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烛影摇曳,喜蜡被火焰一寸一寸地消磨,凝结成红泪,滴滴点点地落在灯架上。

    内殿被烛火映得红艳喜庆,重重帷幕,层层帐幔,只是寂无人声。

    外面仍然下着雨,今夜怕是就要倒春寒了。正仪宫里的暖帘开春就撤了,窗户上都改糊上了碧透的窗纱,那碧纱通透,寒风能轻易侵入进来,惊飐红烛晃,倒也有些别样的荒凉。

    皇帝绕过曲折的龙凤屏风,往殿里扫了一眼,见无人,微皱了皱眉。他一直走到了那婚床前,掀开帘来。看到皇后正盖着红盖头,身子歪在一边,呼吸均匀,正睡得香甜。

    皇帝看了看,心中觉得有趣,暗想道:“这新婚之夜,朕还没到,这皇后怎么先睡着了?”

    他便轻声一笑,悄悄走近似玉,捏住她红盖头一角,轻轻的掀开。

    只见她桃花粉面,柳叶眉儿,绛唇在烛火映照下闪烁流光。皇帝见之暗想道:“这陆家的女儿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似玉被皇帝掀开盖头,似乎察觉倒有异样,倒也没有醒来,只是嘴角轻轻的动了动。

    皇帝只凝视着她的脸,眼睛却再也挪不开了。

    似玉本就未睡深,听到有声音便醒了。才睁开眼,还未来得及揉一揉,便看见眼前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时隔两年,这张脸竟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生命里,而他居然是皇上。

    她惊讶了好一会,活像是呆滞了片刻。

    “玉儿怎么睡着了”。皇帝坐到了她身旁,一把挽着她的手笑道,“也怪朕来晚了,让玉儿等得乏了。”

    似玉自幼深养在闺中,还是第一次如此亲密的跟男子接触,而且皇帝还唤着这样亲密的昵称。

    她的脸上已晕开几抹绯红,此刻只觉得坐立不安,手脚彷佛不是自己的,变得僵硬了起来。

    这时似玉忽然想到了什么,才慌忙请罪道:“臣妾刚才睡昏过去了,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摆了摆手,说道:“你也折腾了一天了,小憩片刻合乎情理,朕不怪你。”

    听到皇帝这么说,似玉才放下心来,但仍不敢看皇帝的脸,只低着头。

    皇帝只觉得可爱,见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便主动在她的额头轻吻了吻,缓缓道:“今日周折劳顿,想必玉儿已经饿了,负责合卺宴的仪官和宴馔已经备在外头了,吩咐一声便可以开始了。”

    似玉听罢,轻轻点点头,皇帝向殿外传唤了一声,外头有人立即应答,随即数个女仪官,走在前头的两个端着两个方盘子,里面呈放着红釉瓷酒壶和一对木杯,还有一只分开的玉匏瓜,上面系着红线;走在后头的四个每人则牵住一张大锦褥的角,平铺到殿内北极处。

    端着花方盘子的那两个仪官走到二人脚跟前,齐声奏道:“二圣恭请移驾。”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便拉着似玉的手,走到刚铺下的锦褥边,两人共席地而坐。

    接下来就是行合卺礼,喝交杯酒了。

    仪官仍是跪在地上,提起红釉瓷酒壶,往杯子里倒酒,不一会酒倒足量了,便双手将杯子盘奉给坐在锦褥上的皇帝与皇后。

    古人以卺各破一半,夫妻二人各执一瓢,以瓢代爵,以祝永结同心,鸾凤和鸣。

    然而先代改制,将合卺和交杯分成了两部分。

    似玉和皇帝各执一只木杯,交杯共酌,一饮而尽。似玉不善饮酒,从来都是敬而远之,才初入喉,她便感觉脑袋有些微微发晕。

    饮完酒后两人便把木杯投掷于地,只见两杯一仰一合,阴阳和谐,是大吉大利之兆。

    仪官见交杯礼必,便小心翼翼地拿起盘子上的匏瓜,将上面的红线系起,两片瓢合二为一,随即向二人奏喊道:“礼成”。皇帝和似玉站起,说道:“退下,摆宴吧”。

    仪官“是”了一声,便领着人退出了殿外,不一会便有几个宫女端着盘子进来,盘子里装着菜肴。

    一盘盘的摆放在桌上,似玉暗数了一数足足有二十余盘菜。

    这偌大的紫檀桌子,竟然也摆得满满当当,琳琅满目,鸡鸭牛羊鱼,应有尽有。

    似玉说不出什么名目来,只觉得看着都有食欲,加之今日也没吃什么东西,早已饿了,只是皇帝在这,她不好先动筷,只是站在一旁,眼光却早已锁着那一桌子的菜了。

    皇帝看了看她的眼神,笑了笑。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坐墩上,又拉了拉旁边的坐墩,示意让似玉坐到他边儿去。

