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影山的公寓是蓝白灰的清爽配色，整洁起来跟小时候也没什么改变。昨天随手扔在沙发靠背上的大衣已经好好地挂上了衣架，换下来丢进洗衣机的卫衣牛仔裤也已经洗好烘干，整整齐齐地折成了豆腐块、放在了扶手的另一侧，从照朝半躺着的角度望过去，正好露出半块初升朝阳的LOGO，以及ASAHI的字母。

    前天生怕撞上退场的人流高峰，她跟同事打了声招呼，掐着时间拎着箱子就跑了，一路打车赶新干线到机场、托运安检登机一气呵成，坐到位置上才来得及喘口气，当然也就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穿来都灵的还是集团出的连帽衫。

    在意大利应该没这么寸正巧被人认出来，但休假期间穿着报社的衣服去看比赛还是不咋合适。照朝窝在抱枕的翅膀怀抱里又赖了一会儿，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结果定睛一瞅突然发现哪里不对，伸长了胳膊去够，还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衣服摞的最顶层，放在对折起来的内衣旁边的是一块有点鼓鼓囊囊的白色，她本来以为是影山给她准备的、没拆封的毛巾之类的——

    隔着没拆的半透明磨砂袋也能感觉到软绵绵、暄乎乎的手感，上面还印着鹰和排球的那个线条风格的队徽LOGO，是Ifviga的应援周边。照朝拿到手里的时候已经大致猜到了是什么，帽子、围巾，或者……

    反正放在她的衣服上，就是给她的了。照朝这么想着，丝毫不客气地拉开拉链，把里边的东西倒了出来。

    前几年国内流行过一种毛绒帽，兔子狐狸猫猫狗狗各种小动物都有，两边长长地垂下来的部分可以绕在脖颈上当围巾，拿在手上捏一捏小动物的耳朵就会抖一抖，因为可爱特别受欢迎，SNS上还有专门的tag，综艺节目上也总能看到艺人会戴——

    而她手里的就是这种二合一帽子，是Ifviga刚出没多久的圣诞款周边，造型是和她脚上的拖鞋以及身后的靠枕一样的队伍吉祥物小白鹰，不但附带一顶可拆卸的圣诞帽，胖滚滚的云朵翅膀也是能动的。

    Ifviga是意大利职业联赛的老牌强队，俱乐部的官店跟线上购物平台合作，已经成熟运营了很多年。影山的转会合约开始谈那会儿照朝就有关注，本赛季的应援物也早早地下了全套订单。这个圣诞限量版她当然也买了，只不过快递还在漂洋过海中……

    并且——照朝把帽子里外翻着检查了一下，限量款嘛，应该每一个都有唯一编号才对；正常的编号应该是在手捏部分的背面，以及帽子后脑部分的内侧，数字按照订单的前后顺序生成，而影山的这顶却是刺绣的名字和号码，“20_TOBIO KAGEYAMA”，前面还有一枚小的队伍LOGO。

    这就属于限量款中的限量款了，也就是俱乐部给队员自己设计的专属版。有些球员会留作纪念，也有些球员会在谢粉日上穿戴，还有些会在活动之后抽奖送出去——

    球员同款向来是福利抽奖的第一选择，国内V联盟最会整活的就是BJ，比如她甚至在SNS上看过有人晒“宫选手在粉感DAY上戴过的茶色假发”以及“木兔选手同款粉色口红（不适合暖皮）”……

    如果是影山戴假发、不对，是说影山戴这种毛绒帽的话……照朝稍微YY了一下，被自己的脑补萌得差点当场躺在地上打滚。

    等晚上回来一定要让影山戴给她看！照朝兴致勃勃地下定决心，找到塑料卡扣想把吊牌拆掉，翻过来目光落到Ifviga TORINO的标识上，又不由得停顿了一瞬。

    “那个汉字的部分，再稍微放大一点会不会好一点？明显一点嘛——”

    “对啊，TORINO来TORINO去的，什么嘛，咱们明明是高飞的乌鸦好不好——”

    一不小心就这么勾起了回忆，照朝登了网盘把高中时候做的各种乌野物料又翻出来看了一圈，时间一下子就过得飞快。洗了澡吹了头发从浴室出来，她从旅行箱里找了套毛衣休闲裤换上，支起镜子准备整理发型。

    长发松松垮垮地编成麻花，然后戴上这顶毛绒帽，再把露出来的一点碎发捋顺。照朝把帽子垂在两边的部分绕在手上轻轻捏捏，让圣诞版小白鹰像是要展翅高飞一样扑扇扑扇翅膀。

    云彩一样软绵绵的帽子扣在头上，再把Ifviga的应援围巾这么一围，她的一张脸就几乎只露出来两只眼睛。照朝对着镜子左瞄右瞅地臭美了半天，不得不承认俱乐部找的设计团队确实有点东西，这么一看还真是挺可爱的……

    欧洲这边不像是国内，今年冬天再来意大利，街上已经几乎没有人戴口罩了。照朝换了副粗框的眼镜架在脸上，又补了一点润唇蜜，拿上刚才整理好的斜挎包，套上大衣准备出门。

    12月26日节礼日，在意大利叫做圣斯德望日，是法定公休；A1联赛跟英超和NBA一样，近些年来一直有在这一天打圣诞大战的安排，还被意大利本地小报吐槽过。

    小报嘴损起来可是什么都说的，这一点上全世界都一样。影山还在Ali的那会儿照朝就看过报纸，说是都跟英国那些工贼学坏了，背叛了欧陆节日期间阖家团聚的传统；还有的说圣诞节到元旦这段时间应该属于家人和美食，意大利又不像英国连点人吃的东西都没有——

