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策最后还是没有把檀朗的事说出去，而且因为他的拳头，已经没人找她去猎狼了。
健气美人姑姑，也因为把自己儿子暴揍了一顿，心情好了许多，放弃了给百里策说媒的想法。
但是有人没有放弃。
“娜娜，你让我好找，原来你在这儿啊。”
河边洗衣服的百里策啧了一声，只觉得头疼。
这小胖子好烦，“你不是说你今天有事吗？”
“我的事就是找你啊～”
她看起来很闲？
“我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做，怕是不能陪你玩儿了。”
百里策的意思是，你他么的快滚。
但赫达听到的意思是，我好累，你帮我洗呗～
“来，我给你洗。”
“哎哎哎，不用不用......”
“哎呀，没关系的，我经常洗”抢过百里策的盆和衣服，赫达就开始搓起来。
“你......”
还别说，真挺像样的。
想象中撕破衣服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还比她洗的干净。
那就——
百里策手一甩，舒舒服服地坐到一边，“辛苦你了~”
“没事儿，你坐那儿休息吧。”
这还用你说？资本家可不会客气。
甚至小睡了一会儿。
等百里策休息够了，衣服也洗差不多了。
赫达看她心情还不错，便小心翼翼地问，“娜娜，明天”
“不去”百里策直接拒绝。
赫达急了，“我都还没说完呢！”
“不去猎狼，不去驯马，不去接生小羊。”
“也不想去看你们摔跤。”
“更不想吃烤肉，围着篝火跳舞。”
再跳下去，全套广播体操都快想起来是怎么做的了。
“......”赫达默默蹲下继续洗衣服。
看他有点惨的样子，百里策心里——
好、开、心！
不过嘛，人家都快哭了～
她也不能太过分......
于是等赫达呜呜呜哭出声，百里策才......依旧面无表情的在一边抠脸。
“你，你，你都拒绝我好多次了，呜呜呜......”
总是在被人嫌弃的赫达真是一点自信也没有了，流着泪洗完最后一件毛毯，拧干，哒的把木盆放她面前，才搓着眼睛走人。
每走一步都很用力，而且哭得越来越大声。
但是并没有听见百里策叫他。
“......”这下他真的生气了！
抬手抹掉眼泪，气冲冲的回去，想问个明白，“你......”
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嗓子里。
“咯，送你～”
百里策坐在地上，笑意盈盈的送给他一朵花。
“谢谢你今天帮我洗衣服”可以的话，接下来的草也麻烦帮忙割一下。
赫达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花儿呢？
但是她确实给他了～
一朵草编的花，中间还用黄色的珠花点缀了。
百里策又递了一下，“咯，这是我第一次送别人花，可别说你不喜欢啊～”
“......”面色红红的接过花儿，赫达顿时忸怩的像个大姑娘。
安安静静的在百里策身边坐下来，那偷瞄她又异常满足的眼神，真的是十分纯情。
这真是草原上长大的人？
突然有点良心不安了怎么办。
“那你......明天可以和我去找牛吗？”
“......”玛德，你自己听听，这是人话吗？
就你这脑子，还想谈恋爱？吃屎去吧你。
百里策松了松咬紧的牙，报之以微笑，“不是说你们的牛羊都能自己回家吗？”
“其他牛羊是这样，可是我家那头不知道为什么，老是喜欢往山里跑。”
“山？什么山？”
赫达转身指着不远处隐在云雾里的一个轮廓，“就那儿啊，鲜卑山。”
什么？！！！
檀朗不是说鲜卑山在很远......百里策突然意识到檀朗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又在怀疑她了。
“并不是说这段时间不准进山吗？”
“如果你不想去，那就”
“不，我想去！”
虽然骗人确实会良心不安，但好在她没有良心。
赫达分外高兴，“真的？！”
“真的真的”她巴不得现在就去。
“可是......鲜卑山上最近的天气不大好，你不怕吗？”
天气？
“噢，这个我哥已经跟我说过了，问题不大。”
不就是时不时下点小雨吗？怕个球。
“不过你可不要再邀请别人了，我怕人多了出麻烦。”
怎么会人多呢？
赫达又开心又委屈地低下头......感动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了。
“娜娜，你是......第一个答应陪我去找牛的人。”
废话，正经人谁约姑娘出去采石、铲屎、洗羊圈啊。
当然，约她去猎狼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不过在赫达的欣喜里，百里策还是听出了浓浓的自卑。
一般这种时候，闭着眼睛夸就行了，“怎么会，你人这么好。”
赫达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礼貌又悲伤的微笑，“你姑姑和哥哥应该提醒过你，不要和我来往吧？”
“......”虽然没这么直接，但确实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毕竟没有人愿意自家妹妹天天和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在一起。
“没什么的，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在萨伦多，很多人都不愿意和我来往。”
“他们都觉得我不像草原上长大的，甚至不像个男人。”
“我长的丑，又胖，也没读过什么书，还没有什么本事，你能理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这么卑微的吗？
这有点颠覆百里策的认知了。
咱就说，“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的问题。”
“你觉得是他们的问题？”赫达被这个结论震惊到了。
百里策两手一摊，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不然呢？”
她就不明白了，那些人为什么一定要和拥有半个萨伦多草原，几十万头牛羊，八万多匹马的赫达过不去。
人家不就是温柔了一点，废话多了些，有好几座山吗！
怎么就娘娘腔了！怎么就没有男子气概，让人恶心了！
要说恶心，这该死的性别定义，才是真的恶心。
“还有，你并不丑”这是真话，赫达虽然胖了些，但是眼神清澈，说话不油腻，个子也不矮。
如果能自信大胆些，完全可以吸引到很多人。
“你不用安慰我......”
