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是什么，肯定还是Frittata咯。”日向撇撇嘴，飞快地回答，“影山先生那个手艺，也就做这个还凑合啦。”

    Frittata意式烘蛋是在社交媒体上很火的快手菜，其实就是把各种花花绿绿的蔬菜和肉切成小丁小块、下锅炒香，倒进蛋液裹住，烙成型就能出锅，成品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夹上面包做成三明治。这道菜的食材选择特别自由，冰箱里有啥就可以放啥，对烹饪技术也没什么要求，中心思想就是不要贪心、不要随便“俺寻思”，料可以种类多但量不要多，保证蛋液足够就能烙出特别好看的蛋饼，几年下来已经成了影山的招牌拿手菜之一。

    “好啊，那咱们看看是不是。”照朝在保温盖上敲了两下，酝酿了一下气氛才掀开，“铛铛——啊，应该算是对了一半吧。”

    说是对了一半，因为这也是一道适合清冰箱的杂菜蛋料理，是照朝在Y●UTUBE上关注的意大利美食博主上个月更新的菜谱。这个烘蛋跟Frittata不同的是鸡蛋没有打散，白白圆圆的盖上去形状规整又漂亮，隐约能看到浅浅的明黄，一看就知道蛋黄是流心的，拿人家博主的术语是叫——

    “诶……这个不就是照朝前段时间在研究的，”日向凑近镜头，顺便扶了扶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那个叫什么来着……‘穿白衬衫的煎蛋’，对吧？”

    “穿衬衫的蛋”是字面意思，这道菜在那位大厨博主那里称作“Uovo in camicia”，取的就是蛋白凝固之后雪白的、犹如白衬衫的感觉，也就是通常说的低温慢煮蛋；照朝看完之后又顺着网站的推荐连着点了好几个相关视频，有不同配料的、有做法不同的、还有讲跟日式温泉蛋有什么区别的，历史记录里一溜下去好大一片……

    咦，等等——照朝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所以影山也是因为看到了她的浏览记录、觉得她对这个方子感兴趣，才做了这道煎蛋吗？

    照朝的Y●UTUBE账号开了Premium的家庭套餐，可以复数设备同时在线，还能共享其它绑定子账号的观看记录，男朋友会知道她看了啥也不算稀奇；照朝平时也能瞧见日向刷过的、海○王的高燃混剪，或者影山悄咪咪循环过好几遍的猫咪卖萌求贴贴合集，以及更多的、从三大赛到各国联赛应有尽有的排球比赛视频——

    真的现场打开历史记录求证就有点太大惊小怪了。不过影山应该好好琢磨过食谱，做的是视频评论里粉丝发的“交作业”版，加了荷兰豆和西蓝花。

    不止一位意式美食博主说过，意大利菜经常会采用意大利国旗的红白绿配色，比如非常出名的caprese沙拉，原料就是切片番茄、马苏里拉奶酪和罗勒叶。影山的衬衫蛋用番茄炒的食材，再加上绿的蔬菜和白的蛋白，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这样的主菜一般会搭配橙汁或者沙拉增加口感，然而年轻男人给她洗了一碗蓝莓，和本地产的青葡萄一起，用小巧的圆肚玻璃碗装了个冒尖，还挂着晶莹可爱的水珠。照朝没忍住偷拿了两颗，这才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杯牛奶。

    老老实实地按着纸条上的嘱咐、牛奶热了一分半，照朝坐下来，跟日向隔着屏幕干了个杯。望着男孩耀眼的橙发和灿烂的笑容她突然想，这算不算是有橙子一起下饭呢。

    酸甜浓郁的番茄口味，早上吃起来很是开胃，煎蛋的火候也是恰到好处。在意式杂菜蛋料理这个领域，影山主厨可以称得上是出师了——照朝和日向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悠悠地用膳，不知不觉就把盘底刮得一点不剩。

    “那，就先这样啦？”有些意犹未尽是各种意义上的，照朝拈着最后一粒青葡萄丢进嘴里，又跟日向约定了下午在场馆见，正想着挂断通话的时候却突然被喊住了。

    “话说，”大男孩儿压低了声音，像是怕外人听到似的凑近了镜头，“昨天晚上照朝都做什么啦？”

    “呃，几乎都是在补觉吧，差不多吃完晚饭就躺了。”这个话题谈论过一次了吧，照朝抖抖睫毛，还是认真回答，“不过还好，现在已经没觉得累啦。”

    “……嗯嗯。”日向应和着，表情却有些奇怪的欲言又止，还有一丝不知道从哪来的气鼓鼓，“不累就好……”

    总觉得男朋友像是有什么想问的，酝酿了好半天、却始终不好问出口，但不问出个所以然又不甘心，所以才在这里吞吞吐吐不想挂电话。照朝盯着大男孩的眼睛仔细观察了两秒，突然福至心灵醍醐灌顶。

    “如果说是那个的话，没有啦。”意识到日向想说什么的时候她差点笑出声，“没有做哦。”

    大家都是这个岁数的成年人了，“那种事情”也早就成为了三人生活的平常事，怎么方便怎么随意怎么来，甚至因为聚少离多始终保持着相当的热情，但也不会像小说游戏里讲的、还专门要等到三个人的时候才会做。照朝有些想不通日向为什么突然在意起来，想了想还是没有主动问，抬手隔空揉揉男孩的橘子头毛，“虎摸虎摸——”

