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无耻了，碧荷姐，我简直想闯进他们店里大骂一场。”红玉气愤地说道。

    福荣奶茶铺不仅抄袭了她们家的饮品，那些伙计更是直直地对着她们铺子吆喝道：“本店的价格是对面的半价，大家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本在芙蓉奶茶铺排队的人陆续被低价吸引过去，队伍短了几截，小喜和宝珠见状，嘴角向下，埋头做奶茶的时候憋着一股气。

    而碧荷却还有闲心，去购置了小型的文竹盆景。飘逸的青色分支搭配淡绿色的瓷盆，盆景没有裸露的土，老板用细小的鹅卵石铺在表层土。碧荷把这些宝贝摆放在每一张桌子上。

    吆喝声、敲锣打鼓声，碧荷似乎没听见过似的。她的闲情逸致耗不完，碧荷又在和客人聊天。

    已近日落时分，店里的奶茶还剩十几份，碧荷让三个姑娘把剩余的奶茶带回家喝，或者直接倒掉。

    “碧荷姐，你快想想办法呀，我看排队的客人走进对面的店铺，心焦得很。”

    “我们店今天的生意如何？”

    “店里的桌椅倒是全坐满了，但排队的人变少了。”

    “那就很好了，我们把该做的做了，尽力做好了就行。奶茶是一种很容易被复制出来的饮品，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奶茶口味要好，用的是真材实料，价格实惠，服务周到。如果我们也跟着福荣饮子铺打价格战，做的折本生意，势必难以保持现有的水准。我对咱们奶茶有信心。何况，以后还会有大量的仿制品出现。而且就算我们的奶茶千好万好，顾客喝多了，也会觉得腻味。我倒觉得环境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竞争因素，你看那些饮子铺，为了容纳足够多的人，桌椅板凳拥拥挤挤，清洁跟不上，店里也就显脏了，想要有回头客，并不容易。开怀些，好吗？”

    红玉还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碧荷给她们每人送了一瓶驱蚊水，告诉她们提前打烊，三个小姑娘皆回家休息去了。

    过了一周，店里排队的人又慢慢多了起来，和碧荷之前预测的情况分毫不差。碧荷预计把二层也改为招待客人的地方，不仅有了容纳更多客人的空间，还能把拓宽一层的操作间，避免运糖水、小料的时候，扛上扛下，累得慌。

    铺子里，妇人和几个闺蜜相谈甚欢，见到碧荷收拾隔壁的空竹筒，还热切地跟她打招呼。

    “瞿娘子，几日不见，怎觉得你的皮肤更好了，有什么秘诀吗？好羡慕哦。”

    “多喝水，早睡早起，皮肤自然就好了。”碧荷心虚地说道。其实她什么也没做，身体发肤这类的东西很看基因，不过这个解释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有些超前了。

    “诸位喝的是刚开发的奶茶新品——焦糖奶茶。味道如何？”碧荷问道。

    “还是第一次喝到如此香醇的饮子呢。”

    “那就好，我还担心大家喝不惯这样的奶茶呢。”

    “怎么会？且不说别的，瞿娘子，你家奶茶和别家奶茶真不一样，就拿这款焦糖奶茶来说，除却焦糖的醇香，奶茶更有一股天然浓郁的乳香味儿，且不甜腻。我们一连逛芙蓉湖三次，有两次都在你家买的奶茶。先前贪便宜，买了对面铺子的奶茶，却发觉喝到嘴里的奶茶淡得很，压根尝不出什么奶味儿。我甚至怀疑那奶茶兑水了呢。”

    碧荷听到这话，心里的隐忧一下就烟消云散了。她有信心，不过半个月，奶茶店能重回以前的火爆。

    今日的奶茶未到傍晚，就售罄了。碧荷关好门，买了一篮红皮鸡蛋，还有两根大葱。

    她没有回家，而是走到街尾，一股烛火的香气从漆白的矮墙飘出，时不时熟悉的土方言唱词，那怪调的歌声拖着长如牛尾的调子，熟悉又陌生，土气又神秘。

    厚重的木门背后是阵阵如蜂群的低语，木门上张贴秦叔宝、尉迟恭的红底画像，守家神威武的气势足以吓退一切魑魅魍魉。

    “荔仙婆哟，小孩发高烧，说胡话哟，帮我招回小孩的三魂七魄哟。”

