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赵柚梓故作镇定。

    李安又说：“柚子，新年快乐！”

    “平平安安，新年快乐！”她刻意咬重他的名字。

    她怎么会听不出刚刚他话中的意思，拿作业是假，来看她才是真。

    实在难掩甜蜜，不得不在腿上掐了一把，才把脸上的笑压下去。

    挂上电话，赵柚梓又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对她爸妈说，同学的作业果然被她拿走了，明天自己还要出去邮寄，真是麻烦死了。

    果然，赵柚梓故作抱怨的姿态，受到了她爸她妈的连环数落，还被指责要多和同桌学学礼貌稳重，明明是她把人家作业拿走，不但不认错，还要嫌麻烦 ……

    早知道刚刚就不装了，这下好了，早恋的嫌疑是洗脱了，但是，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大年初一，赵柚梓穿着高领毛衣，牛仔裤搭配马丁靴，外罩一件红色短款大衣，一眼看过去洋气又喜庆。

    她又把头发扎起，左右扯了扯，变成一个蓬松的丸子头，还有鬓角的稀碎头发也要格外注意。

    “嗯，不错。”赵柚梓满意地看了看镜中的人，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又柔软，又期待，没察觉间便露出甜蜜的笑。

    按着约定来到楼下，只一眼，赵柚梓便看到等在路边的李安，一身休闲装扮，清俊的面容，沉静漂亮的眉眼，低眉抬首间气质出众。

    偶尔经过的路人都会投去惊艳的一督。

    一个回首，他看到了她，眼角眉梢都是喜悦的笑意，赵柚梓的心不由又软了一分，微微融化。

    李安来之前就对z市做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这里有一个大型滑雪场，位于陆山山脉，群山环绕，空气干燥，独特的“冷湖效应”，使新雪呈粉状形态，这种雪对于滑雪者来说感觉最好，不软不硬滑行舒适。

    不仅如此，九谷三山，两座水库，坐上穿山缆车便能登最高峰，整个z城一揽无余。

    赵柚梓虽然一直生活在z市，但还从来没滑过雪，一时间又是期待，又是觉得新奇刺激。

    李安帮她穿上一身装备，又教她如何滑行，怎么向左向右转弯，还有刹闸时的要点……极尽耐心与温柔。

    每个人滑雪时的平衡，体能，胆量都有所不同，而赵柚梓虽然第一次滑，却很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几次过了新手坡就开始尝试换刃。

    每次摔倒爬起来都哈哈笑，李安看着她的傻样，哭笑不得。

    就这样在他的精心教导下，用了半天时间，两人终于从初级道换到了中级道。

    下午的时候，天空一轮太阳还如白炽灯般明亮，两人手拉手坐在缆车上，下面是深沟，缆车一点点上行，到达山顶，再往下走，屏着气向下望，一片银白。

    “柚子，我想吻你，可以吗？”李安看着她细白的小脸，

    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眸子，情不自禁道。

    赵柚梓心脏一瞬间怦怦作响，这一次，再没有了以往的被动，她主动揽上李安的脖颈，唇贴上他的，先是青涩地在他柔软微凉的唇上轻轻辗转，接着是更加大胆地吮吻。

    李安抱紧怀中的人，他们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好像就要融为一体。

    好像受到赵柚梓的鼓舞，他反客为主，呼吸间的热气一阵阵地扑在她的脸上。

    “唔……”有点喘不过气了。

    “别分心……”他再次吞下她唇齿见溢出的微弱□□。

    天边的云霞染上绚烂的金黄。

    “等到晚上，这里还会举办一场篝火晚会。”

    “啊！”明明知道她去不了，为什么还要告诉她这些。

    李安揉了揉赵柚梓脱下护具的苦瓜脸，忍俊不禁道：“下次一定带你来。”

    “哼，那，下次一定哦。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赵柚梓伸出小手勾上他的大手。

    “嗯。”一百年，不许变。

    为了这次两人的见面，李安特意提出全家出来旅游过年，弟弟很是开心，而传统的奶奶倒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劝出来，幸而，这一切是如此值得。

