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

    时近日落,天色暗沉,由远及近,满目的倦农归家之景。

    两人走在小道,临近官道,云珠将缰绳递给他,说:“你骑马回去吧!”

    “你不与我一起吗?”

    “料想他们应该在寻你,我就不和你一起了,免得惹来祸端。”正说着,云珠就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蹄声凌乱,该有十匹左右。“他们已经来了,我再问你一遍,你想和我一起离开武安吗?天地之大,总有你的容身之地。”

    “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现在的我并非当年那个不经事的孩童,他们不敢动我。”

    “后会有期。”云珠抱拳,目送他离开。

    齐宁走了几步,蓦然回首,对着云珠站立的方向深深鞠躬。

    云珠惊住,随即嘴角轻扬。

    她今日所做之事无所求,没想到他竟然···足矣!

    他一人离开,云珠并不放心,看他走远后,远远跟上他的步伐。

    早听闻马蹄声,他走上官道,不出意外会与他们相撞。

    一条大道,二者狭路相逢。

    云珠凝目,来人身上未做军士装扮,他们便衣出行,可朝中正统军并不会如此,难道他们是权贵豢养的私兵?

    她只见他们之间有过短暂的交流,不过很快齐宁策马转向,向前奔去,那一队人马也随他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为了弄清真相,也为了保护齐宁安危,云珠只得跟了上去。

    纵她功夫再好,可如何比得上奔马,气力总有耗尽的一刻。

    追逐中,云珠好似想明白了。

    她算是一只出头鸟,做了一件看似简单实则影响至深的大事。若在武安城中,有人如果想要齐宁消失,那并不是一件易事,皇帝在乎他,西秦在乎他,还有朝中文武百官都在乎他,可如今她从城中劫走他,那他就算是无主之物,他的生死完全取决于别人,总是有人想要那份不知还存不存在的权柄。

    她低看了齐宁对他人的诱惑,还有短视,自己不在乎,以为别人也不在乎,可在这世上多是利欲熏心之人,而她为他们创造了实现野心的机会。

    她攀附在树上,借力冲了出去,将追逐者的落单者撞下马,那人栽倒在地,陷入昏迷,他的马继续往前跑了几步停下,云珠赶紧上马,沿着官道疾驰。

    齐宁□□的那匹马是她在集市上所得,耐力、体力、爆发力都比不上这群人受过训练的马匹,多等一刻,他就会在别人手上多受一点折磨。

    终于看见人影,云珠的目光穿过众多身影落在人群中的齐宁的身上,他神色并无慌乱,目光平静,好像刚刚拔腿就跑的人不是他。

    他不会以为自己有那么一点天赋就天下无敌了吧!才刚学会走就想跑,真是不想活了!见到他平安无事,云珠的紧迫感消失,思维开始活跃。

    “郡公,跟我们走吧!”其中的领头人说。

    “你要带走他也得看我同不同意。齐宁,木剑!”云珠策马奔向他们,口中大喊。

    齐宁反应过来,将木剑扔向云珠,云珠飞身接到,落于马上,剑鞘出击,正中来人胸口。

    运气于剑,势不可挡。

    看此人手法绝非泛泛之辈,领头人命人拦住她,他则抓着齐宁的手腕,让他下马,然齐宁知道自己活着才对幕后之人有价值,有恃无恐地给了他一匕首。

    领头人气极,抬手就是一拧,匕首掉落,他整个人也被拉了过去,横趴在马背上,马匹加速飞奔,齐宁无惧,不曾放弃挣扎,领头人烦不胜烦,直接给他一手刀。

    齐宁非常人,这种敲晕人的手段对他无用,不过痛了一瞬,马上做出反应,落了马,于地上滚了一圈,栽进一旁的树丛里。

    领头人只能倒转方向,往回追齐宁,不巧正看见云珠骑着马追过来,与齐宁会合。

    他能感受来人的强大与危险,然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不是那等不战而逃的懦夫,不过思量片刻,策马追了上去。