    总之比赛是要打的，球票卖得也还不错。照朝出发得并不算晚，来到场馆附近的时候周围便已经很热闹了，林林总总的小摊有卖应援物和纪念品的，有卖各种吃吃喝喝的，还有卖圣诞节的节日装饰的，当然也有贼头贼脑兜售球票的黄牛。

    浓烈的节日气氛再加主场气氛，戴着吉祥物帽子围着应援围巾的照朝很快融入了人群当中。她在周围的摊位逛了一圈，入乡随俗地买了俱乐部应援色的贴纸，在小吃摊打包了都灵特色的蛋黄酱三明治和烤面包棒，又去看了下行李寄存处的方位、拍了个图发给日向，这才往场馆里头走。

    比赛双方的应援旗已经挂起来了，Ifviga有一面就在她订的位置正下方。照朝一进主馆就看到正对着的排球白鹰LOGO，往边上靠了靠停下脚步，掏出相机按了好几下的快门。

    幸亏订票订得早，要不然哪儿来这么好的位置呢。照朝订的是观众席第一排靠走道的三张连票，视野好也方便进出，跟影山给的亲友票恰好成掎角之势；她把座椅翻下来，拎着的保温袋放在最里面的座位上，紧靠着过道的空着，自己坐了中间的那一个。

    等一下影山应该……是从那边出来吧。不管看什么比赛先确认运动员通道已经成了条件反射一般的惯例，尤其这个场馆还是头一次来；照朝举着相机大致比划了一下，心里差不多也就有数了。

    影山当然也是知道她在哪儿的，球员入场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冲着照朝的方向望了一眼。照朝被看得心脏用力地跳了一拍，拿着相机的手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主场的球服是以白色为主调，配上沉静的深蓝，再点缀上一丝跃动的红，的确很适合影山。

    这并不是照朝第一次亲眼看到转会之后的恋人穿Ifviga的队服——月初世俱杯那会儿他也有作为首发上场，在班加罗尔就见过了。但那次是在媒体席、是工作，跟现在的感觉还真不太一样……

    要不然，这次就好好看着他吧，用自己的眼睛。照朝迟疑了两秒还是放下相机，在观众席排山倒海一般的欢呼声里缓缓举高双手，也朝着影山那边比了个巨大的心。

    “哦，看来我是赶上了嘛——”

    熟悉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也有人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到了身边的座位上。照朝扭脸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日向人如其名一般灿烂的笑容。

    大男孩儿戴了顶超大号的圣诞帽，帽尖和绒球歪在一侧，犹如圣诞老人从天而降。他应该是一路马不停蹄地跑进来的，声线还有点不太稳当，额角也挂着层薄薄的汗，冲着照朝张开手臂，“来抱抱——”

    好歹也是世界知名的明星球员，日向也有特意做过伪装——圣诞帽一看就是在外面的小摊临时买的，显眼的橙发几乎被遮得一点不剩，只在最前面露出一点棒球帽的帽檐；挡了半张脸的大号墨镜滑下来了一丢丢，蜂蜜色的眼睛里盛着的是毫不掩饰的喜悦。

    那双漂亮眼睛即使藏在深色的镜片背后，落在照朝眼里却仍然比亮晶晶的汗珠更加明亮。照朝二话不说就投进了恋人的怀抱，手臂也环上去抱紧了他。

    观众席沉浸在球员入场的热情之中，这样的亲密并不会引发周围人的多余眼神。日向抱了一会儿就松开她，将将要放手的时候又像意犹未尽似的，把照朝又往怀里揽了揽，狡黠地一笑，突然就亲了下来。

    “终于抱到照朝了，”日向跟她鼻尖蹭着鼻尖，贴着照朝的唇瓣含糊不清地说，“我好想你啊……”

    这个吻是润唇膏的甜味，还带着一丝不属于自己的、薄荷糖的清凉。照朝捏捏大男孩儿的耳垂，又主动回吻了一下，“我也很想翔阳啦。”

    虽然说着还好还好不渴不饿的，日向还是把照朝递过去的果汁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吸得冰块都喀啦喀啦响。大男孩儿晃了晃喝空了的杯子放到脚边，先是亲亲她的指节，才啊呜一声叼走了照朝投喂的零食。

    “看比赛、看比赛。”日向一边咯嘣咯嘣地嚼着面包棒，一边顺势握住了照朝的手，还要故作正经地恍然大悟，“哦？影山选手打头阵嘛。”

    说是这么说了，带着薄茧的拇指却悄咪咪地在照朝手上摩挲着，一根一根手指地这么摸过去，最后还在掌心画了片羽毛——就是照朝私人水印的那个形状，这才老老实实地跟她十指相扣。

    “……”照朝被挠得像是羽毛从心上冒了出来。她目不斜视地望向球场，以牙还牙地也蹭蹭恋人的指缝。

    “看我干嘛啦，看比赛呀。”眼见日向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照朝得胜般地冲着场上抬抬下巴，“喏，马上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