    “……”屏幕里的日向应该是从刚才她露出恍然大悟表情的时候就明白她猜到了，很明显有些被戳中了的不好意思，抿着嘴脸红红的也不吭声，隔了一会儿才小声哼哼，“果然是那个笨蛋胡说八道，我就说嘛，什么很舒服的，就说今天有比赛诶，怎么可能……”

    日向的只言片语信息量还挺大，凭着对两个人的了解，照朝也差不多拼凑出了影山说的什么，估计就是（她自己也想歪过的）“我可是把照朝搞得很舒服的”“脚趾头都动不了了倒头就睡”之类的吧——

    “是呀，是按摩。”就说男人这种生物幼稚起来真是没辙，她家这两个尤甚，“帮我按了按肩膀、还有腰背这里，”照朝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是这个‘舒服’的。”

    “……行吧，那日向先生大人有大量，就不和影山同学计较了。”日向的纠结就像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扁扁嘴，表情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眼睛带笑深深望了照朝一眼，“反正晚上我也到了，哼哼。”

    吃过饭跟日向说了再见，照朝靠到窗边，朝着窗外张望着。距离下午的比赛也还有一段时间，她其实可以出去转一圈看看这附近，或者——

    透过玻璃洒进来的阳光是很灿烂，但想想外面的寒风，照朝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她把用过的盘碗杯子全都塞进洗碗机，在厅里绕了个圈，还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拿了平板不知道多少次地点开了自己的PPT。

    或者是因为东京奥运会延期过的关系，两年多的时间感觉一晃而过。明年又到了奥运年，排协也会有一系列的宣传动作，比如和宇内老师的《流星☆ATTACK》做联动。

    前半句是惯例，也是例行吹风会上排协宣传部的工作人员特意提到的，会有需要她们媒体配合的部分。而《流星☆ATTACK》现在是《周刊少年VAI》风头无两的台柱子，乘着奥运年的东风，不管对排协、对作品或者对参与的队员，都是互利共赢的事情。

    联动这事日向和影山这边都已经敲定了下来，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向大众公布。具体时间应该是要等到转过年来的四月份，也就是2024年度国家队成员名单正式发表之后。

    这个企划跟去年的全明星赛一样，也是由排协的黑尾学长牵头，最开始还要追溯到夏天那段时间。当时照朝在跟黑尾学长以及KODZUKEN一起吃烤肉，听到人家说起拟邀还无语了一下。

    一共就四个人，都定她们宫城的真的没问题吗——照朝还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问的。现在拟邀也完全确定了，男排的人选就是她家的两个，而女排选的是天内叶歌选手，以及小夏。

    没错，就是小夏，日向的妹妹，带领新山学园女排创下IH双冠、春高三连霸王朝的王牌队长，会软乎乎地喊她“小照姐姐”的小号橘子。

    《流星☆ATTACK》男主男二跟日向影山莫名的像这件事，一直都是社交媒体上津津乐道的话题；天内选手在东奥结束之后离开了光新药红兔，转会去了土耳其银行，现在是当之无愧的火鸟JAPAN第一人，几乎是女排的ICON人物，一个名额当然也是板上钉钉——

    而小夏高中毕业之后也选择了征战土耳其职业联赛，与豪门球队伊弗森纳签了约，现在正处于自己的第一个职业赛季。U18U21、亚锦赛以及黑鹫旗大会虽然都打过、奖牌也拿了不老少，但硬是较真起来，资历也确实是拟邀里最浅的一位，在论资排辈问题严重的日本，估计肯定会有些老顽固蹦出来说嘴……

    “哎呀，这有什么，”黑尾学长满不在乎地晃着饮料杯——这人一会儿还要回排协加班，所以没点酒，“兄妹一起为巴黎奥运征战，这不是很好吗。”

    确实是很好，好到照朝也不由得微笑起来。联动活动这事除了成绩，还有很重要的参考维度就是大众认可度，小夏从中学时代崭露头角起就有人挖了出来，“这是黑狼新签的日向选手的妹妹”之类的，2021年东奥会天照队拿到二十八年来最好成绩，紧接着小夏所在的女子U18代表队就摘得了世少赛的冠军，“兄妹一起征战球场”从那时候就有人在这么说了。

    “再说了，年轻怎么了，”黑尾学长可谓是相当有信心，“影山选手当年不也是19岁就入选国家队、打奥运会了吗。”

    这话也是没错，等三月份大名单正式公布，火鸟JAPAN也必然继续会有小夏的一席之地，这回应该不只是B队了。照朝想着拿起手机，点开了SNS上小夏的个人主页。

    比起国内动辄十几个小时的航程，伊斯坦布尔距离意大利可以说是很近了，直飞罗马的话只需要两个小时四十分钟。不过今年土超的圣诞新年假期放得早，伊弗森纳和土耳其银行都是16号就比完了，小夏和天内选手约着出去玩了一圈，又搭伴一起回了国，在SNS上发了不少合照。

    天内选手也是新山女高出身，跟小夏是亲生、嫡系（？）的同门师姐妹，不少球迷粉丝在评论里高呼“有生之年”“梦幻联动”，比她上次看的时候数量好像又增加了一些。照朝的手指刚要往下滑，目光掠过“关于我”一栏，却不由自主地停驻了下来。

    SNS上如果设置了生日，是可以选择在资料页展示年龄的，小夏出生于2004年8月，显示出来就是19岁。

    19岁的准奥运选手，真是听上去都让人觉得意气风发、年轻有为；而八年前的奥运会，2016年的里约，也是个值得怀念的誓约之地。照朝伸手，在屏幕上的“19”上轻轻摸了一下，往沙发上的小白鹰抱枕展开的翅膀里更深地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