    云珠早已做出了选择,她让齐宁找好位置藏起来,她则拿着木剑冲了出去,打得他们一一落了马。

    领头人倒是骁勇,不过可以看出他是半路出家,终究欠了火候,也被云珠打得落马。

    “你们是谁的人?”云珠用剑指着他问。

    那人闭目不答,只等待死亡的来临。

    云珠却不打算要这人的性命,她能够看出来这些人不过是乌合之众,料想那背后之人亦同,此等货色,就算抓走齐宁也留不住。想到此处,她也不再多言。

    “你走吧!”云珠收起剑,回身去找齐宁。

    她牵走了他们的一匹马,靠近齐宁时,将手中的缰绳扔给他,齐宁伸手接住,上了马,与云珠并驾。

    “真没想到你这么抢手!”云珠随意感叹一句,又道,“这次是我欠缺考虑,我送你去城门。”她现在只求能平平安安地将他送回去,难怪世人常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她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长旻,抱歉,给你添麻烦了。”齐宁垂眸,一脸歉意。

    “没事,我倒是想看看这武安城中究竟有多少的牛鬼蛇神。”云珠说得豪迈,心里却有些担心。

    一人之力终归有限,她保护自己还行,若可再加上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她没有把握,可事已至此,她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勇往直前,祈祷自己好运。

    一路上,两人剩下沉默。云珠静心观察着周遭的环境,齐宁则陷进自己的思绪中。

    忽然,云珠伸手让齐宁停下,她亦拉紧缰绳,警惕周遭,心底不由地叹息自己运气不佳,她最不想面对的情况还是来了。

    “齐宁,接下来我拦住他们,你,逮住机会就跑,知道吗?”

    “那你呢?”

    “我会去找···”话音未落,暗处涌出数位蒙面人,他们皆手持利器,一出招就知道身手不凡。

    “走!”云珠挡住蒙面人,大喊。

    他们亦有计划,一波人拦住云珠去路,招招取她性命,另一波人去追齐宁。

    看蒙面人如此,云珠也不再留手,一把木剑被她使得出神入化,剑气四溢,宛若实质。

    她的剑法以灵活轻盈出名,不够刚劲,却力道十足,看似轻飘飘的一剑轻易化解蒙面人凶猛的攻势,转守为攻,顷刻间取人性命,她不恋战,脱身后连忙去追赶齐宁。

    齐宁知道自己的价值,若是被抓,等待他的只有非人的折磨,最后死在无人知道的角落,就像他的父亲。

    至无人处,他驭停奔马,右手食指划开左手手心,鲜血涌了出来,额上有一道符印若隐若现,手心上的血液开始沸腾,最后剩下几根细如发丝的黑针悬浮于手心之上,看数量,俨然是追他之人的数量。

    他看着蒙面人,挥手间,黑针飞了出去,这一下,他的面色肉眼可见的憔悴,身体发虚,身体仿佛有一个空洞,亟需填补。

    这种感受他承受过无数次,他推测过原因,可已经无人能替他解答了。

    如发丝细的银针飘向蒙面人,最后粘在他们的衣物上,齐宁一声令下,他们迅速钻入人体。

    蒙面人感受到身上传来蚂蚁叮咬般的痛感,随即身体各部传来痛意,一步步蔓延到心脏,他们不明所以,只惊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那张苍白的脸好似鬼魅,或者不是,而是来自地狱的阎王。

    然为时已晚,他们的身体慢慢丧失功能,灵魂陷入永恒的惊吓与困惑。

    齐宁收回黑丝,小心翼翼的放入随身的荷包中,他的指节在发颤,身体发抖,额上的符文再次隐现,身体的反常慢慢回复,那种巨大的空虚得到缓解。

    云珠姗姗来迟,看到地上的人聚在一处,他们嘴角有血,双目圆睁,朝着一个方向,脸上残存着未散的惊恐。

    见此,她猜测还有人想要齐宁,他们杀了人。

    那齐宁落在他们手上了吗?