    这个寒假在赵柚梓看来是如此漫长，长到她每天都在想，为什么还不开学。

    也许，对于校园情侣来说，这确实是件愁坏人的事。

    开学那天，风还不甚温柔。

    又遇到了李妍秋。

    情敌见面，分外尴尬，赵柚梓迅速遁走，但她还是不可抑制地多想。

    李安说他会和李妍秋分手，这点，她是信他的。

    可是李安真的喜欢她吗，喜欢她会胜过李妍秋吗？

    赵柚梓想不明白，也看不清李安的心，他甚至从未和她说过喜欢二字。

    余雯雯的事在不大的小镇上闹得沸沸汤汤，一本笔记本详细记录了她从开始到被捕所经历的所有，包括每次开房的时间地点和相对应的人。

    人数之多，牵扯范围之广让所有人都叹为观止。

    从立案到现在一个多月，本周五开庭，赵柚梓想请假过去，但是却被法庭的工作人员以年龄不满为由，拒绝了旁听。

    把同龄的姑娘送上法庭，虽然她认为自己做的是正义的，但还是心中不安，这件事关乎余雯雯的整个人生。

    周五上午，李安陪着她早早等在县人民法院门口。

    法庭上庄重而严肃。

    法官坐在高座上，他身着黑色法袍，脸上带着一丝严肃。

    老法官的头发已经开始出现些许灰白，但仍然整齐地梳理着。

    稀疏苍老的眉头紧锁，透露出一种专注和权威，深邃而锐利的眼睛透过金丝眼镜，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的脸庞线条分明，开庭前嘴唇紧闭，此时开口时的声音透着威严：“首先核对原被告个人信息，原告、被告双方的姓名、出生年月以及原告、被告代理人信息……”

    法庭下方的原告席只坐了余雯雯和一个憔悴苍老的中年妇女，而另一边的被告席乌泱泱坐了一大片。

    当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庭审的进程也在加速。

    法官要求余雯雯当庭陈述诉讼请求，是否增加修改请求等。

    而余雯雯的诉求竟然只有一个，她非常坚决地要求他们都受到该有的惩罚。

    原来，她的第一次堕落其实只是被熟人骗走的，懵懂又惶恐。

    之后的一次次也是在他的威吓下不断不断，一步步走向深渊。

    而之后的所有人都是凶手，也是帮凶！

    余雯雯的话音刚落，对面被告席的情绪在一时间很激烈，各种咒骂声不绝于耳。

    陈述完毕，法官重重拍下法锤。

    “肃静！”

    之后就是被告对她的诉讼请求发布意见。

    法官要求原告方进行举证，对证据的名称，证明目的，来源进行说明。

    而那本记录了一切的笔记就成为了关键的证据。

    有关案件的一切，比如案件发生的时间、地点、人数，都一清二楚。

    在陈述过程中，被告席又因为情绪失控而骚动起来，他们看余雯雯的眼神都含着愤怒与狰狞。

    老法官看了一眼被告席上形形色色的男人，姿态端庄而笔直，身体微微向前倾，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木制的法槌，发出清脆的声音，提醒在庭上的每个人保持秩序。

    而对面的余雯雯，在整场诉讼中，她都保持着双臂交叉的姿态，不耐地站在座位上，表情不屑，似乎根本不把对面一群人的恐吓与愤怒放在眼里。

    余妈妈似乎是接受不了眼前的一切，浑浊的眼泪不断地落下来，一直用手拍打着旁边不争气的女儿……

    “虚伪，恶心，都是畜生！他们比起我来可脏多了。”这是余雯雯在庭审中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所有人都伏法之后，一切都尘埃落定，连坐在法官旁边，负责记录庭审过程中重要事项的公职人员，都忍不住对这起案件摇头叹气。

    法庭外的李安望着庭前高高的台阶，在赵柚梓不断的问询下，也解答了她所有的疑惑。

    “为什么她会做这些事？”赵柚梓还是难以置信地喃喃。

    “有些事，从刚开始错了，就回不了头。”

    赵柚梓顿了一会儿，才又道：“我没有见到过她的父亲。”

    她第一次是被骗的，后来才自暴自弃，可是这样大的痛苦，若果因为恐惧不敢告诉母亲，那么为什么不去找父亲呢？

    “没人保护她吗？她父亲呢？”

