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胎

    春光明媚,桃色潋滟。

    女子轻抬手臂,手指触摸枝头的绯红,明亮的光线铺设,指如白玉,清透无瑕,在簇蔟桃色映衬下,皮肤红润光泽,一个勾唇浅笑,可与无边春色争辉。

    “昨夜还是花苞,不过一夜的工夫,竟然开了!”女子露出笑意,她的唇色浅淡,双眸微眯,如夜空弯月。

    “早应该开了。自您来到这里,便一直看着这一朵,从刚刚萌芽到浅露花苞,与它一齐的花苞都快谢了!”一旁伺候的婢女笑着说。

    女子转身对着婢女浅笑,抬头看着碧空,说:“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婢侍一动不动,在女子自身旁越过时开口:“夫人,世间广阔,武安没有良医不代表其他地界没有,我们可以找人去寻,总会有办法的。”

    女子行动一滞,她微仰着头憋住她的眼泪,说:“我都已经忘了,你偏偏跑来提醒我。”她扭头看着婢女,“你是不是故意逗我哭?”她的神情冷漠,声音却异常委屈。

    侍婢跪下,说:“婢子不敢!婢子替夫人整理房间时,发现···发现···”她抬头看着女子,“婢子知道夫人您夜间哭过,既然放不下,您又何必勉强自己?”

    这二人正是离开王府的郑漪和夏丹,他们落脚的地方是原属于郑鹞的农庄,郑漪离开王府便来到此处。

    “我只是觉得委屈。我没害过任何人,不过一桩婚事,不是我逼他娶我的,他竟用那等恶毒手段让我失去做母亲的资格,他凭什么?”郑漪咬唇,面露狠意,“我要报复他,她不让我有我偏要有,还要顺便恶心恶心他,最好是人尽皆知。”她伸手拂掉脸上的泪,吸了吸鼻子,“不说他了,我不想再看见他!”

    夏丹目瞪口呆,她以为郑漪夜间悲泣只是因为找不到可以医治她的名医,没想到···她咬唇,小声说:“夫人,婢子只是想说找名医的事。”

    “是吗?找不到就找不到,反正我准备出家!”人世间太苦,她有避世的心思,可凡尘多纷扰,只余下庵堂了。

    夏丹明白夫人放不下,可老爷所做之事太过歹毒,她没法原谅,自然不会替他说话,可她不愿夫人因旁人的伤害而封锁心门。

    “夫人,您这是要丢下婢子了吗?”她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郑漪。

    神情有故作夸张的成分,她只想逗郑漪一笑。

    郑漪的心一柔,伸手拂过夏丹的头顶,安慰道:“我自然会安排好你们的。”

    她又说:“好了!他们应该等久了,我们快走吧!”

    正是春日,万物萌芽,田庄的佃户开始春耕,郑漪自来到此处就在一旁学习,每日同农妇下地耕种,呆到日落才回家。忙碌的生活让她根本没时间胡思乱想,疲累的身体一沾床便陷入熟睡。

    郑漪喜欢脚踏实地的生活,她拆下朱钗,换上娟麻,与佃农们一起锄地。因常年侍弄花草,她自认为对锄地甚有心得,没想到连锄头都挥不起来。

    “夫人自小就喜欢侍弄花草,现在又来种地!不知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去?”夏雲一边扒着地上的杂草,一边说道。

    她又说:“听说夫人准备出家为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着,一双眼睛观察着夏桑。

    “是吗?”夏桑神色一僵,一天都心不在焉。

    得闲时,夏桑将夏丹拉到一旁,低声询问夫人和老爷现在是什么情况。

    郑漪忙碌,她们这些侍婢自然更忙,根本没空闲聊,故现在夏桑还不清楚郑漪的情况。

    夏丹与夏桑相处十多年,自然清楚她的为人,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郑漪有每月请平安脉的习惯,此月她找府医请脉时,府医说她的脉象有异。她自然想要查清真相,得到的结果就是她食用的汤品中添有绝育药,药物已经影响了她,今后恐怕难有身孕。至于下药之人,便是王沦身边的青柳,就在那一刻,她明白下药之事肯定是王沦授意。后来,她为报复王沦谎称偷情怀孕。

    “你可别在夫人面前提起老爷,夫人不会想听到。”

    话音未落,夏丹听见有婆子在叫她,匆忙赶过去。

    虽然知道不应该,可夏桑心中有她的计较。

    “若夫人决定出家,夏桑姐,咱们往后不是与夫人一起出家便是过这种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

    夏桑抬起头,知道夏雲偷听她和夏丹说话,指责道:“夏雲,你竟偷听!”

    “不要在意那些旁的,我是为你着想。你我都清楚老爷对夫人的感情。若下药之事真是老爷做的,他对夫人只有愧疚,日后肯定会对夫人更好。夫人无法有孕,若要巩固地位,肯定要为老爷纳妾。”夏雲看向夏桑,眉头一挑,“夏丹姐忠厚老实,一心只想伺候夫人,无为妾之心;云珠已经离开,妾不妾的和她没有关系;夏菊看着文静,实则心气高傲,不屑为妾。若夫人要为老爷择妾,还不是你我二人。”

    她又说:“若下药之事不是老爷做的,夫人因他受累,他难道会对夫人不好!此事对你我二人只有益处啊!”

    夏桑皱眉,很是不满夏雲的说法,高声呵道:“夏雲!”

