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

    野色连山碧,时光似木流。岁月匆匆,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今天是郑莞举行及笄礼的日子,为了这一天,整个郑府月前就开始准备。到了这一天,家中宾朋满座,郑莞的闺中好友也一同前来贺喜。

    青丝指尖绕,红粉脸上敷。朝有清新万象,暮有瑰丽霞光。红颜有色,宛若太阳初升时充溢活力的万象更生,又似绚烂绮丽的暮中霞光。

    “莞姐姐今日真是漂亮!”说话人一脸惊叹,随即一脸艳羡地感叹,“真是羡慕你,家中关系和睦,秋后又要嫁给莫小将军那般的好儿郎。”

    说话的人名楚,其父是朝中的左民尚书——窦其章。窦楚的母亲是姜令年少时的闺中好友,郑莞和窦楚两人自幼相识,故而积累了深厚的友谊,以至于后来窦楚母亲过世,二人关系也不曾疏远。

    郑莞缓步走到窦楚的身旁,拉起她的手,安慰道:“徐表哥也是个英武儿郎,所幸伯母早有安排,你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所谓青梅竹马,当如是也!”

    窦楚瘪嘴,略带怨气地说:“你看,你也知道他就只有英武!”

    郑莞早知她是这般人,不过还是扬了扬眉头,笑道:“他也不止只有英武啊…”她皱起眉头,百思也不得其优点。

    “徐表哥自是英武不凡,他虽憨厚却诚实有责任心。我最欣赏他的一点就是他武艺高强,窦妹妹,若是你看不上他,我可是很愿意嫁给他的。”

    窦楚看到来人,连忙躲在郑莞的身后,瞪了说话的女子一眼,说:“表哥最喜欢我了,他不喜欢你。”

    来人身着蓝衣,肤色并不算白皙,可那双眼睛明亮又有神,她抱着手,一脸笑意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

    女子是莫林的同胞妹妹莫姮,生于将门,有着不输男子的铮铮铁骨,家中也并不限制她,所以她自小学武,如今已有小成。

    这话一出,窦楚立马皱眉,愁容满面,最后无法忍耐,提起裙子跑了出去。

    见窦楚一走,郑莞看着莫姮,温声取笑道:“你怎么又逗她?”

    莫姮随手拿起了郑莞梳妆台上的首饰,随意摆弄着它们,听到郑莞的话,随口回道:“你我对她都是知根知底的,若无徐家表哥,窦楚能如现在这般么!我当徐度是兄弟,不想他的努力和付出白费,这窦楚你不刺激她一下,她就是不知道好歹。”

    “兄弟?你就不怕伯母知道,她如今可是很挂心你的亲事,若是她现在听到你刚才的言论,你说过的话恐怕会成真哦!”

    听到这话,就算莫姮再无所谓也满心无奈,说:“我一点都不想嫁人,我想像祖父那样,成为一个保家卫民的英雄。”

    看着莫姮,郑莞不可避免地有些惋惜,对于发生在莫姮身上的事,感同身受。“我知道。”

    知道你的理想,也懂你的坚持,可是世间,身不由己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多到要耗尽气力才能坚持,可有时就算是耗尽心力,最后得到的也不尽如人意。

    “大娘子,二娘子求见!”

    “让她进来。”

    郑漪今日身着一身嫩黄色衣裙,逆光中款款而来,平日里怯懦的神色不在,添上了几分耀眼与温柔。

    郑莞看着逆光而来的女子,知道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也是郑漪最让她厌恶的地方。

    可凭什么,她是天之娇女,生而为嫡,为什么会嫉妒一个庶女?难道只是因为幼年时父亲对她的恩宠么,可是看看现在,恩宠不在,你们之间已是云泥之别,为何还是嫉妒她!

    郑莞迎了上去,那张颜若桃李的脸堆满笑容,问道:“二娘子,今日怎么来了?”

    看着郑莞笑得如此灿烂,郑漪有些无措,她拿起手中的礼盒,递在郑莞的眼前,说:“今日是姐姐的及笄之日,这是漪为你准备的贺礼。”

    郑莞伸手接过,拉着郑漪的手,让她坐下,为她沏茶。

    郑漪不明所以,不敢相信也不敢接受郑莞的好,迫于情势,她跪坐于席,见郑莞亲手沏茶,立马站起来想要分担。

    郑莞看着郑漪一脸的无所适从,又看了看自己沏茶的手,心里忽然明白,有些伤害已经造成,她不会因为你一时示好而消失,它需要时间去慢慢愈合,而有些事情,你永远也无法回头。

    郑漪自小就是一个机灵聪敏的孩子,她阳光,美好。

    她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看到她就觉得她是一个精灵,她远远看着那三个人,好似他们才是一家人,而她不过是个局外人。

    那一刻,她觉得那个女孩是罪人,是她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所以她不受控制的嫉妒她。就算后来她失去了一切,嫉妒也不曾消失,可是现在看来,因为嫉妒,她不曾得到过什么,反而在一直失去。

    她失去了冷静,失去了平常心,所以她不曾看到嫉妒之下的虚弱,她的虚弱。如今,时过境迁,过去的就都过去吧!