    “她，没有父亲了。我去调查过，他早就死在了外面，只是她们都还不知道。”李安看了一眼被警员押解出来的余雯雯，又收回了目光。

    “如果她父亲在……”赵柚梓说了半又猛然顿住，可是她再没有父亲了。

    没有人保护她。

    赵柚梓连头都垂地极低，她甚至不敢远远看一眼法庭里走出来的人，如果……如果她没有去举报……

    李安好似看出了她所想，像安抚家里的小灰猫般抚了抚她的后脖颈：“柚子，不要自责，你做的没有错。其实，是你帮了她，若果不是你插手了这件事，她可能会陷在泥潭里一辈子。”

    “这对她来说，何尝不是另一个崭新的开始。”浪子回头，为时未晚。

    尽管庭上的法官分外严肃，他对这个案件始终持有中立的立场，没有偏袒任何一方。

    但是当被押解的女孩即将上车的时候，他还是快步走到执法人员旁边，和他们聊了很多，希望他们考虑未成年人的年龄和社会背景，能够多做一些教育和康复的措施，帮助余雯雯以后能够重新融入社会。

    似乎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太大，李安也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陪她走在街上。

    而就在他们经过一家破旧的小旅店时，忽然，一个熟悉的侧脸映入了他的眼帘。

    赵柚梓还没反应过来，李安不由分说拉着她向前方小旅店的方向疾走。

    犹豫再犹豫，李妍秋还是决定过来送别。

    她垂着眼，整个人有些木木的，坐在旅馆靠里的矮凳上，不妨备间被人抓住了手。

    惊讶中抬头，李安？！

    李安拉住李妍秋的手腕，以不容抗拒的力量让她正视自己。

    “放手！”李妍秋挣扎，她不明白李安今天是怎么了，强硬的态度让她害怕。

    他难道知道了什么吗，随着两人的僵持，李妍秋眼神开始有些闪躲，继而又有些问心无愧，明明是他先选择放手。

    李安不顾她的挣扎，转头看向赵柚梓，问：“柚子，我现在想和你开房，你愿意吗？”

    “这……这个，我们……”赵柚梓支支吾吾闹了个大红脸，从李安不由分说拉住李妍秋时，她就搞不清楚状况了，但出于对李安的信任，赵柚梓还是没有出声制止。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啊！怎么又扯到自己，还……虽然内心在疯狂吐槽，赵柚梓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这个事要结婚了才可以，我们要等……等结了婚。”

    “听到了吧，不要让自己变得廉价。”

    这是李安松手时对李妍秋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前，在李妍秋的印象中，他的那双眼睛一直是美丽而聪睿的，但在今天，那双眼睛又是如此的锐利，像是一把刀子，仿佛要剜开她的内心深处。

    李妍秋不知道李安究竟知道了什么，但是今天他的话还是深深刺伤了她。

    呵，廉价。

    李妍秋有自己的骄傲，她怎么肯输给赵柚梓。

    我并不廉价！李安，你看错了。

    她一遍遍对自己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刚刚到底在说什么？”赵柚梓扯着李安的袖子，这一天受到的冲击似乎是她这辈子都想象不到的。

    李安任由她把自己的衣服揉皱，仍是没有解释。

    “到底怎么了怎么了吗？”整只胳膊都在恍，李安依旧在向前走。

    “哼，不说就不说。”赵柚梓故作生气。

    可是，直到两人都各自回了家，他还是没有什么解释，只是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赵柚梓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从没见过这般的李安，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他很在乎的人——李妍秋。

    李安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到屋子里，四下寂静，那些不可抑制的恐惧才渐渐涌现……

    以前的这个时间，李妍秋和校外的人谈恋爱了，现在被他插了一脚，可是，就在他以为改变了她的命运时，原本分开的两条线却在另一个时间点不可遏制地交汇了。

    李妍秋还是和校外的人交往了。

    为什么每每感觉自己胜券在握时，却又出现新的转折，仿佛是宿命般的不可改变，李安的心被巨大的恐慌扼住了，李妍秋是这样，那么赵柚梓呢？

    她最终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