    似玉便应着他的意思坐到他身旁,这时离皇帝极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蜒香味,却不敢转头过去看皇帝,只是装作饶有兴趣的看向殿里各样豪奢的装潢。

    皇帝看着她说道:“也就大婚这天用膳这么麻烦,平日里等御膳房送来就好。”

    似玉点了点头,哑然一笑道:“可是这大婚就只有一次,这麻烦倒显得难得了。”

    皇帝想了一想,点头道:“玉儿说得是,朕倒是净往坏处想了。”

    宫女把菜都送完后,又送盛了两大碗米饭,便弓着腰退出殿外头了。

    虽然满桌菜品,许多都合她口味,可似玉不敢站起去夹远一些地方的菜,只得动动手边的。

    皇帝看了出来,便主动给似玉夹了夹菜,说道:“玉儿想吃什么自己夹就好,这正仪宫以后便是你的地儿,哪有人回到自己家还那么拘谨的。难得今日良辰美景,规规矩矩的可是会杀了兴致的。”

    似玉听罢,只轻轻“嗯”了一声,才肯试手去桌心盛了一小碗燕窝红枣鸡丝汤来。

    皇帝虽然这么说,可是她是懂规矩的,在宫里吃饭,每道菜只能吃那么三口,手边的夹完了,她也只能闷头吃白饭了。

    两人边吃边聊着天,皇帝说些宫里的趣事来逗似玉开心。

    似玉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她见皇帝像是个极其好相与的人,便逐渐敞开了心扉,也讲了一些自个院子里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堪堪用完了膳,桌子上的菜品几乎都还是原样,皇帝和似玉虽只是每样都尝一点,可这二十余盘菜下来,也算不得少了。

    似玉今日不敢吃多,只是吃了个七八成饱,倒是皇帝今日胃口好,又吩咐人盛了一碗米饭来。

    时间过得很快,现在已经到戌初了,这是入寝的时候。

    外面悉悉索索的雨声仍未停下,时不时还伴着雷电的隐隐轰鸣声,今晚注定是个冷雨夜了。

    小容此时抱着新一床大红缎绣龙凤百子被进来,原先床上的备的那床春被太单薄了,怕今晚二圣着凉,所以得换床厚的。

    待会还要伺候似玉解衣,今日她也是忙活了好一整天了。

    她也姓陆,从小伺候皇后,算是皇后的娘家人,进宫之后要担任的是正仪宫女官。除了日常负责伺候皇后的起居外,还要帮助皇后打理宫中的大小事务。

    适才吃完饭皇帝去西殿更换衣服了,小容趁这个空把似玉引入帐中,如拨蒜般把一件一件把礼服褪去,不一会就只剩孤零零的主腰了。

    似玉却怎么也不肯让她继续脱了,小容微笑道:“娘娘,按照规矩,这件也是须解下来的”。

    说罢便伸手去,似玉皱着眉头,向后躲了躲,红晕从耳根子延到双颊上,羞得恨不得一头钻进被窝里,不由自主随手的把被子一拉,稍微遮掩了些,转头道:“你出去,我自己脱就好……”

    小容想了想,回了一声“是”,便退出了红帐,干站在一旁朝红帐里看去,脸上浮现出笑意来。

    她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似玉从来沉稳,小容倒是从来没见似玉露出过这种小女儿家的窘态。

    半响,皇帝在西殿换了便服回来,小容朝皇帝行了一礼,皇帝站在帐前摆摆手道:“女官且退下吧”。

    小容恭敬的回“是”了一声便退出了正殿。

    皇帝轻声唤了几声似玉的名字:“玉儿……玉儿”。

    见无人回应,只听见被子翻动的窸窣声。

    皇帝便伸出手拨开了红帐。

    春宵一刻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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