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皇帝站在淑景宫云池前远眺,佑恒陪站着一旁。

    现在才三月底,云池里的荷叶都未长成,池中只有去年留下的枯茎残叶。

    皇帝抬头看了看天光,说道:“老四,时间过得倒也真快,明天就是立夏了。”

    佑恒笑道:“说起来皇上不信,前几日雨时臣弟还披着御寒的斗篷,现儿单袍都嫌热了,睡时都得换上纱衣才睡得好。”

    皇帝说道:“京城往年的夏日从来没有不热的,到时候咱移驾去北边的纳凉苑那就凉快了。”

    皇家每年夏时都有北移避暑的传统,纳凉苑便是皇家修的避暑行宫。

    佑恒点点头,打趣道:“幸好咱还有个去处,若是真在京城过夏,那臣弟非得熟了不可。”

    皇帝听罢一笑,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舅舅那边怎么样了?”

    佑恒回道:“幽平军已经预备开往京城了,但京里陆氏仍布有重兵,臣弟怕……”

    “没什么好怕的,若是畏首畏尾的,咱们永远也别想重掌朝纲。”皇帝淡然道,“前些日子,陆朔上奏请征西蜀,朕准了。近几日整个直隶都在整顿军备,待到出征时,京城里的驻军必然会少许多,如此良机,岂能放弃?我朝几代雄主,有许多个都是诛了权臣破后而立的,就单说近的,咱父皇初登基时,朝堂上,那周氏也不是大权独揽嘛?到最后还不是被父皇诛杀了,朕偏就不信了,有志者岂能事不成?”

    “皇上教训的是。”佑恒点头道,“这确实是个好时机,若不把握住,怕是从此再难有翻身之日了。”

    皇帝说道:“等咱移驾去到那纳凉苑时,陆氏的掣制会少很多,届时再与舅舅会合图谋,如此,大局便可安了。”

    佑恒点了点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问道:“皇上若是诛杀陆朔功成,那皇嫂该怎么处置,她可也是陆朔的女儿。”

    皇帝听罢微微一怔,说道:“这个朕倒是没想过,大约是找个理由废后,再让她病死便好。”

    佑恒心中微微一憷,听到皇帝这么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低头。

    皇帝看了看身侧的佑恒,想了一想,问道:“老四是不是觉得朕有些太薄情了。”

    佑恒连忙拱手回道:“臣弟不敢。”

    “为人君者,岂能多顾这些儿女私情?这陆朔的女儿,留着肯定是个祸害,不可久当中宫。”皇帝语重心长说道,“咱们是双生之子,一母同胞,这才是真兄弟,父皇的其他子嗣与咱俩名为兄弟,其实与仇寇也差不了多少。朕欲十年定天下,十年安社稷,十年开太平,少不了老四的辅佐。”

    佑恒点了点头说道:“臣弟知道了,臣弟定会为皇上的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伫望这池子说道:“当日母妃便是被周后下令溺死在这个池子里,朕至今还记得母妃临死前还呼唤着咱俩的名字,朕当时害怕极了,躲在亭子后面捂着嘴哭,当时朕回宫后都不敢告诉你,怕你伤心。”

    佑恒顺着皇帝目光看去,苦笑一声道:“后来臣弟知道后,急生了一场大病,卧在床上好几月,得亏是当时皇上悉心照顾,不然臣弟怕是活不到今日。”

    皇帝忽然笑问道:“你还记得母妃长什么样子吗?”

    佑恒点点头,又茫然的摇摇头,说道:“回皇上,臣弟记得一些,但有点模糊了。”

    皇帝说道:“朕记得清楚,时刻不敢忘。咱俩长得与母妃很像,咱们的眉宇里都镌着她的容颜,若你想她了,便照照镜子。”

    佑恒正点头,忽然听到远边的亭子方向传来了一阵人声,便转头去看,依稀看见几道倩影款款而来,似乎没看见他们两个。他离得远看不清是谁,只觉得眼熟,便问道:“皇上,这是谁来了?”

    “朕也不知道。”皇帝也定睛看了看,也觉得眼熟,便笑道,“走,咱俩看看去。”

    似玉跟时晴在淑景宫正在云池边散步,身后跟着各自贴身的侍女。时晴嫌自个的小院子逼仄,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非得邀似玉到云池边聊去,似玉听小容说那儿风景独好,便顺了时晴的意思,跟着她去。

    到了云池边,似玉且张望了下四方景致,这里处处翠绿修竹,杨柳拂风,灵动自然;又有亭台林立,假山重叠,端得是风景极好。颇有几分江南姿色,于是赞道:“我当是走错地方了,谁曾想这淑景宫里了还藏着个小江南?”

    时晴笑道:“这里景色独好,来淑景宫里是定要来云池看看的,御花园里可都没有这样大的池子”。

    似玉又看了看池里的枯茎残叶,说道:“惜是没到时候,若是六七月时来,这里怕是莲荷光彩,风香十里呢。”

    时晴点点头,笑道:“那玉儿怕是没机会看了,我听宫里的几位姐姐说,皇家夏时是要移驾去行宫避暑的,连我都要随去,届时这满池花算白开了。”

    “玉儿怎么有兴致来淑景宫里逛了”。两人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似玉猛的转头一看。原来是皇帝,身后还跟着舒亲王,两人便齐齐便行了一礼,同声道:“臣妾参见皇上。”

    时晴从未见过舒亲王,只觉得惊异,世上竟有如此和皇帝相像之人。行礼之后,便扯了扯似玉的袖子,小声问道:“皇上身后那位是谁?”

    似玉没有回答,只是瞥了她一眼,时晴便乖乖的闭上了嘴,微微低头。

    皇帝指了指身旁佑恒,对似玉道:“玉儿,这便是朕跟你说的,朕的双生胞弟佑恒。”

    似玉说道:“臣妾和王爷早就见过了,半月前在御花园曾偶然见过一面。”

    皇帝转头看了看佑恒,笑道:“原来早见过了,老四你怎么没跟朕说过。”

    佑恒看到似玉后怔在原地,一言不发,心中五味杂陈。

    居然是她,果然是她,他早就应该猜到的,她就是那陆家女儿,中宫皇后。

    佑恒心里只得苦笑一声,那天在御花园相见时,他早该猜到的,凭他身份,天下见她不跪的女子有几人?能安之若素的又有几人?而她,偏偏她就是那万一。

    他曾经以为终于又在人海茫茫中又找到了她,还没来得及抓紧,就成了枉然。

    像是做了一场痴梦,梦醒罢,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古人说:“事如春梦了无痕”,大抵就是如此吧。

    ……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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