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阳吃惊地看着张工，愣了好几秒，才开口说话，“有什么事吗？”

    张工没有说话，只是顺手端起水壶想给午科长倒杯水，但是当他的手触碰到水壶的时候才发现水壶是冰凉的。张工心想，想必这壶水至少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烧开了吧，午科长今天来的肯定非常早，“午科长，水都凉了，我再给你烧一壶吧。”

    “坐下聊。”午阳示意张工坐下。

    张工按下水壶的开关，又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然后才坐了下来。

    “科长，针对昨天开会讨论的事情，昨晚回家后我也想了很久，今天就是想和你再汇报一下。”张工十指交叉放在腿上，一边说话一边看着自己的脚，“我也不拐弯磨角了，我和你明说吧，科长，我觉得这事最好再和院长谈谈，我们先定个6级目标，7级太不现实了，我连想都不敢想……”

    “嗯，你的意见我会考虑考虑。”午阳看着张工一直回避的眼神说，“你应该还有其他想说的吧？”

    经午科长“提醒”，张工终于抬起了头，“科长，我还认为让夏湛蓝担任‘建设小组’的副组长可能有点太草率了，她一来没经验，二来没技术，三来没沟通协调的能力，让她来组织协调，浪费大家的精力不说，万一上千万的建设资金没起到效果，我们大家都是要被追责的！”

    “我本来就是想让你来主导这个项目的，可是昨天会议上，你好像很抵触这件事。”

    “不不不，科长你误会了。”张工一直把掌心在腿上搓来搓去。

    “要不还是你主导，小夏做你副手？”午阳起身给张工倒了一杯水，送到张工的手中，“毕竟你是信息科资历和经验最老的员工。”

    “不不不，科长你太抬举我了。”张工赶紧起身，“我不是那意思，我也没那能力，我这么说完全是为了我们科里好，我的意思是无论是夏湛蓝还是其他人，目前都根本没能力完成这项任务，院领导的目标有点好高骛远了，如果搞砸了我们全部都要倒霉！”

    “那如果我们搞成功了呢？”

    “那就是全市标杆，然后百姓方便，医生开心，领导放心！”

    “那我们就不要搞砸，只想着成功！”

    接下来的一整天里，张工就好像被灌了混合饲料，五味杂陈；又像是喝了一大灌子的醋，心里酸酸的。他偷偷地瞥了坐在对面的湛蓝，发现夏湛蓝坐在那一动不动，脸上好像写满了心思。

    看到这一幕，张工的心里反而好受了一些，在他看来，至少夏湛蓝的表情告诉他，打造电子病历7级水平绝对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情。如果夏湛蓝轻松地面对这件事情，反而会让午科长误以为他是在故意推托。

    时钟嘀嘀嗒嗒作响，指针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同事们都纷纷走了，只有夏湛蓝还坐在电脑前，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张工临走之时还不忘再看一眼夏湛蓝，发现她依旧坐在那一动不动，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唉！真是难为这个小姑娘了！”张工自言自语，摇摇头走了。

    又过了好一会，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回连张工电脑的主机风扇声都没有。夏湛蓝终于关上了电脑，起身准备下班。

    这个时候，夏湛蓝的手机上一条微信闪过，是午阳转发给她的两个文档。一个是达到4级电子病历的内容要求，一个是达到7级电子病历的内容要求。

    湛蓝盯着手机的屏幕长叹一口气。想想昨天自己在信息科会议上的激情澎湃，对比今天对这项工作的毫无头绪，她越来越怀疑自己能力：那天晚上午科长还安慰我说张老师他们是嫉妒我的能力，真是会安慰人，现在想来，明明是我的能力太弱。

    “还是明天先去请教午科长再说吧。”

    拎包、锁门、走人。湛蓝带着沮丧的表情，路过科长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午科长还没有下班。她在科长门前站立了会，想去敲敲门，正好午阳开门出来，两个人都受到了惊吓。

    “正好我有事找你。”午阳就好像早已听到了夏湛蓝的脚步声，生怕她走了似的。

    “午科长，您说。”

    “边走边说。”午阳的脚步比平时慢多了，就好像故意要多一点说话的时间，“你今天的状态不太好呀，是不是办公室哪个小子又欺负你了？”

    “不是。”

    其实一整天午阳都在认真思考张工的话，思考着到底是自己没有脚踏实地急于求成了，还是因为大家有点妄自菲薄了。此刻，他想听听新人夏湛蓝的想法。

    “那就是因为7级电子病历的事。”午阳说，“你觉得我们要实现7级电子病历难度有哪些？”

    “钱，技术，人。”

    “在很多医院，建设电子病历的阻力来自领导层不重视和建设资金的无法落实，但是在我们医院，院长全力支持，我们信息科还有什么理由畏难呢？就这解决了钱问题。至于技术，又不是什么核心机密要封锁，钱到了技术就到了，难的是人！”午阳接着说，“我记得你来医院面试的时候说过，我们在解决技术问题的同时，也要设身处地地站在病人的角度换位思考。如果你是一个病人，你觉得院长提出的那些设想是不是很美好？”

    “设想的确很美好，如果能实现，那最满意的应该就是病人了。”

    “所以我认为在7级电子病历‘建设小组’中起重要桥梁纽带作用的副组长一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我还是觉得我的能力不够。”夏湛蓝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一直盯着脚下的地砖向前走，“张工那么厉害都说做不到，我才入职一个月呀！我猜大家肯定在背后笑话我不知天高地厚，又要说我是女生根本做不到！”

    “那是你猜。”午阳在等待电梯的时间里，眼睛一直盯着夏湛蓝，渴望能够看到她哪怕一丝自信的微笑，“我猜大家肯定说，这个女生真不一般，没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到了。”

    其实夏湛蓝本来是要到1楼去打车或等公交的，却不知不觉一直跟着午阳到了负一楼停车场。在午阳的车边，他们又聊了好久。

    “科长，我还有一个疑问，张老师的能力最强，你为什么不选她？你就不怕我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