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重逢，薛秀宇想过很多。虽然他此前决定要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内，但他不能否认——他确实思考了很多个版本。

    平淡的重逢，令人难堪的重逢，或者只有他注意到的重逢。

    但此刻重新捕捉到她的影像后，他什么台词都忘了，不管不顾地闯进她的视野。

    “你的手机，拿着吧。”手机维修师傅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薛秀宇猛然从重逢的心情里惊醒。

    值夜班结束的他现在从头到脚都是疲惫而挫败的，头发估计很乱，说不定有黑眼圈，人看起来应该特别憔悴。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站在徐楝实身边的年轻男人。

    光鲜亮丽，阳光帅气。

    可恶。

    薛秀宇浑浑噩噩地和她告别，回到合租公寓关上门，靠在门背后发呆。

    *

    咖啡馆，徐楝实和姜翊择座而坐。

    “去年在你家那边，我好像见过那个人吧？”姜翊忍不住问。

    “是的，是我喜欢的人。”徐楝实没有丝毫避讳。

    姜翊脸上的神色惊讶地变换了一下：“没有在一起吗？”

    “分手了。”她说。

    姜翊不知在想什么，笑起来：“但你们看起来根本不像分手的情侣。”

    那个男人从店里跑出来的时候像来见几百年没见的人，两人对视笑的时候气氛也微妙极了。

    “谢谢夸奖。”她大方地接受。

    姜翊哧地笑了一声：“这怎么叫夸奖呢？”

    徐楝实放下咖啡杯，坦然：“说明没闹掰啊。这个话题到此结束，讲正事吧。”

    姜翊举起手：“学姐，等等，关于这个话题再聊几句——你需要我帮忙吗？”

    她默然片刻，然后唬道：“帮倒忙吗？省省吧，姜翊。”

    和姜翊谈完事情，徐楝实坐上地铁，在稍显空旷的地铁中取出手机查看。

    没有新消息。

    她把手机放回兜里。

    本来打算联系薛秀宇的，但既然他自己还没想好，没有主动找她，那她也不会主动打扰他。

    *

    闷头睡完一觉的薛秀宇也在等她联系。

    退出软件又点进去，确认自己不是断网后，他才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察觉到自己的错误。

    她说要他想好再去找她。但他还没有勇气。

    薛秀宇心里乱极了，准备出门采购，他在屋里像没头苍蝇一样转了一会儿，却又重新打开手机。

    【薛秀宇】：这是我家的地址。

    【薛秀宇】：我知道我很厚脸皮，明明说好逃走的却又搬到你住的城市。对不起。

    还在继续打字的时候，对方拨了一个电话过来。

    他差点把身边的杯子打翻，慌乱地按下接听键。

    *

    徐楝实一边淘米一边把电话开到免提：“今天见到你很高兴。”

    电话那头的他似乎笑了：“我也是。”

    水龙头里水流的声音哗哗淌了片刻。

    “我之前想过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但我真的很想见你，所以我搬过来了……”薛秀宇顿了顿，“就算让我偶尔遇到你，远远地打个招呼也好，可以吗？”

    她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没有回答。

    电话里低沉的声音带了一点沮丧的语气：“不可以吗？就算是见见都……”

    “我算过了，我们偶遇的几率很小。”徐楝实打断他的话，认真地道。

    小镇顶多一百平方公里，五万人口，如果对某人的出行规律有所掌握的话，是很有可能遇到的。

    但这个城市八千平方公里，两千万人口，偶遇比中彩票还难。

    “你要是想见我的话，我们定期约好见面吧。”

    *

    薛秀宇晚饭没来得及吃，急匆匆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和刚回来的合租室友贺明撞上了。

    贺明吃了一惊：“哥，你今天遇到好事了吗？”

    他愣了一下：“很明显吗？”

    贺明笑嘻嘻地答道：“超级明显。”

    薛秀宇的气质偏冷清，只有笑起来的时候线条才会柔和下来，但现在的他即使脸上没有微笑的表情也有温柔的感觉。

    人类观察家贺明如是想。

    薛秀宇挤上地铁，下站后就在汹涌的人潮里见到了她。

    周围乘客来来往往，都像成了虚影。

    嘈杂而安静。

    他从人群中穿过去，不自觉加快步子，最后几乎是小跑地到她身边。

    “晚上好。”她对着他笑了一下。

    地铁广播开始播送消息，他的呼吸重新流畅起来。

    “晚上好。”

    两人走着去一家小吃店。

    “你或许不知道，在城市里住的时候，我还挺喜欢探店的。”徐楝实说。

    薛秀宇诧异道：“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个习惯。”

    “因为五万人口和两千万人口的差别。”

    在小镇里居住时，徐楝实不喜欢出去晃悠，生怕在那五万人口里遇到认识的人，然后说些气氛尴尬的话。

    但在这里，两千万人口对她而言都是陌生人。

    步行街上来来往往的有不少情侣，两人一起走着，就像其中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

    一个外卖员急匆匆地提着袋子穿过人群走过来时，他扶着她的手臂把她往他的方向带了一下。

    就像几个月前那样，动作自然得过分。

    薛秀宇下意识地做了这个动作，临了却退缩了，讪讪地缩回手。

    “对不起，我记得你不喜欢暧昧关系，我这样厚脸皮地和你见面是不是不好？”他低声道。

    明明是他提出的，明明是他自己要逃走的，却又恬不知耻地凑上来。

    明明他一直都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会耽误她的。

    但他真的很想她，每天都在想，全身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要见她。

    徐楝实不作声，拉着他快步走进小吃店。

    直到两人坐在桌对面点完菜，她才开口：“我的确不搞暧昧，因为太浪费情绪了，而且我觉得那是一种逃避责任的做法。”

    说这话的时候，她抬眸看了对面的薛秀宇一眼。

    他坐的那个位置灯光打得很暗，他整个人都像落在阴影里，微微低着头，显得格外落寞。

    她笑：“我只和你搞暧昧。”

    “我知道我们互相喜欢，没什么好猜疑的，我也知道你不是逃避责任。”

    薛秀宇浑身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小吃店里用来隔开餐桌的装饰原木色架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玻璃杯，不同花纹和颜色的玻璃折面的光映在一起绚烂无比。

    她坐在光线稍微明亮处，黑发上被打出光晕。

    薛秀宇像被刺痛了一样别过视线，嘴角却上扬起来。

    上菜之后。

    “刚才我很心动。”他实话实说。

    “噢。”她不痛不痒地接了一句。

    薛秀宇：“我想赢回来，所以我也会试着勾引你。”

    徐楝实的动作停滞了。

    “你刚刚说了什么？”这回轮到她难以置信了。

    “我刚刚说，你有权喜欢别人，我不会耽误你和更好的人在一起，但我不想放弃，也会试着勾……”他自己都被呛了一下。

    她笑起来：“那我们再定规则吧。”

    1.拒绝非必要的身体接触。

    2.留下私人空间，一般情况下只能越过朋友的界限一点点。

    3.允许悄悄吃醋，但吃醋不能过头，请注意分寸。

    4.在以上前提下认认真真地追对方，互相了解。

    5.破坏规则者罚失去话语权一周。

    6.其中一方喜欢上别人后，此规则作废。

    7.双方跨越所有障碍后如果心意不变，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