    郑莞沏好茶,将茶水放在郑漪的跟前,说:“这算是谢礼!”说完,看了一眼桌边的礼盒。

    郑漪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你怎么忽然这样对她,想起以前的你,可永远不会这样,这是想通了?”郑漪一走,莫姮就开口问道。

    郑莞看着郑漪远走的背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是啊!想通了。”本就云泥之别,不堪作比,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你知道跟在郑漪身后的侍女是谁吗?”莫姮在看到那个女人的第一眼,就被她吸引了过去,不仅是因为她的容貌,更多的是一种直觉。直觉告诉她,那女人不是一般人。

    郑莞一脸疑惑,倒是郑莞的贴身侍女青茗回道:“那是云珠,原先在厨房做事,现在被二娘子提拔在身边伺候。”

    “云珠…”莫姮咀嚼着这个名字。

    看着莫姮的态度,郑莞的心中一紧,开口问道:“这婢女可是有异?”

    莫姮也不想郑莞在她的大日子里担心,而且一切都只是她的直觉,没有任何证据,想了想,说:“没事,只是觉得那个人不是一般的漂亮。”

    漂亮的女人莫姮见过不少,可是没有一个人让她觉得奇怪。丫鬟们低着头走路,皆是步履轻盈,气息和缓。可炎炎夏日,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汗珠,可是唯有那个人,她的呼吸好似更轻,胸前不止毫无起伏,连一滴汗液也无,不知是天赋还是她本就有异。

    “是吗?”郑莞将信将疑,毕竟她从没注意过郑漪身边的小婢女,至于她们漂不漂亮、美不美,她都不知道。

    “是啊!是啊!时辰快到了,我们出去吧!”

    屋外阳光明媚,小道旁的花圃开满小花,各色蝴蝶于其上翩跹起舞,油纸伞下的女子停下脚步,注视着那些美艳的蝴蝶。

    云珠看着郑漪停下脚步,学着郑漪一样望着那些蝴蝶,可是她不懂郑漪为什么看蝴蝶,忽然想到可能是郑漪喜欢这些看起来漂亮的小东西,于是建议道:“二娘子可是喜欢蝴蝶?婢子去帮你抓来。”

    “不必了。”郑漪摆手,同时又伸手指向花丛中的一朵藏在角落里的稚嫩小花,问道:“那朵小花看起来如何?”

    云珠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看着那一朵,回道:“虽然细弱,可它依旧盛开。”

    “较之那朵如何?”说完,手指又指向另一朵花苞更大,开得更加饱满的花朵。

    “我觉得那朵细弱的花色更加娇嫩,二娘子现今所指的那一朵花苞虽更大,可看着略有败势,说不定明日就会谢了。”云珠想卖弄忠心,看着郑漪笑意盈盈的模样,心中一紧,明白她操之过急了。

    郑漪微微一笑,说:“同根而生出的花朵,根败了,再鲜妍的花也会凋谢!花朵的大小在于这株植株被施了多少肥,更在于…”郑漪停下,眼睛向上看,指了指天。“老天爷。”

    “哦!”云珠状似赞同地点了点头。可唯有她自己知道刚刚那一瞬间她有多紧张。

    郑漪投来的目光好似在说“我看透你了哦”,虽然只是一瞬间,可是云珠知道,郑漪有着自己的怀疑,也有着自己的智慧,她并不怯懦。

    同时在那张看似怯懦的面孔下,她观察着一切,这其中,也包括她。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郑漪又看了一会儿鲜妍的花朵,随后慢慢走向前厅。

    郑莞的及笄礼恢弘而盛大,不少朝中贵妇都盛赞郑莞的风姿,字笄者为其取字为乐颐。

    这天不久之后,王沦便派人给郑漪送来了聘礼,两人的婚期也算是订下了,日子是九月份,正好是郑漪及笄礼之后两月,郑莞婚期后一个月。

    郑莞和郑漪二人生日正好差来两个月,待郑漪及笄礼时,场面并不如郑莞一般盛大,却也不算差,字笄者为其取字为元平。

    郑莞自及笄礼后便安心呆在自己的院中,这天是郑漪隔两个月以来,第一次正式见到她。

    耳挂明月珰,腰佩翠琅玕,皓腕约金环,珠光宝气,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

    郑莞在一旁看完了整个及笄礼,等郑漪闲下来,她才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递给她。

    “元平,圆满平安,倒是不错。”

    “谢谢姐姐!”郑漪施了一礼,接过礼盒。

    虽然曾经嫉妒过郑漪,可是她真的将她看作妹妹。

    郑莞脸色不变,可心里的想法已经千回百转,最终化为一句:“郑漪,你要好好的。”

    郑漪的心思也在千回百转,最终也只剩下沙哑的一句,“漪会的,谢谢姐姐!”

    长久以来,单方面的怨怼,在郑莞的释然中画上了终点,可是她们却因多年的针对再也无法放下心防。余下的时光,只是这样了,也只能这样了。

    一个月以后,郑莞身着鲜红色嫁衣出嫁了,郑漪远远看见了姐夫莫林的模样,那个人比她想象的更加出色。

    多年来,和郑莞对比着过日子,郑漪也曾怨过,可是除了怨怼上天,她还能做什么呢?就这样恨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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