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靠到枕头上的瞬间，影山便感觉到身边软软的身体贴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伸开手臂揽住照朝，却顿时感觉小腿一凉。
就知道是刚才袜子也不穿鞋也不穿的关系——女孩子都钻到被子里好半天了，这么踩上来竟然还是冷冰冰的，脚尖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腿就想缩回去；影山抬腿敏捷地一勾，就把那只想要逃走的脚夹在了小腿中间，半是说教地开口了，“怎么还没缓过来。”
被夹住的照朝还微微地挣扎了一下，似乎第一反应就想要回嘴。但她终归还是没有说什么，就只是抖了抖垂着的睫毛，扬起脸望向了他。
“……呃。”被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这么望着，影山也不由得卡了个壳。他这才注意到，想当两手交叉放在胸口的木乃伊什么的，刚才下定的决心什么的，一共也没存活过十秒。就被他自己打破了——
好不容易赶出去的奇怪想法不请自来，迅速地、再一次地占据了脑海，比上一次还要轻车熟路。影山低头打量了一下，女孩子枕在他伸开的手臂上，几乎是整个人被他圈在了怀里。
这种时候应该先把她放开才对，然而影山只是迟疑了半秒不到就被抢了先。就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似的，照朝猛地抱住了他，好像回巢的小鸟一头扎进了影山的胸膛。
抬了一半想要收回来的手悬在半空中，手指不知所措地动了动，最后还是落了回去。影山小心地、安抚地抚了抚女孩子奶茶色的后脑勺，在她挽起的长发上轻轻摸了一下，又示意般地拍了拍。
“我才不要放。”照朝果然明白了他想表达什么，一双手臂却把影山环得更紧了。
“抱抱怎么了嘛……”埋在他胸口的声音有些闷闷的，照朝哼哼唧唧的时候，影山都能感觉到自己胸腔的颤动，“小时候不都是这么睡的。”
这话倒是没错，小时候一起去幼儿园，午睡的时候他跟照朝排排躺，嘀嘀咕咕地讲小话被老师提醒了还要牵着手呢。只不过她跟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该长的地方也都有长，再这样下去的话，影山实在是觉得非常危险。
“不要乱动。”影山压低了声音警告她，也是在警告自己。就刚才被照朝扑的那么一下，他平复了半天、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全做了白工，某个部位似乎又有想要起来搞事的意思……
想到这里的影山暗自磨了磨牙。“再闹阿照就回自己房间去睡”，威胁明明都已经到了嘴边，在舌尖打了个转，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毕竟两个人都长大了，这样应该是最好的，至少今天晚上肯定是不会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只是那个瞬间的影山，却还是连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在想什么般地、微妙地迟疑了一下——
“——其实小飞在想些什么，我也是知道的。”
突然换了话题的照朝，语气和之前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的时候，影山差点连一头黑毛都要炸了起来。
“就、就是……”一向伶牙俐齿的照朝难得磕磕巴巴起来，“我的意思是说——”
讲到这里的女孩子再次抬起了眼睛，也不知道是因为在他怀里闷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白皙的脸蛋红扑扑的一直红到耳根。影山感觉自己耳朵里嗡的一声，对接下来的一切似乎已经有了预感。
“要是那种事情的话——”对上影山的视线，照朝咬了咬嘴唇，声线还有点抖，却仍然没有退缩地继续了下去，“我也是愿意的。”
社团的活动室这种都是男生的地方大家都没什么顾忌，就算从来不会主动参与话题也可以听得到，哪怕是保健体育经常不及格、对那些话题也没什么兴趣的影山。并且就算是他，当然也不会对这种事情一无所知——
毕竟是喜欢的人，是心爱的女孩子，想要亲近和触碰的心意，早在两个人交换约定的那个深夜，就已经清清楚楚地摆到了照朝的面前。就只是今天这一个晚上，影山的心思其实也像是长了腿，或者主动、或者不由自主地往那边偷跑了好几次，只是他以为自己可以守好秘密，绝对不会把这种事就这么潦草地说出口……
至少应该不是现在。他还没有打进全国，还没有和照朝表白过，影山想，这种事情……至少应该是表白之后才可以做的吧？
可是表不表白又有什么关系呢，心底有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熟悉声音微弱地反驳。他和照朝，除了一句表白，也不差什么了吧？有没有那一句话对自己和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也想，照朝也愿意，那还等什么呢——
这样的念头袭来的时候，影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烧着了。而面前的女孩子还像是怕他逃走似的，环抱住他的手臂甚至收得更紧了些。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人再动。照朝就这么抬着小巧的下巴，腮边散落的奶茶色发丝里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红色。
小小的耳垂已经红得滴血，长长的浅色睫毛也还在扑闪着，是影山在陌生中又带着熟悉的反应。他的青梅竹马明明已经害羞得快要爆炸了，却仍然仰着脸坚持着望着他，一双眼睛里的底色全是信任，和不曾动摇的坚定。
更别提她的身体还始终紧紧地贴着他。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糟糕了，影山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在已经摇摇欲坠的理智被身体里四处流窜的炽烈火焰彻底烧光之前，艰难地、几乎是一字一蹦地说，“那个东西、还没有——”
什么“那种事情”“那个东西”的都是代称，他跟照朝谁也没有真的把那两个词真的讲出口。但就像刚才他秒懂了她的意思一样，影山相信女孩子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在说服照朝，也在试图说服自己。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又是冬天还是大年夜，天气预报还说夜里要下雪的——新闻说过，是这个要过去的2010年最冷的一天——影山敢保证，照朝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把自己赶去便利店、就为了买那种东西——
女孩子沉默了漫长的两秒钟终于放开了他，一双手也缩回到了被子里。影山又是庆幸，又觉得有点莫名地失落，他小心地拍了拍柔顺的奶茶色发顶，刚想搜肠刮肚地找点什么话来安慰她，就见照朝虚虚地拢起的拳头在面前一晃而过。
“小飞如果是说这个的话……”他心爱的女孩子也清了清嗓子，在影山眼皮底下张开了手，“我有准备的哦。”
被托在掌心里的东西有着醒目的金属色，在台灯柔和的照射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瞄到的一瞬间，影山几乎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
……并且竟然还不止一个。照朝抖了抖手腕，本来叠在一起的小方块展了开来，像是电视剧里打开证件的警员一样，晃晃悠悠地又往影山面前递了递。
金色的方形小块，每个上面都有一圈圆圆的凸起，这个特征已经足够明显了。可是照朝似乎觉得还不够，就像想让他看清楚般地把手里的东西翻了个面，上面三个明晃晃的数字001张牙舞爪地显示着存在感。
“我看网上讲，”影山感觉自己也要爆炸了，结果照朝还要火上浇油，非要用语言给他解释一遍，“这个体验会比较好一点啦……意思就是……呃……”
和耳垂上染着的一模一样的红色终于爬满了女孩子的整片脸颊。关于体验好具体是怎么样，就算是自己起的头，照朝也终于是说不下去了。她有点嗔怪地抬眼，飞快地瞟了瞟影山又咬了咬下唇，就只是收起手，轻轻地拉了拉他胸口的衣料，“……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