    小门的黄布挡不住请求的声音，令听者更加心焦。

    两个小童领着碧荷到前厅等候，然而她根本挤不进前厅，拿了一个低矮的小板凳，原地坐下。

    前厅中间供奉着当地的土神，那一张张黄符随风飘动，赤色的细长线条在扭曲变化。

    檀木供桌上的瓜果色泽鲜艳，甜美的味道像人一样四处晃荡，与香烛味、黄纸味融为一体。

    “求秋闱的人请随我来。”

    不进小房间里吗？

    众人跟着老成的小童穿过月洞，绕过游廊，来到一座小庙。

    “请为子女祈福的诸位净手。”

    众人在引出山泉水的竹管分作两列。

    “娘子，看你花容月貌的，想不到孩子快秋闱了呀。年轻生小孩，就是恢复得快。”

    “算是吧，嘿嘿。”碧荷尴尬地答道。尽管她善谈，但并不太想和不认识的人有过多交谈。

    “这里可灵了，这小镇几十年前出的秀才，就是由荔仙婆亲自为其祈福的。今年是第二次荔仙婆应许为应试的学生祈福，因而大家都挤到这里来了。”

    “是吗？”碧荷自忖道，这算是歪打正着了。原来这里都有为即将参加秋闱的学生求平安符的习俗，碧荷想想，秋闱在一周后，还是趁早些来求。至于百里外的孔庙实在太远，她并未考虑驱车前往。

    又有两个妇人捧了盖了红布的圆盘，荔仙婆方到，掀开红布，圆盘里放着三支毛笔。

    神像出也放着三碗水，亦有三支毛笔横过碗口。

    “烛火荧荧，笔墨纸砚。

    摆满供桌，今日我来到文武星君庙，恳请文武星君下凡，为祈福之人啊，保佑学生们秋闱高中啊，答题快又好啊……”

    那音调忽高忽低，那念词忽短忽长。听的人时懂时不懂，冥思苦想时，仙婆又跳起怪异的舞蹈，从庙中间迈向供桌，拿起蓝白瓷茶杯供茶，又不断作揖跪地。

    那插在两旁的柚子叶发出一种柑橘味的清苦香味儿，钻进每个人的毛孔里。

    不知过了多久，仪式结束了，两个小童收钱，清点，然后拿出一袋平安符送给前来祈福的民众。

    庙里的荔仙婆忽然不见了，只有玫红的线香不断掉灰。

    人潮拥挤，所以碧荷干脆坐在一旁，等人退得差不多了，再出去。

    “娘子请留步。我看娘子面色红润，好事将近，请让家中学子备些药茶赴考，如此一来，十拿九稳。最好是退烧、晕头、治刀片嗓的。”

    碧荷愣了愣，连声道：“多谢点醒。”

    没想到这仙婆还挺“唯物主义”。

    荔仙婆又道：“待你求子之时，再来谢我也不迟。”

    碧荷一脸疑问，暗想道：实现，然后帅哥有生育能力，的确可以考虑考虑。异想天开，她暗暗笑道。

    她正想着怎么答荔仙婆呢，背后什么人都没有了。

    家里静悄悄的，只有树上跳动的鸟鸣声。晴柔搬到镇上的客栈，住在袁靖安排好的上房，说是要狠狠花掉袁靖的钱。做一个不守妇德的坏娘子。而袁靖则留下所有的地契、钱票后，与官府合作，到附近的深山剿匪去了。

    大娘为了方便周娘到编织铺里干活，在后院腾了两间厢房给她当作住宅。只要周娘愿意，她想住多久住多久。碧荷和周娘躺在住床上闲聊的时候，周娘告诉她，大娘之前有个女儿，发热，撑不到两个晚上就没气了。有几次，大娘干昏了头，竟叫她“小玥”。周娘明白了为什么大娘举着扫把驱赶前来斥骂周娘的苏家人，为什么大娘总是有吃剩的包装完好的蛋黄酥送给她了，还有清凉的没有根木刺的竹夫人、各式的牡丹绢花……

