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带着薄荷香气的气息清爽而好闻，是影山身上惯常的味道，扑面而来地笼罩了她。这个房间说是客卧，但一般只有影山会留宿，所以浴室的洗护用品也是按照男孩平时的喜好准备的运动型，并不是照朝自己从夏天开始一直用到现在的、甜甜的奶油味套装——

    这样的距离之下，影山的表情无论产生了多么微妙的点滴变化，都能被照朝尽收眼底。紧绷的气氛一扫而空，男孩微微拧起的眉头和放松下来的嘴角一起，就这样舒展开来。

    因为这种无限接近于拥抱的亲密，交叠的、有着熟悉体温和味道的身体也好像没那么僵硬了。撑在上方的影山柔和了表情，在照朝的注视里望着她的眼睛抬起手，轻轻地、试探般地碰了碰照朝的脸颊。

    就连想去摸摸街边警惕同类……是说流浪猫的时候，影山的动作大概也没有这么小心吧。男孩的触碰是真的很轻，像是一片拂过脸颊的羽毛。

    虽然没有叫出声也没有故意撒娇，但影山应该还是看出来了——刚才那放倒了照朝的一下是有点弄痛了她。她跟影山就是可以心有灵犀到这种程度啊，照朝感觉自己的心里又是骄傲又是甜蜜，她侧过脸，主动在男孩的掌心上蹭了蹭。

    这下她的脸蛋就整个的被影山托在手里了，不管下一步是亲亲还是别的什么都很合适。可是男孩似乎没有做这些进一步的事情的意思，他就只是捧着照朝的脸，拇指在她的眼尾轻轻摩挲了一下。

    她又不是什么一碰就坏的玻璃做的，这么小心是要怎样啦。再说像是漫画里那种“小飞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哦”之类的台词，她其实也想要说说看来着……

    ——不不不，还是算了吧，气氛好像有点不对。但是影山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她的样子，还有望着照朝的缠绵而缱绻的目光，就真的像是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美丽而珍贵的宝物。

    缠绵和缱绻这种词太高级了，影山是必然不会写的，但他望着她的样子却真真切切就是这两个词的实证。照朝被男孩这么凝望着，从心底到眼睛，都开始一阵一阵地发酸。

    映着照朝的那双瞳仁就像是绀青色的海，让她恨不得心甘情愿地想要溺死在里面。照朝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是要爆炸了，想要移开眼睛缓一缓，视线却像着了魔一样地紧紧锁在影山的脸上。

    明明是从小看到大的脸，明明小的时候就知道他长得出众了——这种事情照朝当然明白，两个人总是牵着手形影不离的，幼儿园、还有小学低年级的时候，她可没少跟影山一起被街坊邻居阿姨大婶们各种捏脸——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这话真的不假。在床头台灯柔和的照耀下，影山那张脸简直伟大得像是在发光。

    ……犯规的吧，这个人、这个家伙！怎么可以这么帅的啊？照朝忍不住抬手，也轻轻拂了一下影山的刘海，然后就被男孩一下子抓住了光裸的手腕。

    这下支在她耳边的手都收走了，影山的身体没了支撑，贴得离她更近了些，某些隐隐约约地显出轮廓和热度的东西也更加鲜明。照朝一瞬间感觉血都要冲到了脸上，她小心地调整了一下身体的角度，稍微曲起了一点腿，感觉到顺滑的、水一样的裙摆顺着大腿滑了下来。

    她身上的这件睡裙也是为了今天选了好久才挑中的款式，一打眼看上去挺普通，但从材质到长度再到版型设计，小里小去的心机还是蛮多的。比如领口的位置被她稍微收了两针，可以正好透出锁骨；比如袖子设计的比较宽大，抬手的时候就会露出一半的手臂；还有袖口和衣摆都滚了一圈镂空的花边，皮肤的颜色可以露出来一点；再比如里面穿什么颜色的内衣能透到什么程度，她都在镜子前面仔细确认了一下……

    影山感觉到这些了吗？照朝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男孩顺着她的手腕摸到了手心，先是整个地把她的手包在了掌心里，然后又摸索着找到了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而另一只手小心地、珍视地挽了一下她耳边的发丝，像是要把她的脸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个笨蛋是不是也太纯情了点，明明都已经……嗯，虽然就只是想想、没有真的说出口，照朝还是在心里不太好意思地顿了顿，寻找着稍微委婉一点的表述，已经——

