,跳下台阶,推开虚掩的门进去。阿爽,满床的价签需要我帮忙剪嘛?手酸不酸?大小合身吗?需不需要我仗义相助。

    她一边大声吵嚷着一边关上门。楼道拐角的时候他无意转头看一眼她钻进去的那扇门。

    她站在门背后双手握成拳无法控制的颤抖。她与他分别十年,从未想还能再见到他。而且是这里,是这个时候。

    她才回国。这一楼住的是她打小的死党。死党告诉她楼上是画家。今天男朋友来帮她搬家。

    她是这样写那个时候的天气与环境:

    初春桥边卖香花豆荚。柳树上的叶子已长满。在娇阳的微风里摇摆,摇出绿荫,浓浓稠稠,红白签上写着命程运势,树阴里这一排测字算命,这个时候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抽着烟叫你写一个字。另一边刚闲下,白色眼珠朝着江面鼻翼闪动。风吹过来裹夹这一带生命的力量。拥挤喧器里捉住又一个报上的生辰八字。

    她嗒嗒跑下楼出去。第一阵风吹来的太阳光里有春草的颜色。她所处的就是那样的时刻。

    她趴趴跑出去。身边卖香花卖豆荚。在算命的流水摊边,看到他背靠着河坝抽烟。阳光明媚。在来往的人流中等着人。视线隔着吹散的烟气,越过这个城眺过青城山望着临界城的方向。手里拿着什么刚才在看。

    他突然抬头。

    她一愣。一向的软弱让她忘记追下来去的初衷本意。她昂起她的小脑袋,像只骄傲的小鸡。眼高于顶,继续往前跑。她心里知道,自己再跑几步,她就会消失在拐角。将会完全消失在他视线范围外。将会完全与他无关。虽然她穿着运动棉裤小棉衫,还有点缩水,衣袖挽到手肘上,因为跑动一只裤腿垂下来。她懊丧的想着,她好想与他存在关联。她好像大家都在对方的眼中,被彼此看到。

    但她依然脚步不停。

    她已经落后他们十几年。怎么还会相信他们曾经一起,在一个世界呆过。

    如今两个世界的人。已经全不一样。她往后退,他已远远往前走。刚才她跑过去,他在桥边等他的人。他们已在各自的世界,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就是这样。

    有个人在那时那地,有从旁边跑过去的关系。

    她垂下头又扬起。再继续左转两次,她可以回到家。她将回到家里去。她没有回头。从此再无前程旧事。

    风从临界城吹来。吹来临界城生活的幻像。他靠在那里。看着她迅速的跑下楼,路过他眼前的马路,又迅速的跑过去,消失在拐角。他冷眼看着。直到她消失在一辆开过来的凌志车边。他最终点了含在嘴里的那支烟,收回视线。

    任由春风抚面,柳絮如雪。

    他一个人站在楼下。春色无边。

    他曾经想娶她。

    那时他还年少。却觉得这辈子就只娶这姑娘。二逼兮兮的。同时却也,懦弱自私。

    她这个人。写二流的故事,三流的人物。把她的一个自己掺杂着幻想,揉在一起写进故事里去,完全是美化伪饰。

    真正的她在暖春柳絮翩跹时节,春风拂面。她站在因为春回大地而显得喜洋洋的人们中,像不合时宜的存在。哪像那个天真灿烂的可爱小女孩。

    她是个穿黑衣裤的人。漆黑的眼眸里,流的是冷血无望的铁石心肠。在将要遇上之前。她已经坐进车子里去。转身离开。坐在车子里的人与车外之人,一窗之隔,从此再无相见日。

    只有她自己对自己说,她再也见不到她所喜欢的人了。她原应该早就知道。

    她再不见他。徒然去感受他当她如陌路的冷漠神情。若非如此,就更该怕他对她无比宽容,即便这是亿万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更不是她本意所欲见到的。

    她这是绝路中的绝路。无法再绝。

    他们注定此生不必相见。

    正如那时候他们说。她本不应该再出现。她曾不以为然。但多年后,她又知道他们才是对的。

    与一个人,终于能走到这样冰冷的两条陌路上。

    确实,一切原不必要。不如不见的好。

    从此以后。一如亚绥再见。成了陌路。再无关系。各自成活。

    只是。那天,确实春风正好娇,阳光如洒金,枊絮是鹅黄。春光明媚,人心如春芽破土,带着生命舒展的喜悦,春风轻抚,柳絮在空中翻飞。喧华如闹市。只她一人,沐浴在万物复苏的春意里,依然裹着宿命的外衣,落败如狗,心冷似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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