她可没那么好心，“并没有安慰你。”
虽然都不知道看不起赫达的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但相信大多数人还是愿意抱紧草原首富的大腿的。
比如她~
烦归烦，朋友还是很乐意做的。
“可我家里的兄弟姐妹经常让我少吃点，说......说我这样下去，只会像猪一样，越来越让人讨厌。”
别人说什么，赫达可以不在乎，可连家里人都这么认为的话，他真的没办法不当一回事。
唉，看来又是一个被原生家庭戕害的傻孩子。
百里策坚定地看着他，不含一丝玩笑，“无论你怎么做，必然都会有人讨厌你，所以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你只要做自己就可以。”
“何况，你说的兄弟姐妹，就是那几个靠你养着，还对你百般嫌弃的歪瓜裂枣？”
比起第一次见面，就约她去猎狼的其他人，赫达那几个表亲，真就是自己如同狗屎，还觉得只有天仙才能配得上自己，其他人都是高攀的蠢货。
“你别这么说。”
“那我这么跟你说，比起那几个臭狗屎，你已经很帅了。”
“......”虽然不礼貌，但听她骂人，是真的很爽。
“还有，我问你，他们平时是怎么对你的？”
“他们......对我还不错。”
不错你能长成这样？
“哦，到底是怎么个不错法，你倒是跟我说说。”
“他们......”
“啧～”
这不聊不知道，一聊才明白，即便是赫达这样的人，也能被精神控制到厌弃自己的程度。
百里策直接问他，“你是天生喜欢被人践踏吗？”
她现在严重怀疑，赫达的胖是因为长期的心理问题造成的。
“......”赫达看着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们吃你的，用你的，说的难听些，跟养在米缸里的蛀虫有什么区别？”
“可...他们是我的家人。”
“如果我不对他们好，他们就......更不需要我了。”
“呵，家人？相互理解关怀才叫家人。”
“他们对你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吧？”
“......”赫达闷着不说话。
“那他们算哪门子家人？”她就不信，在草原上生活了这么久，赫达会没见到过别人家的家人是怎样的。
“你养匹马，好歹还能骑一骑，养只狗还能帮你放羊看家，在他们那里你得到了什么？”
赫达努力想了想......什么也没有想到。
“既然什么都没有得到，你凭什么还要让他们白吃白拿？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对你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赫达怔怔地看着百里策，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拍拍他的肩膀，这种发人深省，人生导师的角色她最在行了，“对人好，并不是你应该对谁好。”
“而是谁对你好，你才需要对谁好。”
说完端起装着衣服的木盆就走，留给他一个伟岸又坚韧的背影。
......
庚子越面见陆缄的第二天，关于百里策行踪的消息并没有如王青衍预料的那样，出现在他的桌案上。
不仅如此，他派出去的探子还折损了不少，其中还有三人是中了朝生的。
没到下午，几位掌事又匆匆来找他，说江南的漕运和织造生意也被抢走了好些。
“家主啊，到底该怎么办，您倒是拿个主意啊。”
掌事们心急如焚，王青衍却不甚在意，“你们都先回去，明日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还明日呢，今天要是......”李掌事赶紧拉了拉好友的袖子。
意识到王青衍脸色不好，主管洛河货运的掌事赶紧闭了嘴，不甘心又无奈的和其他掌事一起退下。
待把人送走，王青衍又自行查证了一番。
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
且漕运与织造生意方面的损失，比几位掌事预计的还要更严重一些。
这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过于自信了。
莫非......陆缄是真的找到了朝生的破解之法？!
不对！
这念头一起，又被王青衍否定。
如果陆缄真的配置出了朝生的解药，他不可能还能在这里。
况且，朝生根本不可能有解药。
可是......
突然注意到门外浇花的婢女，王青衍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