    总之就是挺兴奋的了，怎么还是这么——心念流转的瞬间，照朝突然看到了，影山的喉结飞快地滚动了一下。

    两个人交缠的手指，捧着她脸蛋的手掌，紧紧相贴的温热身体，始终凝望着的彼此的、交缠的目光，还有男孩从脸颊延伸到耳根的红。照朝望着那片始终盛着自己的、美丽的绀青色，暗示般地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扬起脸来就那么望着影山。

    男孩应该是接收到了照朝的暗示，目光一瞬间似乎凝聚到了她的唇上，然后又询问地望向了她的眼睛。他用那只托着照朝脸颊的手抬了抬她的下巴，拇指也从眼角流连到了唇角，喉结又滚了滚。

    凭着两个人的默契，这下……应该是可以了。照朝有点满足地、再一次地垂下睫毛，在彻底闭上眼睛之前的余光里似乎瞄到了，影山也朝着她俯下身，温热的、带着薄荷味道的气息也越来越近，似乎已经要和她的呼吸融为一体——

    “——飞雄君？”

    敲门声不大却有点莫名的急促，和外婆突如其来的呼唤声一起响了起来。照朝顿时感觉身体里的血都凉了一半，她整个人都是一激灵，猛地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是影山放大的脸。

    只差一点点就要吻到了啊。照朝说不清自己是种什么感觉，是懊恼，遗憾还是被抓包的忐忑，或者是一点隐约的、自己都没分清的、别的什么……

    影山的表情也有点扭曲，不过平复得倒是比她快了一些。男孩竖起一根食指，在唇上比了个嘘，示意照朝不要出声。

    这个噤声的手势是比在影山自己的唇上，也比在了照朝的唇上，因为两个人嘴唇的距离也只剩下了一根手指那么短的一点，就算是现在，消灭起来也没有任何阻碍——

    只是男孩并没有这么做。带着满眼的眷恋和不舍，影山安抚地摸了摸照朝的脸，翻身坐了起来，先是拉过被子把她仔仔细细地裹好，然后才下了床往门口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提高声音应了一句，“是的，我在。”

    外婆没叫她的名字，应该是不知道她在这里吧……应该吧。照朝缩在浅蓝色的熊猫被子里，把脸又往软绵绵的熊猫被子里藏了藏，抬手捂了捂自己烫得惊人的脸颊。

    凭借照朝对外婆的了解，外婆应该是不会管她和影山交往、或者一起睡什么的。至于做这种事情……应该也不会多说什么的吧，再说这不还没做成呢吗？

    并且那个什么措施她也有提前预备的，算是安全行为、安全行为啦，照朝把两个在手心里攥得都有点变形的金属箔方块揣回到睡衣的口袋，这么想着。她很小的时候外婆就给她买过这方面的书看，也给过她这种东西……

    总、总之，反正没被抓包就可以嘴硬说不在嘛，听见吱呀一声拉开门的声音，照朝说着不在意，身体还是诚实地抖了抖，抬眼瞄了一下房间的壁橱，装一个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茉莉婆婆？”

    影山的声音有点诧异，听起来并不是做作的故作疑惑——凭照朝对影山的了解，男孩的演技是做不出这么自然的假装的。所以外婆……是有什么让影山觉得诧异的吗，她条件反射地就想抬高声音问一句怎么了，反应过来不该刷存在感又一缩头，支棱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啊，飞雄君。”外婆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照朝大概是先入为主了，总觉得好像也有哪里不太对似的，只是她一时半会儿也概括不出来……

    “正好，和飞雄君你说也是一样的，”这话其实没有提她，但听在照朝的耳朵里，却多少有点像是“我去找了小鸟儿不过没找到”“应该就是在飞雄君你这里吧”“你们在干什么我其实都心知肚明的”或者诸如此类的意思，搞得她很是脸红耳热，“我要出去一下，今天晚上不一定回来。”

    后面的两句语气也挺平常的，但内容却无异于往池塘里丢了个炮仗，不是钓鱼而是炸鱼。照朝脸红耳热刚热了一半便冷了下去，她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嗓子就喊出了声，“——等一下！”

    外婆平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时候也会轮到她自己在家，但照朝就是觉得莫名的不对。今天可是除夕夜啊，这都几点了还要往外跑，还特意强调可能不回来又是什么意思？打定主意要装自己不在什么的全都抛到了脑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了床，朝着房间门口三步并作两步地迈了过去，嗓门放得也更大了点，“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