    在两个姐姐离开后，闻游舟还会煮上四人份的饭，煮晴柔爱喝的酸梅汤，做周娘喜欢吃的蛋羹。偶尔，毛球朝他摇尾巴、大橘用圆圆的大头蹭他，他才记得往木盆里添小鱼干。夕阳西下，半边天被烧红了，碧荷推开闻游舟的房门，里面空无一人，角落的鱼竿不翼而飞。薄被、衣物叠得整整齐齐，书桌、地面一尘不染，墙壁 还挂了几个茉莉香囊。碧荷把平安符放在他的桌上，合上门，回房了。

    碧荷成天为赚钱奔波，闻游舟的学业，她并不太清楚，只晓得游舟似乎学业不错，不错到夫子允许他比同窗提前还家。闻游舟要钱，她便给两倍的钱。闻游舟出去玩，她也没有不同意。养娃任务挺轻松的，因为“娃”会自己养自己。身为所谓的家长，她有过一点愧疚，但不多。不论闻游舟发挥失常还是如何，都丝毫不减损他在碧荷心里的分量。

    闻游舟只要用心，学东西总是很快。而且如果她决定要离开，也会留下足够多的钱。

    床上被叠放好的冰丝被，花瓶里日日娇艳的月季，窗外晾成一排的绣花鞋，都在提醒她，或许她才是被养的那个。

    数层的食盒下有热水保温，闻游舟一进门就能看到。碧荷迷迷糊糊地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碧荷醒来的时候，闻游舟已经去书院了。桌上有两个表皮皲裂的茶叶蛋，蒸紫薯、甜玉米。早餐还有些温。

    碧荷吃完早餐，又往奶茶铺赶去。

    订好的新鲜奶乳被按时送来了，整整四大桶。宝珠和小喜合力把沉甸甸的木桶扛到小厨房，留两桶用作奶茶底，其余两桶则是倒入煲汤用的大砂锅中。

    奶如白皂，整个厨房都亮堂起来了。先前烧的炭火已经过了强壮之年，转而步入耄耋之年。这孱弱的火焰最适合烹煮的牛奶。冰镇的牛奶开始升温，慢慢冒出一个个如珍珠大小的奶泡。小喜又添了几块荔枝碳，灰红的炭火间出现红蓝色的微火徘徊，忽隐忽现。此时的炭火相当于中火，宝珠仍然没有松懈，持续不断地搅拌液体。乳酸开始在她的肌肉里生成，她高速运转如水车的手放缓了，像悠悠的牛车木轮。

    牛奶渐渐变得浓稠，小喜和宝珠小心地把砂锅里的牛奶倒入冒着丝丝冷气的木桶。这木桶也有讲究。碧荷向木匠定制了可以躺下两个人大的木箱，木箱底是从冰窖里拉出的陈年河冰，然后再铺上几块厚厚的干净棉布。即使在三伏天，也能保温一整天。

    浓稠如稀粥的牛奶开始降温，碧荷往里倒好晶莹如水晶的砂糖，小喜又开始新一轮的搅拌。这份搅拌器还是闻游舟按照碧荷画的现代搅拌器，还原而出的简易版。

    手柄，细长的半弧形扁竹条如花瓣一样茂密，这是多次改良后的结果。用尽全身力气，搅拌一刻多钟，淡奶油大功告成啦。

    由于制作淡奶油的工序太过繁琐，碧荷索性选择间歇性营业，她不是那种把人压榨得生死不能的资本家。既然在现实世界找不大善待打工人的乌托邦，那她就在游戏世界里创造一个理想的打工桃源。

    忙活了小半天，终于可以开门营业了。游人陆陆续续地进来歇息点单，大家忙一阵、闲一阵。碧荷细细察看了店里的准备的佐料后，爬上二楼，开始“研发新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