    夏雲丝毫不惧,弯腰靠近夏桑,低声叹道:“夏桑姐,你还真是虚伪!”她直起腰身,抓起一摞头发在手中把玩,面露嘲讽,“心中抱着为妾的心思,又顾念主仆之情,这样,你永远没办法如愿!”

    见夏桑不为所动,夏雲妥协,道:“罢了罢了!若你真要眼睁睁看着夫人剃度,我无话可说!”

    “你想怎么做!”夏桑眼神一定,询问夏雲。

    夏雲示意夏桑附耳过去,两人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

    杜泊省亲回到王府,便听闻郑漪有孕两月的消息。他替夫人诊了几个月的脉,竟不知夫人有孕!当即决定去找夫人问问情况。

    苦寻不到郑漪,朝中事务繁忙,王瑔天天哭着找郑漪,连府中母亲都察觉到了异常…王沦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歇气的时候。

    这不,才刚得空喝口水,杜泊就来了!

    杜泊远远看到王沦面色阴沉,脸上的长须毛燥,失掉了往日的柔顺光泽,着实颓丧。

    “四老爷!”

    王沦颔首,替杜泊倒上一杯茶。

    “在下听府中盛传夫人有孕,不知夫人现在何处?”

    听到这话,王沦瞪着杜泊,心中怨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也恨郑漪为了野男人弃他而去。

    他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我对她不好吗?为什么?为什么?”背叛他,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他是谁?他是王沦,文武全才,秀出班行,仪表堂堂,褎然举首,位高权重,饱经风霜…

    思来想去都没有答案,王沦神情恍惚,说出的话既像询问又像是呢喃。

    走了便走了吧!

    王沦站起身,欲哭无泪。

    “内子回娘家了,杜先生恐怕是见不到她了。”总算有件公平的事,他都见不到的人,其他人更没机会见到。

    可那个野男人见得到。

    王沦心中火气难消,打算离开去洗个冷水澡。

    说做就做,他抛下杜泊独自离开。

    翌日,王沦处理完公务,似往日一般与同僚同行。

    “听闻尊夫人已经回了娘家日余,疾之必是孤枕难眠,不知有没有兴趣和我等一起…嗯?”男子挑眉,欲言又止,意犹未尽。

    “不了!”王沦一脸正经地拒绝。

    以前,公务和流觞曲水填满了他的整个生活,他从未感受到寂寞,可如今他觉得孤独,心底有种任何喧闹都填补不了的空虚。

    世间行人匆匆,无人为他停驻。

    行至大门,王沦走下马车,一个孩子跑到他的身前,递给他一张纸,他看到纸上是一个地址。

    “这是谁给你的?”王沦询问面前的孩子。

    孩童回头四顾,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他有些慌张,扭头回答:“是个女的,她很香。”

    王沦放他离开,看着手中的信纸,不由地猜测此事是何人所为。

    他又看了看地址,不明白旁人给他这个地址做甚,不过这地址太远,他并不打算去。

    又过了一天,王沦走下马车,一个男孩又递给他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个地址,后面还加了落款人的名字——郑漪。

    王沦心中暗喜,觉得郑漪这是认输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他称病告假,临走前特地修理了长须,换上华贵的衣裳,快马加鞭,赶往信中所写的地址。

    他到时,日头正烈,正想出去时想到:做错事的是郑漪,他怎么做都是有理的。轻咳一声,使唤书童去叩门。

    大门被拉开,是一名小童,他看着客人,朗声问道:“请问您们找谁?”

    “夫人!王郑氏!郑二娘子!王四夫人!”书童回想片刻,说出郑漪的所有称谓。

    小童听得一脸糊涂。

    王沦等得心急,直接说出郑漪的名字。

    “夫人不在府中!我这就去禀告她。”说着,他关上了院门。

    等再次见到郑漪的时候,王沦甚至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面前这个女人身着颜色晦暗的粗陋麻衣,脸被晒得通红,汗水直流,乌丝被打湿,十分狼狈。

    “你来做什么?”一见到王沦,郑漪的笑容消失,语气十分不耐。

    “休书,我还没有签字画押,你依旧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那男人呢?怎么让你做这种粗重的活!”他走过去,伸手夺过她手中的农具。

    郑漪死不放手,冷漠道:“和你没关系!”

    郑漪早向他认输,如今他又亲眼看到她受苦,心里只觉得郑漪不想他看到她的狼狈,所以才一直嘴硬。他无视她所有的冷漠,温声道:“怎么没关系,你是我的妻子可不是他的!”

    “果然人至贱则无敌,我还真拿你没办法!”郑漪被气笑了,将手头上农具一股脑地塞给他。

    “我至今都没见过似你这般上赶着着戴绿帽的,你不休我,是打算认下这个孩子吗?”郑漪挺了挺肚子,神气活现,“我可没有意见,孩子他亲爹更没有!”

    孩子戳中王沦的痛点,他自嘲出声:“所以我在你眼里还比不上一个废物。”

    “是啊!”

    是啊…一直在耳边回荡,他的心已被伤透,不知该不该坚持下去,面露挣扎。

    “夫人,我们进屋吧!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郑漪回头望过去,发现她的身后已经聚集了一些村里人,他们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们。

    夏丹扶着郑漪进屋,夏桑悄悄靠近王沦,低声说:“夫人没有怀孕,也没有情郎,她是骗你的!”说完,没管王沦是什么神色,警惕地环顾四周,与夏雲交换一个眼神后快步离开。

    王沦处在震惊之中,不知婢女话中的真假。不管怎样,他要把郑漪完完整整地带回去。

    心里这么一想,他踏入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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