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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照朝打来电话、准确点说是视频邀请的是她摄影班的老师松本先生，最近在罗布泊跟拍横穿自驾活动。照朝在青年记者计划春高报道名额通知到手的那天就告诉了他，然而估计是因为沙漠里没有信号、只能靠每分钟资费1.48美元起跳的卫星电话联系外界，这些天一直都没有动静。

    今天突然冒泡，估计是因为到了有信号的地方吧。接起视频之前照朝看了一眼时间，虽然说日本和中国时差就差一个小时、现在已经挺晚了，但新疆在中国的西北部，实际地理位置快要到东五区了，这个时间正好是晚上大家各自休整的时间——

    并且，搞文字工作的人多夜猫子，早点起来跟要他们命似的，一到晚上就满血复活生龙活虎。她外婆是这样，松本先生也不能免俗，照朝接通视频的时候，屏幕上的男人果然眼睛锃亮，虽然脸被风沙日晒摧残得很严重、她差点都没敢认，但是精神头还算不错。

    “——天海？能听见吗？啊、好了。”网络信号还有点没那么顺畅，一阵滋滋啦啦之后，视频画面总算流畅了起来，“你那个春高报道的事情确定了是吧？”

    “嗯呐，周一确定的，学校的老师已经通知我了。”照朝把手机连上，耳机戴好，“您那边怎么样，还顺利吗？”

    “顺利，太顺利了。”松本先生那边的环境有点嘈杂，安静的地方信号又不行，男人拿着手机走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一个差不多能保证通话质量和环境两方平衡的地方，但还是牺牲了视频作为代价，换成了语音，“我们到哈密了，哈密你知道吧，产水果的，特别好吃，也不知道能不能带回来。”

    交流了一番自驾途中遇到的见闻、发了几张途中拍到的照片——还一直转圈，看起来网络是真的很差——松本先生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所以是什么事，还说一两句讲不清的？”

    “……呃，”当时她这么说是觉得在对话框里讲有点不好意思，但现在真的跟人家老师面对面了，照朝发现也没好到哪里去，“是想说国青的事情——”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现在讲起来，照朝还是觉得有点别别扭扭的。然而松本先生是她从小就认识的老师，信号一恢复就打电话联系她，不远万里千山万水的，再这么支支吾吾下去实在是糟蹋人家的心意，“您了解的多吗？”

    “国青？亚洲杯吗，预选赛应该早就都踢完了吧——”这种自驾越野拉力应该确实是很累，松本先生一贯博闻强记的聪明脑袋都有点短路。不过聪明人就是聪明人，照朝刚想补充，人家已经自己反应过来了，“哦你说男排是吧，怎么，你那个男朋友入选了？”

    “那个男朋友”，照朝是想说什么的，抿了抿嘴却也没组织起什么语言来。她家里没有亲近的男性长辈，所以“老爸看女儿的男朋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这种事，最早是在电视剧上看来的；然而照朝小学二年级就跟着松本先生上摄影课，这么多年来人家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说是她半个长辈也不为过了——

    不顺眼这种事情也一直都是这样。这么大年纪了，跳槽之前就是名笔名嘴名记者，出来之后自己干工作室也做得风生水起的，照理说应该是个成熟又可靠的人吧，然而从小到大松本先生跟她提影山，回回都是“你那个男朋友”，一句大名都不带讲的。

    以前听这种话的时候，照朝心里除了一点点哄老小孩的无可奈何，更多的其实是默认了的甜蜜，哪怕那个时候、或者从头到尾，还不是真的男朋友也都无所谓，反正她一直觉得是早晚的事，那早点叫两声又有什么问题，真的去问影山本人，他也不会反驳的吧……

    看吧，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照朝就是以为可以这样一直下去，等到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等到男朋友这个称呼变成真的现实。然而现在呢，她跟影山前面的事情一出，自己当然是不会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所以身边的人，夜雾也好，松本先生也好，理所当然地不了解这些，也就一无所知地往她心口捅刀子。

    可这能怪谁呢，之前是她自己默认了、没有反驳的。还是要她跟每一个亲近的人都讲一遍发生过什么吗？想想这个场面照朝都感觉要窒息了，所以捅就捅吧，反正捅不死人，这是她该受着的，“……嗯，是的。”

    “哦，倒也是，U19的话亚锦赛前段时间刚比完，”松本先生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虽然看不见人，但照朝也能想象电话那头的老师推了推眼镜的样子，“集训是差不多该开始了。”说到这里松本先生停顿了一小下，声音更低了，“还是真是有点快啊……”

    “所以呢，找我问这个，”跟松本先生聊天最大的好处是，这个人会自己往下推动进度，谈话节奏完全是在人家手上的，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你是想干什么？”

    “我也没想干什么……”心思一下就被戳中了，照朝本能地先反驳了一下，换来电话那端一声再明显不过的嗤笑声，“没想干什么你火急火燎地打电话给我，怎么，想去？”

    “……”一讲到影山的话题松本先生就是这种自带刺刺的态度，照朝已经习惯了。再说难说的话已经被人家先讲了出口，她再继续也就没有那么难，“要说技术我也不比谁差吧，老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再说春高我都能去拍的，国青……不是比赛是集训诶。”

    所以应该也还好吧，最后那句她没说出口，但相信松本先生能明白。这不是照朝自吹自擂，她就是聪明、学东西从小就是快，这是事实，完全不算糊弄人的，年年摄影班的作品展示她的照片都是放在头前几面，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是雷打不动，好歹也是松本先生手把手教出来的——

    “还好？”电话那头的老师严肃了起来，原本靠在墙上的照朝也不由得站直了，“那是国青，就算关注度没那么高，也是挂着国字头的，集训在哪儿，国家训练中心是吧，你以为什么事情都能像自家办的比赛似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