    云珠不敢想,若齐宁真的被人抓走,她该如何寻觅,对于凶犯的身份,她完全没有线索。

    追兵又至,见到云珠,他们以为眼前所见皆是云珠所为,剑全劈了过来。

    云珠不敢分神,全力抵挡面前的这群蒙面人,终归是寡不敌众,尽管她已经万分小心,手臂、腰腹、胸口还是被划出了一些口子。

    话说蒙面人,他们死伤已过半。

    他们对立,相互警惕,都想抓住对方的弱点,逮住放松的空隙进攻,最后是云珠没有沉住气,执剑上前,留下一道道绚丽的剑影。剑招华丽非常,威力也不同凡响,只一击,云珠觉得浑身气力快被抽干了。

    所幸结果不错,那一击之后,蒙面人全都倒地不起,就算有活着的,也失去了抵抗。

    云珠上马,往都城方向飞奔。

    快到城门口时,云珠听到了众多马蹄声,听声音应该有数十人,她只能转入小道,下马躲在暗处窥探。

    她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齐宁,知道他安全时又思索杀那群蒙面人的人究竟是谁。

    最后的结果是齐宁身边有一个时刻监视他的人,那人武功高深到她丝毫没有察觉。她没有察觉,怎么可能!

    云珠不相信世上还有她察觉不了的暗卫,可那些蒙面人的死亡又怎么解释。

    若是真的呢!云珠不敢赌,她回到小道,上马飞奔回到了今天才去过的那个小院。

    吴老见到云珠去而复返是一脸的惊讶,云珠不多说,只让吴老简单收拾重要的物件。

    看到她身上的累累伤痕,吴老立马明白,马上进屋收拾东西。

    云珠也回到自己的房间,给伤口洒上药粉,之后换上农女的衣饰,将脱下的衣物、面纱以及幕篱抱进灶房,丢进火坑,烧成灰烬。

    她出来时,两人都抱着包袱站在院中,等着她的指令。

    “这里不安全了,我们回城,明日再安顿你们。”

    两人不多问,只服从。

    三人一路到了城门口,云珠私下给了吴老一锭银子,让他们自己找一家客舍住下。

    吴老点头应承,牵着陶赟的手进了城门。

    陶赟回头,看了云珠一眼。

    云珠没有注意,因为她正忧心回去怎么解释。

    回到王府,云珠正好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宵禁锣声。

    她来到新安院,门口的一个婆子轻蔑地看了云珠一眼,对着另一个婆子说道:“有些人看着正派,私底下不知做着什么勾当呢!我跟你说,那种人才让人防不胜防…”

    云珠没有管他们,径直走进了院子。

    “神气什么,还不是个伺候人的玩意!”

    这些人在说什么胡话?还是她离开后院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先是去拜见郑漪,只见郑漪的眼睛发红,随意问了几句便放她离开。

    出了房门,见到夏丹。

    她的兴致看起来不高,只垂着脑袋沉思,云珠凑过去问:“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

    夏丹连忙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角落,骂道:“不知是哪个坏心肠的玩意,竟然那般污蔑夫人…”

    听夏丹说完,云珠才明白那两个婆子说那话的真意。

    今日府中盛传郑漪偷情的谣言,谣言不可怕,关键那消息是从府外传到府内,说的是有鼻子有眼。

    都说是灯会那日,郑漪出门偶遇一男子,一见倾心,给了他一把扇子作为定情信物,回来时身上的那身脏乱也是偷情所致…

    “你看他们说的是什么鬼话,夫人明明是因为摔倒才丢了扇子,脏了衣服,哪有他们说得那般无耻…”夏丹气愤的落泪,当日什么情形她再清楚不过了,她没想到竟有这般离谱的谣言,偏偏还有人信。

    她生气谣言,更气的是府中的那些人不相信她说的话,还说她徇私,说的话做不得真。

    “我相信你,夏丹姐。别哭!”云珠伸手替她拭泪。

    “有调查出消息是谁传的吗?”

    “是今日出去采买的人听府外人说的,外面已经是谣言满天飞了。夫人日子不好过,今日已经记不清有几波人上门,警告夫人让她管好她的狗,要走快点走,别脏了她们的地方,辱没了她们的名声。”

    “至于府外,老爷去查了,还没有结果。不过这名声毁了就是毁了,不知道是谁这么狠毒。”夏丹目露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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