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血战一

    次日,凭借不关窗户这一优势,百里策强行早起。

    虽然夜风太凉,导致头晕脑胀。

    但好在喝了一碗热粥,又被彤娘推拿了半刻钟的脑袋后——

    晕的更厉害,还有些疼,且恶心了。

    真好~

    这下子就算床上躺一天,也不会有人怀疑她了。

    “咚咚......”睡到正午,敲门声响起。

    百里策有气无力地裹了裹被子,“请进,门没锁。”

    “我给你熬了点药”王青衍端着药进来,顺手将门关上,坐到床边,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还好,没有发烧。”

    “再躺躺就好了,没什么要紧的。”

    “把药喝了吧。”

    虽然她并不觉得到了需要喝药的地步,但闻着某人满身的中药味,她还是爬了起来,将药一饮而尽。

    嗯?

    “乌梅?”还别说,酸酸甜甜,挺好喝的。

    “嗯,看你早上吃饭有些泛呕,便多加了几颗。”

    王青衍起身将碗放到桌上,又将窗户关上,“不舒服就不要吹风了。”

    “想要通风的话,等出门的时候再打开。”

    “好”抽出一个枕头垫在后背,她是真的有些睡麻了。

    坐回床边,给她压实了被角,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王青衍不免有些愧疚。

    到底是自己照顾不够,累得她生了病,“喝了药,感觉可好些了?”

    “好些了,就是头还是有些晕。”

    不得不说,彤娘还是有一套的,推拿半刻钟,头晕一整天。

    这要是拿去谋杀亲夫的话,她也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王青衍坐的更近了一些,抖了抖袖子,抬起双手,放在她两侧额角的穴位上。

    “你这是?”有了心理阴影的百里策赶忙阻止他。

    “放心,很管用的。”

    “......”百里策放下手,闭上眼睛,慢慢享受。

    也许是因为出门在外的缘故,这一次,王青衍身上的月光花香并没有那么浓烈。

    他的力道轻重适宜,气息微微拂动着她的发丝,其间还带着些许薄荷的清冽,确实让她身心都舒缓了不少。

    “青衍”

    “嗯”

    “歇一下吧。”

    “无妨,我再按一会儿。”

    百里策沉默片刻,拉下王青衍的手。

    昨天差点被噶,回来之后她想了很多,身在局中,她为家族利益考虑,无可厚非。

    用她自己的观点去看待王青衍的行为,讨厌他处处替她安排,也属正常。

    但若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争取自己的利益又有什么错?

    更重要的是,陆缄、三城的百姓以及她,乃至百里氏,也确实从中得到了好处。

    “你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王青衍疑惑地看着她,觉得她今天有些不一样。

    “是,但容我再想想。”

    王青衍抬手给她理理蓬乱的头发,“好。”

    陆缄要治理天下,就必须打压世家豪族。

    世家豪族为了保住性命,要么联合,要么俯首称臣。

    俯首称臣,自然要示弱和拿出一部分利益,虽能长久,却要受制。

    选择联合其他势力,输了便是灭顶之灾,但若赢了,那便能权势滔天、永享富贵,哪怕只得一隅,也是那一方的皇帝。

    而王青衍的出现,至少让陆缄收割后者,少用了十年。

    况且,无论她喜不喜欢他的行事方式,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救了她很多次。

    这不是为了帮他开脱,她自己否定自己。

    也不是因为他的一碗药就回心转意了。

    而是,彤娘的话,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的。

    于她而言,及时止损,哪怕是虚以委蛇,都不是什么难事。

    但对他这样性格的人来说,若真固执起来,她最后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我。”

    王青衍敛眸微顿,她想了这么久,就是想说这个?

    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如果是这样,他就不想听她说了,“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

    “我的意思是说......”百里策看着窗台上的笔墨,又想起他那天差点失控,还是觉得应该再提醒提醒他,自己是什么想法。

    “的确,杀人打架的事我做不来。”

    “我力气小,脾气不好,能力也有很多不足,很多问题也不能思虑周全,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我这一路会很艰难。”

    “但我并不是个废物,我有手有脚,很多事情我是完全可以自己做的。”

    “如果我做错了,我也能承担做错事的后果,你明白吗?”

    “......”王青衍低头沉思良久。

    而后抬头看她,“你是知道了什么?”

    百里策唇形一动,几欲解释......最后还是什么也不辩驳,什么也没承认。

    她这个态度,怎么可能会没事......王青衍寞落了好一会儿,干脆将她抱住。

    “你......”百里策挣扎,他便抱得更紧。

    “无论你知道了什么。”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确保你的安全。”

    “可我......”百里策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哪怕气氛已经非常不合适了,“不喜欢这样。”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做别人的唯一,至少她不喜欢。

    “阿竹,这个世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王青衍将声音放得很低,像在与她说悄悄话,话里话外也都是站得住脚的道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有多害怕。

    想起临城大集的那个吻和她当时的期盼,百里策声音平静到不再有半点波澜,“我知道。”

    正因为知道,她才想要自己去看看。

    “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保护我,一辈子都不让危险靠近我吧?”

    有百里氏的庇护,他的庇护固然很好,但自己的路,终归是要自己去走的。

    “为什么不可以?”

    王青衍放开百里策,将手放在她臂膀外侧,“我并不怀疑你的能力,也从来没有觉得你是个废物。”

    “你是我见过最闪耀、最完美的姑娘,对我来说,只有你才是独一无二的。”

    “但很多问题,并不是你或者你的家族能解决的。”

    “承担后果,也不是你一人之事,我从前......总之既然可以避免,又为什么要冒险?”

    “难道就为了证明你更有当担?”

    “阿竹,不值得的。”

    为了证明什么?

    “呵”百里策第一次不想掩饰,冷漠地笑出声,所以在王青衍眼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多余的。

    “值不值得,并不是由你来定义,因为这是我的人生。”

    王青衍赶紧解释,“我不是”

    “管你是不是,我要睡觉了”桑开王青衍,百里策拉过被子背对着他躺下。

    既然说不通,她也懒得说了。

    “......”王青衍站在她床前,不知所措,又想坦白一切。

    可最后,所有的想法都被“她不能接受”的恐惧盖过。

    过了好一会儿,百里策才听到关门声。

    掀开被子,嗅着房间里残余的中药味儿,百里策由衷觉得,她等不了一年了,舒城事了,她就必须得走。

    九月十五,平治道涂,余事勿取。

    黎明未至,陆缄就早早换了朝服,负手站在寝殿内,看着外面天空一点点亮起来。

    身后是安静如雕塑的张善。

    待宣德门晨钟响起,陆缄步子一动,便出了寝殿。

    张善紧随其后,如往常一般,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或表情。

    “不是说了,今天朕一个人去上朝吗?”

    张善俯首弯腰,双手交叠于身前,“蛇鼠为祸,主人既决心除之,家中猫犬也当全力扑咬。”

    陆缄心下触动,“好。”

    带着张善向上阳宫走去,步履大而行慢,仪态威严而不失恣意。

    途径宣德门时,已有在宫门外等了一夜的朝臣以不顾礼仪的拥到了九阶之下。

    为首的京都府尹腰背挺得笔直,对着陆缄略拱了拱手,“拜见——”

    “陛下......”

    他将尾音拖得极长,有些窃喜,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拜见陛下。”

    一眼望去,他前后左右的官员,有的不明所以,有的大为愤怒,有的面含讥笑......后面一些的,甚至得意得昂了昂首。

    几位谏官脸色瞬间黢黑,刚要骂府尹为首的几位官员,被朝钟打断。

    陆缄提脚迈入殿中,待朝钟九响落毕,朝臣已尽数入殿,分列两旁。

    等陆缄仪容不苟、气息平稳的坐定,殿头官声发丹田,如重锤击鼓,“跪——”

    “山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奏本——”

    话音一落,殿头官退回旁侧,府尹阔步而出。

    “陛下,臣有本奏。”

    “讲”

    府尹深吸一口气,直言道,“臣秉承民心,还请陛下退位!”

    “你放肆!”

    “京都府尹,你好大的狗胆!”

    “来人啊!将他当庭杖毙!”

    “陛下,臣请诛府尹九族!”

    “......”殿上出奇的无将响应。

    监察御史心中大惊,这些人竟敢?!

    迅速盘算着怎么才能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巨祸中保住陆缄性命,薛封识已经不指望自己能活命了。

    其他朝臣瞬间分为三派,一派缩在后面,交头接耳,低头避祸。

    一派自动站到了京都府尹这边,嘲讽又得意地看着数量较少的监察御史等人。

    一派冷汗直冒,脸色煞白地看看左右。

    “你们这些贼子!竟想谋朝篡位!”一名谏官当即冲到殿上,取了长剑“噌”地拔出,刺向京都府尹。

    “嘭!”然后一名武将一脚踹飞。

    监察御史等四名官员,赶忙上前扶起谏官,纷纷以血肉之躯向踹人的武将迎了上去,“陛下快跑!”

    “噌噌噌!”又有几个武将拔剑,瞬间将这几名文官都制服。

    接着铠甲撞击声自殿外而来,几个月前被陆缄削去官职的老将军,衣袍猎猎的出现在殿中。

    他手下的兵也随之将刀剑架在了中立派与拥皇派的脖子上。

    “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竟敢...”陆缄示意殿头官退下。

    “陛下!奴今日就是死”

    “退下!”殿头官咬咬牙,“逾矩”退到龙椅旁,又害怕,又想拼了命保护陆缄。

    与老将军对视一眼,府尹作揖继续,“自陛下登位以来,已有十条大罪!”

    “一,无故使宗室蒙难,苛待有功之臣!”

    “二,让群臣受辱,大夫受刑,乱祖宗礼法!”

    “三,边关战事不断,北胡部族不远万里,派使者诚意和谈,陛下却执意驳回,置黎明百姓于不顾,陷数十万将士于水深火热之中。”

    “四,宠幸妖妃,荒废朝政。”

    “五,任意妄为,推行苛政,致西南水患横行。”

    “六,奢靡铺张,空耗国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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